第32章郵差（四）
「郵差叔叔！」
小女孩開門看到徐耘，立刻喊了一聲，聲音好似夏天裡的碎冰。
徐耘笑著遞出禮物：「生日快樂，這是爸爸媽媽給你的禮物。」
小女孩接過禮物，仍然目光炯炯地看著徐耘，徐耘抬頭同屋內的爺爺打聲招呼，接著取出信封：「這是爸爸媽媽的來信，我去讀給你聽吧。」
「好！」
或許是年齡變大了，也或許是早就哭夠了，這一次小女孩並沒有哭，安安靜靜地聽徐耘讀完一整封信，然後遞上早就寫好的回信。
看著小女孩期待的目光，徐耘笑著接過信封，禁不住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放心吧，郵差叔叔一定會把信送到的！」
……
按響門鈴，不像之前那麼快，過了好一陣門才打開，來開門的是爺爺。
「小徐來啦？芙寶在房間裡頭。」
徐耘進門之後，第一眼看到是牆邊多了一個櫥櫃，上頭擺著兩幅遺像。
他大概明白小朋友沒有第一時間過來開門的原因了。
將禮物放到桌上，同爺爺說了兩句，便來到次卧外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耷拉著眉毛的小女孩開門看著徐耘，一句話不說。
徐耘臉上露出笑容，將信封遞出去：「生日快樂，這是今年的來信。」
小女孩看看信封，又看看徐耘，嘟囔著接過信，然後轉身關門。
今年的生日宴是在沉默中結束的，小女孩甚至不願意戴上壽星帽，更不願意許願，於是四人十分隨意地分了那個小蛋糕。
讀小學的小女孩已經度過了需要大人幫忙才能讀完一封信的年紀了，吃完飯陪老人聊了幾句，徐耘便提出告辭。
離開之前他又敲響小女孩卧室的門，對著面無表情拉著門把手的小女孩問道：「今年的回信寫好了嗎？」
小女孩沒有回答，只是瞪著他。
沉默也是回應。
徐耘嘴唇動了動：「好吧……」
「都是假的。」
「什麼？」
「都是假的！」小女孩沖著徐耘喊了一聲，「信和禮物都是假的！」
門被嘭地一聲關上，緊接著門裡傳出微弱的哭聲。
看著眼前的木門，徐耘深吸幾口氣，然後重重敲響：「信都是真的！全都是葉芙的爸爸媽媽想要跟葉芙說的話！「
他的聲音很大，甚至讓門裡的哭聲都停了。
等了一會兒，見仍然沒有動靜，他轉身同站在廚房門口的兩位老人道別離去。
……
小女孩之後再也沒有寫信讓徐耘帶給爸爸媽媽了，小女孩也變成了大女孩。
徐耘踏著月光走進樓道，順著斑駁的樓梯上到三樓，抬手直接拍門。
十幾秒后，穿著運動服的少女開門：「徐叔叔。」
「生日快樂。」徐耘笑著遞上禮物。
「謝謝叔叔。」少女低頭接過禮物，將徐耘迎進屋內。
徐耘將手裡拎著的大蛋糕放到飯桌上，然後取出信封：「這是今年的信。」
「謝謝。」少女將信封拿在手裡，進了房間。
四個人顯然吃不完一個大蛋糕，剩的一小部分放進了冰箱。
兩位老人收拾碗筷衛生，少女將徐耘送至門口。
「明年就高考了吧？」徐耘一邊換鞋一邊開口詢問。
「是的。」
「那可要加油啊，爭取考個好學校。」徐耘打開門，「我走了。」
「徐叔叔再見。」
「嗯。」
少女拉著門把手，目送徐耘下樓。
只是，等徐耘走到轉角平台時，少女突然喊了一聲：「徐叔叔！」
徐耘停下腳步，抬頭朝少女看去：「怎麼了？」
「我……」
少女欲言又止，徐耘安靜等待。
「我以後也想成為郵差！」
「這樣啊。」徐耘臉上露出笑容，「那你一定會是很優秀的郵差。」
……
帶著寬檐帽的葉芙坐在低矮的平衡杠上，用溫柔地聲音誦讀書信，身邊是一群年齡各異的小孩。
「……要永遠懷著愛與勇氣面對這個世界，這是你們唯一的財富。希望你們身體健康，快樂成長。愛你們的院長。」
葉芙將信折好收進信封：「就這些了。」
「謝謝葉女士。」一旁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將信封收起來。
周圍的孩子們無論是不是眼中含淚，全都一塊喊道：「謝謝葉女士！」
「這是我的工作。」頓了頓，葉芙補充道：「也很榮幸能替老院長送信。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您慢走。」
葉芙剛轉身就看到門口站著的一位中年男子，看著似乎才三十多，但那熟悉的面容告訴葉芙，此人已是天命之年了。
她臉上浮現笑容，快步走到男子跟前：「徐叔！」
徐耘也笑著答應：「真是了不起啊，給這麼多的孩子帶去愛的消息。」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我只是在做您做了無數次的事情罷了。」
「每個人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徐耘停在自己的車前。
他從車裡取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遞過去：「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徐叔！」葉芙笑著收下禮物。
「那麼。」徐耘說著，取出有些泛黃的信封，「這是最後一封信。」
葉芙臉上的笑容收斂，她低頭看著信封，抬手接過，似乎有些悲傷。
她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吐出，將信封小心地收進背包，然後取出另一個沒有封口的信封遞了出來，鄭重地看著徐耘：「這是我的回信，要麻煩徐叔了。」
「這樣啊。」
徐耘有些詫異，二十多年後的第一次。
看著葉芙臉上的神情，他釋然一笑，接過信封：「我一定帶到。」
葉芙的神情鬆弛下來，她似乎鬆了口氣，然後問道：「以後還能見到您嗎？」
「都在一個城市，想見自然能見。」徐耘說著，看了一下手中的信封，然後說，「既然信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徐叔再見。」
「再見。」
徐耘剛發動汽車，就聽車外的葉芙喊了一聲：「徐叔！」
他扭頭看向車外。
「感謝您二十多年的幫助！」葉芙深深鞠躬。
徐耘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那麼，祝你生活愉快。」
「也祝您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