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橫生波折

下午，公司臨時有事，夏殊只得先去了趟公司。本以為會折騰到很晚，誰知兩個小時就搞定了。坐在辦公室里，夏殊捉摸著還要不要回去一趟，畢竟這兩天林昊已經好多了……猶豫來猶豫去，從辦公室出來，稀里糊塗還是回到了林昊家。

夏殊站在門口掏出鑰匙，將門鎖隨手擰開開，剛要推門進去，就聽到屋裡傳來林昊和另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夏殊愣了愣，不由得拽住了已經推開一條縫的門。只聽屋裡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開口說道，「為了一個女人，你連命都不要了。是不是你死了，都不準備告訴我！」

聲音圓潤好聽，卻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這個女人是誰？夏殊腦海中的疑惑剛起，心中便有了答案：普天之下，能如此訓斥林昊的，怕只有他的媽媽了！

這還是夏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林昊的媽媽。隨著隔著一道門，夏殊還是嚇得大氣不敢出，一隻手緊緊地握住門把手，屏氣凝神地站在門外——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林昊的語氣冷冷的，竟然毫不遲疑地直接頂撞了回去。

完了！聽林昊說完這句話，夏殊心裡咯噔一下。自己親生的兒子，為了一個外人，竟然胳膊肘朝外，頂撞自己，換誰都會將這筆賬記到那個外人身上。果然——

「哼，那個女的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麼維護他！」女人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說了，我和她怎麼樣，是我自己的事兒。」

「婚姻大事從來都不是你自己的事兒，你別妄想了！」女人越發的氣勢凌人，「我是絕不會讓你隨隨便便，和一個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野丫頭在一起的。」

「你為什麼非要逼我？！」

「大好的前途擺在你面前，你卻非要趟那些臟賤的稀泥。我是不想看你自甘墮落。」房間里傳來柳筱蕪輕蔑冷酷的話音，夏殊即便站在門外，都聽得心底發毛，芒刺在背……還有屋裡的林昊，這種時候一定很難做吧

「哼，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說得冠冕堂皇，就像一個真正為孩子著想的母親……媽，在我還肯叫你一聲媽的時候，看在我們之間如果還有的那一點母子情分上，我求你放過我，讓我去過我自己的生活！」林昊的語氣里夾雜著從未有過的悲傷和難過。

「你讓我放過你。你放過我沒有。為什麼你就不能做我的乖兒子，為什麼你非要跟我對著干。」

「做你的乖兒子？」林昊苦笑了一聲，反唇相譏道，「乖乖聽信你編造的一切。相信你當年和我爸離婚，是因為我爸出軌，而不是你嫌貧愛富，先榜上有錢人，才故意編造了一切嗎！」

啪一下，屋裡突然傳來一聲沉悶刺耳的響聲。夏殊來不及因為林昊的話震驚，就意識到柳筱蕪惱羞成怒，對林昊動手了。

這也意味著，林昊說的都是真的。

屋裡一時沒了聲響，夏殊猛地回過神，快速扭身順著樓梯噔噔走了上去。夏殊的身形剛被樓梯遮住，下一秒林昊的房門被砰一聲從裡面拽開，柳筱蕪滿身怒氣地走了出來，隨後砰一聲，門被大力關上了。

夏殊站在樓梯拐角處，等了許久，屋裡再沒了動靜。

夏殊後來給林昊發了條簡訊，說自己有事，便直接回了家。

一整個下午，林昊只收到簡訊的時候回復了一下，再無聯繫。夜晚逐漸降臨。夏殊依靠在窗戶旁，透過窗戶仰望著頭頂上的天空。白天明明是晴空萬里，可是到了晚上夜空依舊漆黑一片。其實，很久以前，夏殊就發現了，城裡的夜空和清河鎮的不一樣，從未看見過漫天星辰，只有一望無際的胡亂塗抹過的漆黑。

夏殊看了眼靜默無聲的手機，心裡從未有過的矛盾和糾結。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和林昊在一起了，可是方才的一幕如同迎頭一棒，又將夏殊徹底打醒。其實夏殊從一開始就知道，兩個人想要在一起，從來都不是真心就可以的。

可是，一步步走到現在，夏殊對林昊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要完完整整地去擁有他，也被他所擁有。那種感覺強烈到，明知道有些事情如同飛蛾撲火，可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做。就算將來難過後悔，此刻也絕不會改變。

不知才不會痛。此刻，對自己的內心看得越清，越懼怕將來兩人愛情的曇花一現，曾經那些剛褪去不久的擔憂又無法自控地排山倒海般襲來——

「來，我們一醉方休！」酒吧里，被突然喊出來喝酒的朱綺，無奈地看著對面心情積鬱，從來了就猛灌酒的夏殊，一時不知該勸和還是勸分，只好跟著一起舉了舉杯。

這個林昊，就不應該回國！

「夏殊，少喝點！」朱綺伸手扶助早已醉醺醺的夏殊，另一隻手想把酒杯奪下來，卻被夏殊徑直推開。夏殊醉眼迷離地趴在桌子上，將手裡的紅酒舉起來，咕嘟咕嘟……又一飲而盡。

『現在喝醉了有什麼用，明天早上清醒了，還不是什麼問題都沒解決！』看著擺明了在借酒消愁的夏殊，朱綺無奈地自語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夏殊對朱綺的勸慰置若罔聞，拿起剩下的半瓶紅酒將自己的杯子倒滿，螓首微揚，又是一杯。

旁邊，幾個穿戴流里流氣，長得奇形怪狀的男的，早往這邊不知瞟了多少次。朱綺隱隱擔憂，上前扶助夏殊的腰，「好好，你願意醉就醉，咱們回去再喝，好不好！」

酒吧里人頭攢動。朱綺雖然也多多少少混跡過這種場合，但身邊基本都有路南陪著。眼看夏殊醉得五迷三道的，朱綺心裡早沒了底。方才給路南打電話沒接，只得趕緊給林昊打了電話。左等右等，林昊還沒來，夏殊已經醉得趴在桌子上搖搖欲墜。

方才坐在一邊的三個穿的花里胡哨的男人突然圍了上來，色迷迷地打量著兩人，『美女也沒喝盡興，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再喝。』

其中一人作勢就要伸手去拽夏殊，被朱綺急忙探身擋住，「你們幹什麼，我們根本不認識。」只是朱綺的聲音完全淹沒在酒吧嘈雜的音樂里。

夏殊嘟著嘴不明白突然冒出來的四個人想幹嘛，眼波流動，不自覺地露出嬌俏風流的神情，一個猴急的上前就將夏殊拽到自己身邊。朱綺剛想上去拉回夏殊，卻被另一個男的故意用身體擋住。

轉眼間，意識模糊地夏殊被其中一個男的架著在人群中朝前走了好幾步。

「放手！你放開她。要不然我報警了！」朱綺推搡著前面的男人無果，就要拿起手機報警，卻被對方伸手捏住手腕，頓時被挾製得死死的。

嘈雜擁擠的人群中，大家都跟著瘋狂燥熱的音樂扭動著身軀，根本無人在意朱綺的抗爭。眼看夏殊就要從眼前消失，攔住朱綺的兩個男人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往旁邊一閃，將路給朱綺讓了出來。朱綺顧不上多想，急忙朝著夏殊消失的方向擠過去。

酒吧後巷，朱綺扶著夏殊，看著圖謀不軌的四個人，瞬間明白過來，他們剛才是故意使計將自己和夏殊一前一後故意騙到這裡來的——「你們別過來！」朱綺大聲嘶喊道，「來人呀，救命呀！救命呀！」朱綺嘶聲裂肺地喊道，只是朱綺單薄微弱的聲音和嘈雜的酒吧背景樂一筆，就像撓痒痒一般。

對面，四個人也沒有制止她，反而像看被困住的小動物一樣眼神里充滿了興奮和戲謔。

也是，這裡原本就是商業區，周圍不是KTV就是酒吧，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這條偏僻的後巷。可是，那四個人將唯一的出口堵得死死的，硬要跑出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要這個！！」

「我他媽要這個！」

「剛才咱可說好的！」

……四個人竟然因為「如何分贓」吵了起來。

朱綺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個人商量如何「分贓」，下一秒伸手順勢往地上一抹，看了眼神志模糊渾然不知身陷陷阱的夏殊，趁著沒人主意將兩手的污漬分別往夏殊和自己臉上抹了幾把——盡人事聽天命，眼下兩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林昊了！

「都是出來玩的。那個，我們倆剛才摔著了，渾身臭烘烘，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洗洗，也好待會兒玩得盡興！」朱綺盡量拖延時間道。

其中一個看朱綺這麼上道，立時高興地贊同。旁邊一個狡詐得多的同夥立刻提醒道，「不行，小心中了她的計!」

朱綺只覺得對面一個黑影突然竄了出來，只聽砰一聲！朱綺還沒反應過來，對面正中間的那個一個，倒在了地上。

眨眼的功夫，渾身戾氣的林昊又是一腳，將束縛住朱綺的惡棍，踹了個四腳朝天。見一時間兩個同伴被打個措不及防。另兩個停下手，將矛頭對準了林昊。

林昊冷笑一聲，隨手拿起旁邊垃圾桶上的啤酒瓶往牆上一磕，啤酒瓶立刻露出了獠牙般猙獰的缺口，在昏暗的燈光映襯下，讓人不寒而粟。

剩下的兩個人還未上前，路南也氣喘吁吁地從酒吧里跑了出來。兩個人一看林昊有了幫手，立刻猶豫起來，路南在旁邊點道，「怎麼，你們是等120，還是等警察？」

四個人一聽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路南上前，一臉虛驚地上下打量朱綺，『怎麼樣，他們有沒有怎麼樣。』

「我——沒事兒」從未碰到這種事兒的朱綺豆大地淚珠像斷了線，也顧不上置氣了，握住路南嚎啕大哭起來。

『別怕，有我在，有我在。』路南輕輕替朱綺擦拭著滿臉的污漬，心疼地安慰道。

旁邊，林昊早一把扛起醉的一塌糊塗四六不知的夏殊，朝著路南說了一句，『我帶她回去了。』然後在朱綺想要阻攔又心知無用的複雜目光中，頭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車走去。

從樓底下一路將夏殊抱上來，林昊的額頭微微沁出薄薄細汗。打開門，正想將夏殊輕輕放到床上，才發現夏殊不知何時已經醒過來，正目不轉睛痴痴地看著自己。

方才還又怨又恨，卻又必須強迫自己才能不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就站在眼前，夏殊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只模模糊糊記得，那個人曾是夢裡都求之不得的，夏殊醉眼迷離地捧著林昊的臉，喃喃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國的？為什麼拋棄我，說走就走了？」

她醉的神志不清時，還在糾結自己棄她出國的事兒，也許那件事兒對她的傷害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林昊目光一沉，滿臉內疚地道歉道，「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那你——到底愛沒愛過我？」夏殊被林昊的道歉打動，像小孩兒一樣，追問著自己最在意的東西。

『當然愛過~』林昊的目光溫柔如水。夏殊聽了臉上一喜，璀璨的目光卻又很快黯淡下去，像是自言自語道，「不可能！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真的一直都愛著你！！！」見夏殊不信，林昊伸手握住夏殊的肩頭，對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像是想要相信卻又害怕相信林昊的話，夏殊的眼睛直直地看了林昊一會兒，困擾地伸手抱著自己的頭，「我的頭好痛，我分不清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對不起！」林昊聞言，滿眼自責和疼惜地伸手將夏殊輕輕攬進懷裡，「你可以相信我。這次我絕不會騙你。」

林昊的溫柔輕撫起了作用，夏殊很快安靜下來。只是被林昊這樣溫柔地抱著，夏殊越發想要更多，不由得伸手回報著林昊，抬起頭朝著他的雙眸看去。

夏殊只覺得林昊的眼底如此溫柔魅惑，恍若一劑攝人心魄的迷藥，蠱惑著她飄搖不定的心，很快便沉溺在這一潭碧波凈水中不可自拔，神使鬼差的，夏殊鬆了林昊，抬起手，輕輕覆上林昊的眼眸，一點點，一點點細細地摸索著，描畫著，想要銘刻在自己心底，永遠不要忘記。

被夏殊如此溫柔地碰觸，林昊敏感的身體逐漸僵硬。就在夏殊玩的不亦樂乎時，林昊突然將她不安分的手擒住，下一秒，不等夏殊反應過來，整個人早已欺身上前，蜻蜓點水般在夏殊的薄唇上輕輕一啄。

只是一個輕輕的吻，卻如同碎石投湖般，在夏殊心裡盪起綿延不絕的漣漪！

「林昊，我在做夢對不對？不對，以前夢裡，你都不肯理我。」

「這不是夢，是真的！」林昊說著，眼底的愛意漸漸滿溢，情不自禁地將夏殊緊緊扣進自己懷裡，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述說著不變的愛意，『我愛你……不由自主的愛……情不自禁地愛……無法割捨的愛……從小時候在清河鎮開始，就對你念念不完。無論是在國外，還是現在，每天對你都有那樣的感情，像野草一樣瘋長！」

每承認一次，心裡無法剋制的愛意就狂熱一分。五年了，日復一日積攢沉積的情愫，一下子噴涌而出，排山倒海般衝垮了林昊最後一點理智……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再也不想躲閃，林昊貪戀地想要得到更多，低頭探尋那一片芳澤時，卻愕然發現——夏殊不知何時已沉睡過去。

林昊寵溺地看著夏殊，一臉地自嘲和苦笑，接著腦海中一頓，赫然發現，此時此景竟然恍若當初自己第一次跟她告白的那個夜晚。

何其幸運，兜兜轉轉，兩個人終於又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