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若是元武帝能夠殯天
李瀟嘆息一聲,好半晌,才苦澀道:「我知道了。」
李瑤光有些不落忍,但還是硬下心腸,頷首道:「既然大哥心裡有數,那鳳凰兒也就放心了。」
而後兄妹倆便沉默下來,都沒說話,直到李瑤光站起身:「這會兒宮中已經落鎖,大哥先回郡王府吧,我去姑姑府上暫住一晚。」
李瀟抿了抿唇:「好。」
他跟在李瑤光身後,心裡悵然無比——夜色深深,他確認李瑤光已經上了馬車,也帶了足夠的護衛和侍女,目送她走遠,才有些茫然地回到了南安郡王府。
……
李瑤光來到平陽公主府上時,李逐月還在聽琴喝酒。
見李瑤光心事重重,李逐月挑了挑眉,沖她招手:「過來——怎麼愁眉不展的?」
李瑤光在李逐月身旁坐定,長嘆一口氣,欲言又止。
她覺得,李瀟的事情最好告知李逐月一聲。
首先這事兒就不能夠叫父王知道,畢竟他已經很累了,若再騰出心思在她和李瀟身上,恐怕會叫他更加操勞。
但李逐月,是自己嫡親的姑姑,利益和東宮保持高度的、絕對的一致,又同是女郎……
這麼想著,李瑤光就給了李逐月一個眼神,李逐月意會,揮退了在場的所有人,只剩下姑侄倆,才有些憂愁地皺眉:「這是又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兒?」
李瑤光斟酌片刻,道:「李瀟他,是不是並非我的親生兄長?」
李逐月愣了愣,旋即嘆氣:「你這是知道了什麼?是從哪裡聽來的?那人你處理過沒?」
她怕李瑤光是從旁人嘴裡聽來的。
李瑤光道:「是大哥親口告訴我的……他還間接承認,對我……有那麼幾分男女之情。」
李逐月這下子是真的很震驚了,她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最後還是喝了口茶,壓了壓驚:「他……他……他怎麼敢的?!」
李瑤光惆悵:「這樣的事情,哪怕放在尋常人家,也是極為忌諱的,更何況是咱們?我眼下就怕有人拿這事兒做文章,雖然我方才已經跟大哥闡述了其中危機,但……」
她再度想起里原書里葉沉月是如何構陷自己和大哥的,就不由得心一沉。
葉沉月……當真不是真的發現了些什麼?
聽李瑤光說完,李逐月臉上也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他確實不是你的親生兄長,這、這便是如今東宮最大的危機啊!」
李瑤光眸色一凜:「父王他……他混淆皇室血脈?!」
所幸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不然李瑤光還真不敢這麼直咧咧說出來。
李逐月搖了搖頭,有些疲憊:「李瀟他,確實是皇室血脈,只不過不是你父王的親生子……他,他是庶人李挽月的遺腹子。」
李瑤光驚愕不已:「庶人李挽月,是平康公主?!」
李逐月輕輕點頭:「正是她……我和你父王、平康從小就最為要好。平康的生母是一個寶林,難產而亡,平康便長養在何妃身邊。待她出降,駙馬是當時出了名的美姿容,更是才高八斗,我和你父王都欣慰得很,但哪想到,駙馬是個不安分的,竟然和反王有來往,平康當時發現了,想要上奏父皇,卻被駙馬發現。
駙馬先她一步,將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推到了平康頭上,平康素來和他感情深重,很多事情並不防備著他,竟也叫他得手,當真被下了獄。
我和你父王四處收集證據,好不容易查清了所有事情,還沒來得及稟上父皇,便聽聞平康在獄中自盡,我和你父王趕過去時,平康奄奄一息,只來得及託孤……剛巧你母妃頭胎是個死胎,我們便也應了下來,都說外甥像舅,這麼多年,倒也沒人起疑。」
李瑤光越聽,越覺得心驚膽戰,待李逐月說完,她才道:「你們當真覺得,皇祖父什麼都不知道么?」
李逐月愣了愣。
李瑤光顫抖著手給自己倒上一杯熱茶,心緒難安:「皇祖父是個再合格不過的、前無古人的帝王,文武之功蓋世,這樣的一代霸主、一代雄主,豈會不知道你們的名堂?」
也就是說,元武帝多半是知道李瀟身世的,只是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但這反而是一道催命符,因為元武帝一日不明白地提出來,就說明在他看來這是東宮的把柄……
李逐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閉了閉眼:「當時年輕,確實沒想到這些,等我和你父王想明白的時候,木已成舟,再無回頭路可走了。」
李瑤光心跳快得出奇,雙手發涼。
姑侄倆沉默很久。
片刻后,李瑤光才嘆氣:「是啊,木已成舟……眼下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逐月摸了摸李瑤光的發頂,安撫道:「你放心,父皇只會允許這個【把柄】捏在他手裡,不會允許旁的人知道,更不允許旁的人藉此來拿捏東宮,明白么?」
李瑤光觸及到李逐月眼裡的深意,沉思片刻,壓低聲音道:「皇祖父今年已經六十有九。」
李逐月輕輕點頭。
元武帝近來身體已然是出了不小的問題,不然不會急著扶持六皇子。
若是元武帝能夠殯天,那這樁要命的秘辛,就不再要命了。
李瑤光思及此處,緩聲道:「我們都知道這一點,皇祖父也知道……所以他,近來一定會有動作。」
李逐月嚴肅道:「我會著手準備的,你父王那裡……也不必擔心,我和他都知道事情的利害。」
李瑤光點點頭,而後苦笑:「皇祖父不在意嫡長血統,他只在意他的繼承人是否合他心意。」
元武帝的心思其實很好理解——太子李銳性情溫厚,可以做一個守成之君,但並不合乎元武帝的野心,元武帝想要的,是一個能夠開疆拓土、和他一樣野心勃勃的繼承人。
元武帝自己的上位史,說起來也不好聽,他自是不會在意自己的幾個兒子鬥成什麼樣;若非為了國祚、江山穩定著想,說不定到現在都不會立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