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皇祖母，我不要嫁人
李瑤光從城郊別莊回到宮中后，便聽說皇后召見。
當今皇后是太子的生母，李瑤光的嫡親祖母，都說隔代親，李瑤光和皇后的感情也一直很親厚。
只是在發生定親宴那件事之後，皇后沒過幾日就病逝了，當時人人都說是李瑤光和李瀟的醜事生生氣死了皇后，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
還是葉沉月乾的。
她重生后，刻意結實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醫，從他那裡討來了無色無味、讓人七天內緩慢死亡的毒藥，在定親宴上給皇後下了毒。
毒死皇后的原因，是因為葉沉月前世因為暗算李瑤光，被皇後派人笞打五十鞭，險些要了葉沉月的命。
李瑤光都快無語死了——大姐，不是你先下毒害我的嗎？你挨打還不活該？
皇后召見，李瑤光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急匆匆去了皇后所居的立政殿。
卻不成想，李瀟也在。
李瑤光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點，大哥不是應該在御書房和皇祖父議事么？
皇后見李瑤光來了，有些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鳳凰兒，到祖母這裡來。」
李瑤光壓下心中的疑惑，提著裙擺便小跑著到了皇后的身邊，笑得眉眼彎彎：「我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皇祖母了！」
皇后十分開懷：「多大的孩子了，還這麼愛嬌？瞧你大哥，多穩重。」
李瑤光看了一眼李瀟，哼笑一聲：「大哥都是要成親的人了，自然穩重呀。」
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後悔——她本就不想嫁人，眼下自己提這茬兒，不是上趕著送人頭么？
果不其然，皇后道：「呀……鳳凰兒提醒我了。前些日子我和你皇祖父把長安城裡拔尖兒的郎君都看了一遍，有幾個還不錯的……」
李瑤光連忙求助地看向李瀟。
李瀟濃麗的眉眼間泛出一絲笑意，而後開口溫和地打斷了皇后：「皇祖母，鳳凰兒還小呢，我和父王都捨不得。」
皇后嗔怪地看了一眼李瀟：「你這孩子也是……知道你們捨不得鳳凰兒，但鳳凰兒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不是？」
李瑤光眼珠子轉了轉，道：「皇祖母，我不想嫁人……您看平陽姑姑不也沒嫁人？每日里和幾個好看的小郎君一塊兒吃茶聽曲兒，好不快活！」
皇后聞言，也有些猶豫起來了。
大昭風氣比較開放，貴族女郎豢養面首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但……但大多數也都是成了親才會如此。
然，鳳凰兒是被整個宮內嬌養著長大的，真叫她嫁人，恐怕他們也捨不得。
於是皇后定了定神，笑著問：「聽鳳凰兒的意思，是已經有瞧上的了？」
李瑤光和皇后都沒注意到，一旁的李瀟，眼裡有些暗涌的、不明意味的情緒。
李瀟垂眸——所以，鳳凰兒不想嫁人……是因為這個原因么？
李瑤光想了想，道：「有是有……但也不知道人家的意思，還是別太貿貿然。」
假的。
李瑤光這麼說，純粹是為了叫皇后打消替她相看人家的心思。
皇后心中打定主意，要私下裡看看李瑤光究竟看中了誰，當下見李瑤光面上有些微紅（故意憋氣憋的），有些好笑，也就不再繼續追問了。
李瑤光暗自鬆了口氣。
用完飯後，她和李瀟一起回東宮。
眼下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夜色深重，姜行夢手裡提著一盞宮燈，上頭繪了芍藥，暖橘色的燭火幽微，和月色相互映襯，格外可愛。
李瀟手裡捏著一串菩提子，他微微偏頭，看向李瑤光：「聽說三日後，鳳凰兒要在城郊開一場春日宴？」
李瑤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李瀟：「大哥的消息向來十分靈通。」
李瀟轉動手中的菩提子，昳麗的眉眼間浮現出一絲溫和的笑：「鳳凰兒的事情，我素來是關心的。」
頓了頓，他垂眸問：「你要宴請葉氏女？」
李瑤光愣了愣，而後揶揄道：「聽這話……大哥很關心未來大嫂啊。」
李瀟轉動菩提子的動作頓了頓，而後含笑看著李瑤光，月色下，他一雙黑瞳格外幽深：「或許吧……葉氏女心思不淺，其實我有在認真考慮退親的事情。」
李瑤光心裡一動。
若是大哥願意主動退親，那其實就再好不過了——但若沒有發生特別影響親事的事情，這世道，很少會有人選擇退親。
更何況大哥還是南安郡王，當今的嫡孫，婚事乃是皇祖父點了頭的，退掉的可能性更小。
李瑤光心下思緒萬千，面上不顯，隨意敷衍道：「真的嗎？你說氣話，我不信。」
李瀟：「……」
李瀟被氣笑了，當即停下了腳步，輕輕抬手捏住李瑤光下巴尖，微微迫使她抬起臉，語氣溫和：「鳳凰兒有認真聽我說話么？」
李瑤光不覺得這樣的親密有什麼不對勁，她眨眨眼，乖巧道：「聽到了呀，大哥說葉氏女心思深沉。」
李瀟微微逼近了李瑤光，李瑤光甚至能感受到他唇齒間溢出的一絲清淺木香和暖融融的熱氣：「那……你怎麼看？」
李瑤光下意識想要後退一步，卻被李瀟捏住下頜無法動彈。
她有些惱了：「大哥，放開我！」
李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後笑了，鬆開了李瑤光，再度恢復了平日里的矜貴模樣：「真是越大越不好哄了。好了，同你玩笑呢，快些回殿吧……夜深了。」
李瑤光心裡顫了顫，而後不自覺鬆了口氣——原來大哥只是在開玩笑。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東宮，李瑤光背影有些倉皇地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偏殿。
李瀟站在原地，注視著李瑤光纖細的背影，春風微微席捲過他的衣袍，玄色的衣裳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骨節分明、修長勻稱的手捏著方才李瑤光塞給他的宮燈，上面還殘留著李瑤光的餘溫，李瀟的手不自覺輕輕摩挲著手柄，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片刻后，他微微低頭，嘆息著對身後的侍從道：「派人去跟皇祖父說一聲……明日我會準時去禮部。」
他前些日子跟皇祖父提過自己想要退親。
皇祖父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不置可否：「年輕人，想一出是一出……你明日去禮部吧，若能在禮部待滿一個月……朕便允你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