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若是之前乾隆還有心思去寶月樓做戲,那麼自從永璋受傷失憶之後,乾隆就在心裡遷怒了那個本來就不想納的女人。冰@火!中文*****$******這在宮裡好好活著的人哪個不是耳聽八方眼觀四面,個個會揣摩上意的。乾隆那態度擺明了就是厭棄寶月樓里那位了么,他們本來就看不慣那個進了宮還自以為是的外族女人,這下子落井下石的雖然沒有,不過寶月樓很顯然就沉寂下去了。
之前五阿哥還有說要請薩滿法師進宮為容嬪祈福,只是還沒成行就被一連串的意外打斷。
現在乾隆都恨不得弄死容嬪,永璋還這麼傷著呢容嬪皮毛沒損要什麼祈福!永琪你要是太閑了就領職去禮部做事,不要成天就想著在後宮裡打轉!
「皇阿瑪真是越來越不講道理了,三哥看著也沒受什麼傷啊。」會賓樓里的五阿哥拿著酒杯不滿抱怨,蕭劍在一旁不斷給他斟酒,順帶在他醉得糊裡糊塗的時候技巧性的套話。
好吧,不用套五阿哥都噼里啪啦說一大堆了。
皇宮裡的巡邏防禦安排,不知道;乾隆的作息習慣,不知道;有沒有密道後門,不知道;有沒有拉攏到的朝臣,福倫;有沒有得力的手下,福爾康福爾泰……。
……誰傳言說五阿哥是隱形太子的?難怪這麼容易就被釣到!蕭劍皺眉。
「皇帝,這永璋住在養心殿也十來天了,不知傷勢如何了?」太后摩挲著那鑲嵌著寶石的護甲,面容慈祥,語氣溫柔,就像是在真心擔心孫子的祖母一樣。
被從大堆政事里硬拖來的乾隆很配合地擺出了孝子的模樣,「永璋少時傷了底子,近些天才稍稍好轉,勞煩皇額娘擔心了。」
她真沒關心這個。
「只是永璋住在養心殿,終究是不合規矩的……」
「毓慶宮已經休整乾淨了,不若讓永璋移居毓慶宮,皇額娘意下如何?」乾隆皮笑肉不笑假惺惺地建議。
太后語塞,她的意思是讓永璋趕緊地回府上去!永璋佔據了乾隆太多的心神,而且永璋已經干涉到了乾隆對繼承人的選擇了!太后還想著扶持個親向自己的阿哥,這樣日後可以幫扶娘家呢!
「皇額娘,您年紀也大了,就好生養著吧,永璋,還有前朝的事就不勞煩皇額娘關心了。」乾隆不耐煩地站起身,甩袖離去。
太后氣得手都在發抖,重重一拍桌子,「永璋,永璋!」她順風順水受人敬畏的日子過多了,竟是難以接受乾隆竟然脫離她的掌控!
乾隆心裡鬱郁,奏摺里已經有臣子說三貝勒久居養心殿不成體統,他也知道這樣下去就是把永璋推上了風頭浪尖,可是讓他放開現在這樣的永璋,他做不到。
他早已放不開了。
只是在他跟姚華面對面一起用膳的時候,還是拿出了最溫柔的笑臉。
姚華沉默著吃下勺里肉粒,沉默著吃了一勺米飯,沉默著喝了一碗湯……
啪!把勺子拍在桌上,姚華抬眸定定看了乾隆許久,薄唇微微撅起,驚得乾隆有些訝然地看他。姚華這是在跟他鬧脾氣?撒嬌?
姚華走過去,雙手貼在他的臉頰上,眉頭微蹙,「不許笑,難看死了。」
乾隆瞪大眼,心裡所有沉鬱和不安都在他手心的溫度下消散,心情立刻好了起來,伸臂將青年攬坐到腿上,親昵地親了親他的額頭,「姚華不讓笑,我就不笑了。」
……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姚華推開他的臉,再次逃了開去。
姚華的逃,不過就是到院子里散步消食再舒展了一下筋骨,夜晚還是宿在養心殿,與乾隆共寢。
一面逃避著乾隆灼熱的目光,一面又依賴著乾隆給的安全感。矛盾著的姚華再次自動抹去了糾結,只給自己剩下乾淨快樂得過分的記憶。
「姚華,試著正視我對你的感情,可好?」乾隆附身貼近側躺在龍床上似乎睡著了的人兒,「你要無瑕的快樂,我給你,我不會逼你找回失去的記憶。可是不要再逃避了,可好?」
緊閉的眼瞼顫了顫,青年把臉埋進了棉花枕頭裡,沒有任何回應。
乾隆捏了捏他的耳朵,沒有再緊逼。
為什麼都要說感情呢?感情有什麼好呢?姚華睜開眼,似乎還能聞到那酸臭的皮肉燒焦味道。不,不是錯覺,他竟然又看到了那個女人!那個總是白裙飄飄淚眼婆娑的美麗女人,說著真愛做了男人的小三,在知道男人已經有了家庭還有一雙兒女的情況下還堅持為他生下了孩子。
只可惜,這個兒子沒有能得到男人的關注。這個兒子太普通,而男人正妻生的那個兒子是個神童。女人開始嫌棄自己的兒子,嫌棄他太普通。抑鬱症發作時就打罵兒子出氣,打罵完了又抱著兒子哭。
哭給誰看呢?姚華的手穿過了女人單薄的背脊,撫上男孩空洞的雙眼。
就是那時候看到的吧,透過路邊舞蹈教室的大玻璃看到了那人的舞蹈,妖嬈的,魅惑的,瘋狂而極具侵略性的舞蹈。男孩趴在玻璃上,痴痴望著那或是野性或是邪惡,可都是極具衝擊力的舞蹈,每天,每天。
姚華站在男孩的身後,眼神深邃。那個人啊,好久不見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可是怎麼可能忘記呢?就是那個人把自己帶進了舞蹈的世界,拉下了無盡的地獄。
眼前畫面再一次變換,看到了那個女人又一次的發瘋哭鬧,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剛洗完澡的男孩,盯著男孩肩上的圓形胎記,痴痴地笑了起來,笑聲像巫婆一樣尖利,「胎記,哈哈!他也有這個胎記!哈哈,私生子!你是私生子,哈哈!不,不行!他是前途無限的,不能讓私生子的傳言毀了他!兒子,媽媽好愛好愛你的爸爸,兒子你也是很愛很愛你的爸爸吧?」
女人的眼神突然變得瘋狂,「兒子你一定能理解的吧,媽媽對爸爸的深愛。媽媽真的,好愛他啊……」
不,不要!快逃啊,快離開啊,去哪裡都好,以後怎麼樣都沒關係,快跑啊!姚華無聲地吶喊,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女人用燒紅的湯勺硬生生地把那胎記燙掉。
男孩發出了痛苦而絕望的悲鳴,女人那交雜著幸福和奉獻的笑容從此成為他揮之不去的噩夢。
痛暈過去的男孩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丟棄在角落,女人又抱著那套無緣穿上的婚紗傻笑。姚華抱膝坐在男孩的身邊,盯著那雙穿著黑皮鞋的腳走了過來,盯著那人抱起了男孩,盯著那人把男孩帶回了別墅,盯著那人手把手教會了男孩舞蹈。
「跳舞吧,為了遺忘過去。」
「不要相信人心,更不要相信感情!沒有人會真心愛你!」
「你只要為了舞蹈而活著就夠了。」
然後,那場車禍將他們都拖下了地獄。
姚華抱緊了膝蓋,死死盯著那大床上男人與男孩的抵死纏綿,或是四肢被冰冷的鎖鏈束縛,或是身體被繩子捆綁,柔韌而能帶來劇痛卻不會破皮的鞭子落在身上,男人的表情變得猙獰變得可怕。
男孩從哭喊到死寂,從麻木到妖嬈盛開,肩上結痂的醜陋傷痕被男人用手術刀剃掉,沒有任何正規麻藥,而是用了罌|粟和交|配作為麻醉和痛覺轉移,來自地獄的曼珠沙華在肩上妖艷綻放。
大概是男人觸動了哪個開關放出了男孩骨子裡的魔性,男孩在男人沒有留意到的地方迅速地長大成了少年,用軟弱乖順的外表掩飾著心底的扭曲,等待著衝破枷鎖的時刻。
終於。
「因為車禍使得你的雙腿已經不能再跳舞,所以你培養我,你嫉妒我,你……恨我。」赤|裸著的滿身鞭痕和綁痕的少年丟下了手裡沾滿血的利刃,微笑著迎上了男人難以置信的受到背叛的目光,「你不是說,你的生命已經失去了意義?我成全你了。」
「妖兒,你錯了,我是愛你的喲。」那表情從扭曲歸於慈祥和欣慰,男人沙啞著聲音開口,「妖兒,答應我最後的請求,不要放棄跳舞,向我起誓,你不會放棄舞蹈。」
「你得逞了,除了舞蹈,我的生命里還剩什麼呢?」少年一拳打在刀口上,任由鮮血噴濺到了身上,「是你的詛咒嗎?那麼我也給自己下個咒語吧,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給我真心,將被你破壞的世界重新構造。我會忘了你,你就獨自在地獄里沉淪吧!」
「你死心吧妖兒。除了我,還有誰會真心愛著你呢?呵呵,你是不配得到真愛的孽種,你跟我一樣都是只能在黑暗裡墮落的可憐蟲罷了。」男人突然笑得格外開懷,死亡是他的解脫。
少年面上是毫不在乎的。
怎麼可能會不在乎呢?那個男人親手給了他世界又親手將世界摧毀,在那將近十年的時間裡,愛也好恨也好痛也好苦也好,都是那個男人給的,不管日後他怎樣的成績怎樣的成熟,真正的他其實已經被男人拖進了地獄了吧。
姚華痛苦地捂住臉,不覺已有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乾隆被一陣痛苦的低泣聲驚醒,費力地把蜷縮成團的姚華從被窩裡揪出來,乾隆心疼地發現姚華已哭得滿臉淚水上氣不接下氣,緊咬的下唇已破皮滲血。
「姚華,姚華,醒醒!那都是夢,不是真實的!」乾隆慌忙把他整個人裹進懷裡,稍加力度地拍拍他的背,動作和言語都在安撫著他,控制不住的揪心和驚疑。
姚華猛地驚醒,瞪著眼驚惶不安,眼裡沒有任何光彩。
乾隆更加心驚心疼,他的姚華是夢到了什麼事情竟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
焦點在眼中緩緩匯聚,姚華突然伸手揪緊了乾隆的衣襟,額頭抵著他的心口,失聲痛哭。
乾隆的心都要被他哭碎了,」把過去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吧,哭完了,就讓我寵著愛著你,不讓你再受一點委屈了……」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把姚華的過去刷出來了,沙拉醬差點沒被卡成傻啦醬qaq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