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4 扛包苦力
風有些涼,輾轉反側的阿萊格里起身,關上窗。
傍晚睡了一覺,如今倒是睡不著了。在過去的兩三個小時里,他躺一會,又下床逛一會,不斷重複這一過程,恰如一隻無頭蒼蠅。
窗外的燈光,稀稀落落暗了下去,阿萊格里估摸著,應該是午夜一二點左右了。他口乾舌燥,便出去找水喝,四處轉了一圈,在院子里找到了一口石井。
喧鬧聲隱隱傳來,偶爾可見醉醺醺的酒客,直接在牆根撒尿。阿萊格里打了一桶水,喝幾口就放在地上,大狗也趴下頭,伸出舌頭去舔。
他搓了搓手,隨意打量著四周。酒館的後院很大,一邊是幾排低矮的房屋,另一邊則是半露天的馬廄。就在他亂瞅的工夫,一名乾瘦駝背的老者,背著手,慢騰騰的走了出來。
阿萊格里瞥了他一眼,見其僅剩獨眼,目光陰寒,下意識的退了半步。在這種魚龍混雜之地,還是謹慎為好。
「幹什麼的?」老者駐足,聲音低沉。
「喝水。」阿萊格里指了指木桶,小心作答。
「我問你是幹什麼的。」老者有些不滿,他問的是身份,而非行為。
「住我對面的房客,」恰好,阿萊格里早先所見的那名女子路過,順口替他答道,「老刀,你的疑心病又犯了。」
獨眼老者哼了一聲,負手離去,不再盤問。
待他走遠,阿萊格里方才道一聲謝,隨即問道,「他是誰啊?」
「你覺得呢?」女子一邊反問,一邊找了個木桶。提了半桶水,向木樓行去。
「酒館的……馬夫?」阿萊格里不甚確定。
「馬夫?」女子撲哧一笑,搖頭道,「銅羅盤能在碼頭區立足,可全靠這老傢伙手中的彎刀。」
想起那老者乾癟的模樣,阿萊格里不由咋舌。他可沒看出來。對方居然是一位高明的武者。
「你幫我提。」到了樓梯口,女子將木桶放下,毫不見外的吩咐道。
阿萊格里拎起水桶,見那女子已經一扭一扭的往上走了。腰臀豐腴,長裙難掩,他一陣口乾舌燥,連忙低下頭去。
兩人爬上四層,女子打開房門,將桶中水倒入木盆。應是梳洗之用。借著燃起的燭光,阿萊格里一眼掃過,見她的房間要更寬敞一點,除了床鋪之外,還能放下衣櫃和梳妝台,但也是最為簡陋的那種。
「你剛才做什麼去了?」阿萊格里隨口問道,他的房間連門鎖都沒有,一推便開。
「上班。」女子鋪開被褥,嘆氣道。「可惜等了半晚上,也沒什麼生意。」
「這麼晚還上什麼——」阿萊格里話說一半,突然醒悟過來,「呃」了一聲,匆忙閉嘴。
「對了,你要不要照顧一下我的生意?」女子拋了個媚眼。「我可以給你打個五折。」
這個折扣力度,確實算是友情價了。但阿萊格里並沒有招妓的習慣,何況他囊中羞澀,連半價也付不起。
「我就知道。」見他站在原地,局促不語。女子輕蔑的哼道。也不知道是因為對方無錢,還是無膽。
「我是阿萊格里,你怎麼稱呼?」阿萊格里撓撓頭,換了個話題。
「貝芙麗。」在關門之前,住在他對門的夜鶯,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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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館往東,大約兩三裡外,就是繁忙的碼頭。
探向海灣的長堤,本來也是以白石砌成,但經歷了數百年的風雨侵蝕,苔痕密布,已然分辨不出石材的原色。
碧海之上,白帆點點,數十米長的大船,停靠在長堤的另一端。貨物通過滑輪降下,排隊等待的苦力,依次接過木箱或者麻袋,小跑著通過堤岸,將其卸到岸邊。
阿萊格里沿著海岸漫步,他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大狗辛巴跟在一旁,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有些垂頭喪氣。
口袋裡的錢只剩下一半,數十枚硬幣叮噹作響,其中,只有一枚是銀幣。
「也難怪,什麼經驗都沒有,工坊里是不會收的。」阿萊格里嘆了口氣,望向長堤上的苦力,決定再去碰碰運氣。
搬運這種工作,總不需要什麼經驗了吧。
可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點,商行的瘦管事,打量著他同樣偏瘦的身形,以及破爛的,不適宜勞作的舊長袍,連連搖頭,「小兄弟,扛包可不是你想干就能幹的,我們是按件計費,你就算開始能硬頂幾下,到頭來卻傷了自己的身體。」
雖說他也是好意,但阿萊格里還是堅持道,「大叔,我知道,你就讓我試試吧。」
「這……」管事猶豫道。他見慣了不自量力的傢伙,干兩天就嫌苦嫌累,可你沒有手藝,也只能賣這把子力氣了啊。
「布林,讓他試試好了。」魁梧的大漢從旁經過,聽了幾句,開口說道。正是昨日,阿萊格里在酒館中遇見的羅根。
他的話倒是很管用,老管事愣了愣,立即點頭答應道,「好,那就先干兩天。」
「多謝。」阿萊格里分別向兩人致謝,大漢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勉勵,然後就轉身而去。
「既然羅根為你擔保,那你隨我來吧。」名為「布林」的老管事,抬手招呼道。
命令大狗老實的呆在原地,阿萊格里將長袍下擺卷在腰間,又挽起衣袖,跟著老管家走向了長堤另一端。
這道長堤的大船還沒開始卸貨,一群苦力正在嘻嘻哈哈的閑扯,為首的光頭大漢,好像說了個葷段子,粗言穢語不絕於耳。
「巴倫,這是新來的——」老管事喊了一聲,側頭問道,「你叫什麼來著?」
前幾天居無定所,阿萊格里也沒想過掩飾。可既然要在這裡長居,為了周全起見,他稍一猶豫,還是隨口謅了個假名,「大叔,你叫我伊戈就好。」
「這是伊戈。你安排一下。」老管事吩咐那個光頭大漢。
「老布林,你就放心吧。」巴倫大包大攬道。可一等布林離開,他就上下打量了阿萊格里一眼,怪笑道,「小子,你這身板,也敢來扛包?」
「我賭三枚銅幣,今天過午,他最多扛二十包。」旁邊的大鬍子叫嚷道。雖然天氣寒冷。但他只穿了一件短衫,而且還敞著懷,露出古銅色的肌膚與胸毛。
「我出五枚銅幣,也就十包,他就哭著喊著要開溜了。」另外一個傢伙也發話了。碼頭的貨物,均重在一百到一百二十斤之間,若是糧食還好一點,如果是盛滿礦石的木箱。任是誰都要叫苦不迭。
多說無益,阿萊格里只是陪著笑。任由他們拿自己賭錢。
「行了行了,」出言緩和的,是一名黃臉漢子,他將阿萊格里拉過去,主動為其介紹道,「你也別逞強。一會慢慢來,卸貨之後,去管事那取一枚木籌,收工的時候,要以此來計算工錢……按規定。扛五趟,可以歇息三分鐘,扛十趟,可以去邊上討碗水喝。」
「謝謝老哥。」阿萊格里感激的說道。
這工夫,滑輪也架設完畢,第一批貨物,晃晃悠悠的降了下來。纜繩系住的木板上,大約有十幾個木箱。
見此,苦力們頓時一陣唉聲嘆氣。
「小子,你來。」距離地面還有一米半左右,巴倫喊了一聲,滑輪停住。他揚手一招,似乎想看阿萊格里的笑話。
「我先吧。」黃臉漢子搶上前去,脊背微弓,另外兩名苦力,協助將木箱移到他背上。他用雙手固定住,吃力的向岸邊走去。
模仿著他的姿勢,阿萊格里也轉身等待。巴倫使了個眼色,卸貨的苦力,將兩箱貨物一疊,同時落在了阿萊格里背上。
這叫下馬威,總得讓新來的嘗到些苦頭,以後才會服服帖帖。
木箱一及體,阿萊格里就覺得重量不對。如巨石壓頂,他雙膝一軟,便要被壓垮在地。
「扛不住就扔開啊,笨蛋!」巴倫一愣,大聲吼道。若是貨物過重,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後一順,以免受傷。但顯然,這個新來的傢伙,連苦力的常識都不懂,居然還想硬撐。
巴倫是想壓壓他,而不是壓死他,這其中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阿萊格里牙關緊咬,雙手撐住木箱,他體內,陡然生出一股蠻力,膝蓋一挺,便穩穩的站住了。
經過「光明神格」改造的軀體,單論氣力,可以媲美中階戰士,這兩百斤的重量,還不足以壓垮他。
在巴倫等人訝異的目光中,這個長袍半卷的傢伙,扛著兩箱貨物,穩穩噹噹的走過了長堤。大狗汪汪叫著迎上來,像是在為他鼓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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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過午,阿萊格里一共扛了五十包。
相應的,他獲得了五十枚銅幣的報酬。這是他來瑟蘭島之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他掙到的第一筆錢。
「好小子,我倒是看走眼了。」天色微黑,老管事拍著他的肩膀稱讚道,其他苦力,一個個汗流浹背,坐在一邊喘粗氣,可眼前這個新來的,居然面色如常,顯然還有餘力。
「大叔,還有嗎?」阿萊格里接過工錢,又問了一句。
「今天沒了,明天上午九點,你再過來,」老管事想了想,又多數出十枚銅幣,放在他手裡,「拿著,算是我給你的獎勵。」
「多謝大叔。」阿萊格里禮貌的說道。
「對了,你住在哪?」老管事詢問道,「若是夜間臨時來船,酬勞翻倍,我叫人去喊你。」
「銅羅盤酒館。」阿萊格里如實回答。
管事布林點頭走開,他還要清點貨物的數量。
「喂,小子,」阿萊格里正想回去的時候,大鬍子也晃了過來,將十幾枚銅幣砸到他手裡,「這是我們輸給你的。」
「多謝。」阿萊格里一笑,喚過大狗,回酒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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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房費,是四十枚銅幣,早晚兩餐,大概是二十枚銅幣。這樣算下來,他今天還餘下了十幾枚銅幣。
阿萊格里心情大好,他用這些錢,順路買了一包蠟燭,揣在懷裡,推開了酒館的木門。
「小子,不錯啊。」大漢羅根,依舊坐在昨天的位置,見他進來,比了個大拇指。
他的消息倒是靈通,阿萊格里一邊想著,一邊坐在他對面,笑道,「羅根大哥,我請你喝酒。」
「還是下次吧,」羅根一擺手,沖侍者喊道,「盧本,給我再來兩杯黑啤酒,一盤烤肉。」
對方應該知道自己囊中羞澀,所以不想讓他破費吧。阿萊格里心中感動,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只是暗暗記下。
羅根與他隨口閑聊,說了些碼頭上的趣事。沒過多久,盧本便將啤酒與烤肉端了上來。
不過他們剛端起酒,一個年輕人就沖了進來,他瞟了阿萊格里一眼,俯身靠在大漢耳邊,急促的說了幾句什麼。
「有事,我先走了。」羅根略一點頭,沖阿萊格里舉杯示意,將黑啤酒一飲而盡。
酒館的大杯,足足有一斤容量,阿萊格里還在硬灌的時候,大漢已經推門而出,桌上的烤肉動都沒動過。
「這位羅根大哥,可真是大方。」一人一狗,大快朵頤,阿萊格里打了個飽嗝,自言自語道。
抬頭望了一眼,侍者盧本正向這邊走來,他心中一跳,突然想起,羅根不會沒有付錢吧?
慘了慘了,這一大盤烤肉,怎麼也得十幾枚銅幣,今天賺的錢,可全要搭進去了。
但是盧本,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在收拾餐盤與酒杯。
「一共多少錢?」阿萊格里一咬牙,主動問道。
「什麼錢?」盧本懶洋洋的說道,「羅根大哥來喝酒,都是記在賬上的。」
聞聽此言,阿萊格里頓時鬆了口氣。
「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哪點,」盧本哼哼唧唧的抱怨道,「若論外表,本少爺可要比你強上一百倍。」
「去你的,」阿萊格里罵了一句,稍一思忖,又問道,「對了,羅根大哥,是做什麼行當的?」
「你自己去問啊。」盧本翻了個白眼,端著托盤走掉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可真是欠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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