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到喬曼手裡沒牽著人,因為喬曼擺出了一副打算長談的樣子。

花瑤是經國內外多家名牌醫院專家會診后判了死刑的病號,而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階段,來到僦居療養中心純粹是為了圓一個既不能遠行、又不想在病床上默默死去的病人最後的夢,就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之下,她們來到了景色在抖音主播的鏡頭中還算看得過去的僦居療養中心。作為一個精明的女人,喬曼迅速抓住了那個看上去不像道士的道士嘴裡的那句「生機尚在」,瀕死的人對任何一根哪怕似是而非的救命稻草都不會放過的,花瑤睡著的時候,喬曼在療養中心裡胡亂遊走,就連後院由四頭羊看守著的、昌響的禁地都去遊覽了一圈。其實也不算「胡亂」,她在搜集有用的信息,其中包括昨天令幾位醫生忙碌到深夜的病員的信息,通過快嘴的小護士,加上喬曼與生俱來的親和力,在整理了所有獲取的信息之後,她發現到這個山溝里的小療養院來陪同花瑤度過最後時光的決定似乎非常正確。

多嘴的老道,明天要掐了他的酒;多嘴的護士,回頭要扣她的工資!昌響想。

在廣場一側的庭院藤椅上,兩個人對坐著,昌響一直沒有作聲。

喬曼有點著急,按照常理,她開出的價格已經很可觀,除了之前說的宿舍樓外,建設一幢五層樓房作為檢查設備用房,建設一幢十層的病房樓,包括昌響在浴室里提到的所有儀器設備、樓房裝修等全部費用都由婀絲曼公司承擔。

而昌響考慮的不是這個,喬曼給的太多了,要與不要,他都得掙扎一下啊。

之所以說喬曼精明,不僅僅是因為人家把公司干到這麼大的規模,還在於……說來就來的眼淚。

我知道我和瑤瑤的感情是那種不被祝福的,但無論如何,這種感情才是最真實的。瑤瑤比我小很多,卻是個幹練、剛強的女孩,公司的經營管理我有很多方面倚仗她,自己度過那段感情波折時她也給了我最大的幫助,我和她互相信任、互相愛慕,我們互相擁有之後,再也不會相信臭男人……恕我冒昧,不是說您,您是知道的,男人有多少種千變萬化的欺詐、陰謀、卑劣……恕我冒昧,不包括您。現在我就要失去她了,像您這樣正直、優秀又有仁心的醫生(昌響心說這麼會捧嗎),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和瑤瑤就這樣失去彼此,剛才說的條件如果您不滿意,儘管和我說,哪怕婀絲曼全部資產都不夠,我可以去想辦法,不管怎麼說,請您救救瑤瑤……

女人的眼淚真的很動人,因為再虛假的哭泣,女人也會演繹跟和真的一樣,你瞧,連鼻涕泡都哭出來了不是?

昌響只好告訴她,喬總,我們的顧慮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方面對專業醫療機構作出無治療價值結論的病例,我們採取的是一些特殊的治療方法,特殊到可能會被專業醫療機構認定是離經叛道的無稽之談。另一方面么,我在這邊並不是決策人,很多事情還需要向上級請示,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昌響沒好意思說自己是無證行醫,但這事兒必須得和賀曉敏商量。

就算是隱形富家千金的賀曉敏也被驚著了,在電話里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說,她想幹嗎?告訴你姓昌的,目前我才是療養中心的投資人,你和老道算是技術入股,你不能憑空就給我拉個龐然大物來控股,目前……至少在目前,中心還是我說了算,目前……

聽得出來,賀曉敏的語無倫次說明她真的有點方。

昌響只好安慰她,是是是,當然是你說了算,咱們療養中心這個堡壘不是糖衣炮彈能攻破的,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倆貨還沒結婚呢,以我們國家的國情她們也結不了婚,喬曼的財產與花瑤沒啥關係,要算賬只能算花瑤資產對不對。

算你聰明。賀曉敏放下了心,又追問,除了投資,她還給你上什麼眼藥了?沒坐你腿上吧?沒解扣子吧?!

昌響說,少扯淡,她那一把年紀的。

賀曉敏說,你的意思但凡年輕點你就照單全收了?

昌響知道,和女人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於是他掛了電話,徑直來到花瑤的房間,卻看到喬曼正倚在花瑤懷裡起膩,見昌響進門也沒做出什麼反應,還是那副你儂我儂的模樣,反倒是昌響不好意思了,他向門外退了一步,垂下眼皮說,我們療養中心的律師需要你們提供花瑤女士的不動產登記證、收入憑證、機動車行矢證、銀行存款證明以及名下所有資產的清單,要詳細到包括梳妝台上有幾支什麼牌子什麼色號的口紅。另外,在開始治療之前,請到醫務處簽幾份合同,例行的手續,請理解。

喬曼淡淡地說,我們家瑤瑤從不用口紅。

吃完午飯去看看方朵朵,昌響想。

但是吃午飯之前先要解決眼前的麻煩,昌響又想。

梁雁和錢小莉在收拾方朵朵,把方朵朵剝乾淨的活兒是她們的,再套上衣服送回房間的活兒也是她們的,她們和昌響一樣閑到臉蛋疼,乾脆就搶了護士的活兒來干。所以她們沒有出現在食堂,七位主任仍舊擺出遺體告別的樣子把昌響圍在中間,昌響想要發火,但是對這七塊貨明擺著發不起來啊?

喂喂喂,咱們有婦科嗎?昌響搜索枯腸半天才擠出一句來。

陸柒8說,我查體了,有呼吸不暢的表徵,肺部轉移待排,這是呼吸科的活兒。

方明說,傻子都知道4期是存在心衰隱患的,怎麼能把我們心血管科排除在外?

史明素說,正因為可能會出現心衰,這種緊急救治我們急診科當仁不讓。

岳彬說,卵巢癌血行轉移的其中一種表現就是骨轉移,絕不能掉以輕心,還是放到我們骨外科合適。

劉建軍說,搶吧、你們搶吧,唐大釗,咱們進城逛魚市去,弄點魚苗來放養,瑪德魚塘里現在連只蝦都釣不上來了。

江舜淮直接冷笑著不作聲。

昌響沉吟半晌,還是康復科,再怎麼說也是女病患,中醫科協助。

今天中午的菜又咸了,齁死你。說完,史明素揚長而去。

眾人鳥獸狀散。

昌響夾了一筷子想嘗嘗,隱約覺得咸不鹹的兩說,剛剛這幾位居高臨下的扯淡,口水一定噴了不少,這筐人身為醫生怎麼就沒養成戴口罩的好習慣呢?

僦居療養中心沒有給病員安排病號服,挺犯忌諱的。方朵朵穿的是一套純棉的粉紅色睡衣,圖案是一堆凱蒂貓,這是錢小莉的主意,為的是不讓病員產生不美妙的聯想。護理床的靠背搖得很高,方朵朵躺在那裡,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似乎是在數硅晶板究竟有多少塊。病房的飄窗上,背對著昌響的蔡傑正在吞雲吐霧。

昌響扭頭沖著門外喝道,管床護士是誰?今天誰值班?

旁邊的盥洗室跑出來一個慌不擇路的姑娘,昌響指著房間厲聲說,再有病房裡抽煙的,要麼你把抽煙的從窗口扔出去,要麼你從窗口跳出去!

姑娘衝進房間里,你這人怎麼這樣,我剛離開不到一分鐘就在室內抽煙,都怪你都怪你,害我被狗屁呲!

昌響打了個趔趄。

蔡傑跟了出來,喂!你不能對我客氣點嗎?我花了那麼多……

昌響站住腳步,不管你在任何一家醫院,也不管你花了多少錢,在醫療場所吸煙永遠都是醫生最厭惡的行為之一。

蔡傑說,你又不是醫生。

昌響說,沒錯,可醫生歸我管。

整個下午昌響都覺得不痛快極了,他甚至破天荒地去找大師傅的不自在,直言不諱地讓他炒菜時放鹽「收斂一點」,否則就另找廚師來和他競爭上崗,你這樣咸一陣淡一陣地我倒是能將就,病號怎麼辦?昌響質問道。

就在昌響與朱師傅「愉快」交談的時候,僦居療養中心都在傳說著康復科的護士「被狗屁呲了」,這也是破天荒的,因為大家幾乎沒見過昌響發火,這個傳說很快就被另一個傳說解釋通透了,現在每一個人、這麼說吧,每一個女性都知道昌響與病人家屬幹起來並遷怒於護士的原因是,情敵交鋒!?然後,又有另一個插曲作為佐證,咸師傅或者淡師傅也「被狗屁呲了」,昌主任可是出名的味覺缺失症患者,從不找廚師的麻煩,這還說不是遷怒?

沒辦法,女人數量較多的空間里,消息以及假消息傳播的速度就是比空氣快。

所以,昌響在餐廳里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吃完晚飯,回到宿舍的時候,陰魂不散的江舜淮正在翻看速寫本。

能不能讓我靜靜?昌響一屁股把江舜淮擠開,癱在沙發里。

暫時不能,幾句話問完就走,這次還是融瘕清癥丹?江舜淮問。

對。

一招鮮吃遍天?

昌響不耐煩地說,告訴過你無數次了,融瘕清癥丹不是單一的方劑,劑量要調整、成分要調整,但總的治療方針是不變的,採取有異於但又近似於放化療的方式,在殺滅腫瘤的同時對人體其他器官進行最大程度的保護和調理,這不是一加二加三的簡單的運算,而是一加一減一乘以二除以三開平方的過程,你是學中醫的,原理你懂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這個等式做得完整、絕妙、全面、科學。

少啰唆,我要方案。

我做方案,別干擾我。

行,我這就走,免得被狗屁呲。說完,江舜淮真的走了。

昌響撓撓頭,噫!?

這個夜晚是沒辦法做方案的,光有醫院的檢查報告沒用,光有老道嘴裡的生機脈相也沒用,明天查體再說吧。昌響把頭埋在被子里想要睡著,但真的很難,這些天他都忘了拆洗老道睡過的被褥,老道留下的酸臭味、尿臊味實在無法忍受,他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扯下被套和床單扔出門外,可是老道的味道依然揮之不去,索性連被子和枕頭也扔了出去,最後,他又圈在沙發上睡了,像一條到處放屁呲人的狗。

給花瑤查體的現場很滑稽,梁雁用聽診器、用瞳孔筆、用叩診錘,當她發現忘了帶計時錶后,就果斷地從昌響口袋裡搶走了他的懷錶,在梁雁忙碌的過程中,昌響不顯山不露水地給花瑤切了脈、看了舌苔,甚至還偷偷聞了她的口氣。花瑤確實是散脈,這樣的脈相若有若無、時有時無,有時浮散而無根、零亂不堪,中按空、重按無,臟器基本上垮掉了;舌苔青紫偏黑,陽氣幾乎退盡;口氣則更不樂觀,就像吃了一頭巨人觀階段的死豬,真不知道是怎麼和喬曼接吻的。昌響惡趣味地想。

可就是這樣的散脈,偏偏沉在生脈之下,這大概就是運氣吧。

安慰了花瑤幾句,梁雁和昌響並肩出門,梁雁還大聲說了句,等我方案做好,讓各科室主任會審一次。

各科主任已經達成了這樣的默契,為的是不讓昌響這個無證醫生曝光在病患眼裡。

回到辦公室,梁雁搖搖頭,從報告和查體結果來看,她死定了,肝區、淋巴甚至胃部都已經受到侵犯,鎂國那邊的報告我也看了,不到30天的生存期,這個結論應該沒問題,放化療已經沒有價值,就是京中院中醫輔助治療,也就是延續幾周左右,知道你比京中院的老中醫牛叉,剩下的交給你了。

麻煩你把表也交給我。昌響說。

摳勁兒!梁雁把懷錶塞還給昌響。

壚甌老道有一塊三問打簧金錶,大八件的,昌響嘗試過多次都沒能騙到手,老道當作命艮子,比《瘕癥方》《聚野時劑》《箴石錄》那幾卷上千年的醫書都金貴,書可以拿去看,表么想都別想。看著眼饞得不行,昌響斥巨資買了一塊,國產全鋼的,出廠時間不到一年,美觀大方走時準確,但老道就是不換。

賀曉敏在療養中心有一間宿舍,但她幾乎不在這裡過夜,作為真正的投資人,此時她站在昌響的宿舍里,沒有心情和昌響說笑,昌響知道,這樁生意大概又賠了。

幹嘛要說「又」呢?昌響很奇怪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副總哎!我就沒見過這麼窮的副總。賀曉敏咬牙切齒地說。

花瑤基本上處於負資產的狀態,房子是喬曼的,車子是喬曼的,工資倒是還剩點兒底子,從支取記錄來看,這姑娘從患病開始,所有的治療費用都是自己掏的,果然是個很爺們兒的女孩,難怪會迷住貌似女強人的喬曼,你看她給喬曼買的禮物就知道了。

那就……意思意思得了?昌響似笑非笑。

你意思讓她去死?

我沒什麼意思,主要看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左右不了你的意思,關鍵還要看你的意思。

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意思」了半天,終於沒意思了,昌響看著手裡的病理報告,賀曉敏看著昌響,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般情況下,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外人就不便涉足了,但江舜淮不是一般人,這傢伙以追魂奪命的步法竄進來,直接喝道,方案!

賀曉敏怒叱,滾!

昌響哈哈一笑,拉著江舜淮一邊往外走一邊悄聲說,咱倆快滾,這樁生意賠本兒了,老闆正在癲狂,你偏這個時候來添亂。

同樣是融瘕清癥丹,不僅要改臣葯的種類和劑量,君葯也改全部換掉,蜜靈仙脂和狴合烏的毒性再怎麼中和,花瑤的體質都扛不住。在中醫科的治療室里,兩個落荒而逃的傢伙躲在這兒寫方案,九香蟲棄了換成蜈蚣,蜀羊泉加2克,天台烏棄了換成川楝子,加天葵子2克,花瑤氣血兩虛,靈芝得用上,別的大體不動。

君葯呢?江舜淮問,賠本兒也有賠本兒的治法,不能因為賠本就捨不得用上那倆寶貝吧?

不是捨不得,剛剛不是說了,毒性她扛不住!你耳朵呢?瞎啦!?

好吧,我耳朵瞎了,還是空心針?

不怕直接把她扎死你就用!這次要溫和一些,坐浴、熏蒸、內服,要有個長期打算了,人員工資、水電費、護理費、床位費,賠得有點慘啊這次。昌響撓著頭,該怎麼向賀曉敏解釋呢?

按照花瑤現有資產總數,收費還不到十萬,就這也是連同那隻鐲子一同估價的。

昌響看了看江舜淮,瑪德咱好像比醫保都實惠。

江舜淮說,實惠個屁,那倆寶貝你不打算用,哪還有什麼值錢的葯?

沒有嗎?昌響反問。

有嗎?江舜淮反反問。

我都沒說用什麼君葯。

除非把你的卵巢割下來給她換上,你又不長這東西。

你既然是中醫就別想著器官移植的事兒,再想想。

再貴也就是野山參和冬蟲夏草了,治這個也不管用啊?

昌響伸出一根指著,指向自己的身後。

江舜淮咂嘴,我怎麼把那塊地給忘了。

僦居療養中心的建築不算多,但佔地面積可不少。後院被昌響用竹篾的籬笆圈出一塊地,對外宣稱是增植綠化苗木,種了一片翠楸樹,樹叢中有些旺盛的荒草從籬笆之間伸展出去,被那四隻羊啃得七零八落。紅綢蓀這種特殊的藥材就在翠楸林裡間植,單從植株的形態上來說沒什麼特殊的,對稱的橢圓形葉片、葉背細絨毛,細長光滑的枝條,花期會開出暗灰色的六瓣來,總之扔在雨林里誰也不會瞧得上它。但這東西特殊的地方在於,入葯后它將對所有臣葯的藥效進行提煉和強化,相當於首領的作用。拿方朵朵與花瑤比較,花瑤像是在櫥櫃邊緣搖搖欲墜的一件瓷器,一陣微風都可能把它吹下來摔得粉碎,方朵朵則是個已經摔在木質地板上的茶杯,雖然摔裂了,但經過焗匠的妙手還能拼湊起來。所以,同樣是對付轉移期的腫瘤,方朵朵能用的葯,花瑤就不能用。

相對於方朵朵的葯而言,紅綢蓀不算名貴,但昌響還是在每一棵植株上套了紗網,免得被鳥兒啄了。昌響和江舜淮很小心地鑽進樹叢,掀開一片紗網,兩個人蹲在那裡觀察了一會兒,蹲得江舜淮有些不耐煩,你是來拉屎的吧?

昌響問,你炒過茶葉嗎?

江舜淮問,難道你拉屎沒帶紙?

昌響說,別扯淡,這種形態的紅綢蓀摘下來不能用,要用炒茶的手法耗干水份后入葯,你瞧這葉片多漂亮,肥美多枝,握鄵快把羊轟出去!

昌響一邊手忙腳亂地把羊往外趕,一邊心裡暗暗發狠,萬一被羊把紅綢蓀啃了,把唐大釗打出甜滋滋的尿來!

兩個人一路呵護著手裡的寶貝去中醫科,半道上昌響又被李曉曉叫住了,習慣了長年沒事可乾的醫務處這段日子接連接了幾個活兒,李曉曉有點發飄。山坳里的小小療養院生意「又」上門了,李曉曉隱形的翅膀幾乎要扇動著起飛,來的這位帥得沒邊呢!

39歲,腦血管痙攣、腦供血不足、血管性偏頭痛、四五六節頸椎間盤突出、肩周炎、高血脂、高血壓……我的天,他怎麼活到現在的?!昌響看著報告撓頭。

嘻嘻,人家帥得沒邊呢!李曉曉繼續呼扇著。

帥有什麼用,39歲的年齡79歲的身體,你就不怕他死在和你約會的路上?

帥哦,帥得沒邊呢!

李曉曉!李主任!注意醫患關係,嚴禁搞曖昧!昌響惡狠狠地。

我又不是醫生,李曉曉甩了個白眼。

昌響把報告在空氣中用力揮舞著,我知道這個地方是郊區,我也知道你們在這個破地方很難遇上能下手的男性,那你也不能小小年紀就拿中年大叔練手吧?

昌主任你看,表格里寫著呢,未婚哦!

給他開心血管科!骨外協助,懶得理你們這些花痴。說著,昌響向江舜淮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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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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