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跨越時空
窯洞一共三隻,我們先去了最左邊的,外紅內藍弓形門窗,門旁邊有一塊貼瓷牆壁,不到一米高,中間有一個小小的帶門洞口,
「這是什麼?」
「炕口,也就是火炕燒柴的口。」
「哦,炕口為何設計在外面。」
「設計在裡面的話燒炕時的煙會把牆熏黑,影響美觀不說,煙氣也很難排出去。」
「這樣啊。」
裡面差不多三十平,一米八的貼瓷大炕,鋪著純藍色四件套,米白色瓷磚地板,牆面刷了鋥白的塗料,很明亮,照面燈有兩個,電棒和螺紋燈泡,衣櫃、茶几沙發都是米白色現代風,沙發上放著一個塑料紙包裹著的大熊,牆上掛著結婚照,照片里的男子和冉冬有幾分相似,應該是她哥哥和嫂子,整個房間小而溫馨。
「這個是我哥的婚房,比較現代化,走,去右邊的窯洞。」
「好。」
最右邊的窯洞和左邊的一樣大小,傢具只有一張淺藍色方桌和長桌,沒有複雜的花紋或者其他工藝設計,
「這個房子里的傢具都是我爸自己買的,吶,這個茶几就是我那會兒說過的,工藝技術稍微複雜一些。」
我仔細觀賞冉冬指的茶几,大約長一米五,高五十厘米,茶几面厚兩厘米左右,由淺藍色水紋瓷片貼成,下面是紅色木撐,和茶几面可以挪動分離,茶几的四個小柱支撐做了同色底托,周圍有藍色玻璃封了起來,剛好形成一個可以放東西的『大抽屜』,『大抽屜』後面的玻璃可以滑動,方便取東西,正面的玻璃被蓮花雕刻包裹著,紅底黃線條勾勒,栩栩如生,好像一副縮小版的海塘畫,不得不說,在那個沒有專業知識和信息傳遞的年代里,這個設計已經屬於上上乘。這邊的炕也差不多一米八的樣子,貼了瓷片,不過沒有左邊窯洞的瓷片規整,大多都是一些剩的邊角瓷片,床單被罩是七八十年代很火的紅格子,地板鋪的紅磚,泥土填縫,上面有撒開的水紋,剛被磚吸收了一半,不濕腳。
「這個水紋還挺好看。」
「這是為了保持房間濕潤撒的水,我們這兒氣候比較乾燥。」
「哦,這些傢具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兩代人的回憶」
「是的。」
「你父親太厲害了。」這幾個字雖然簡單,但卻能準確表達出我內心的崇敬之情。
「走,帶你去中間的窯洞,裡面別有洞天。」冉冬眨著眼故作神秘道。
中間的窯洞什麼也沒放,只有一道門,冉冬帶我穿了過去,裡面又有三隻窯洞,原來是一個長長的窯洞從中間被隔開了,冉冬插上電,裡面瞬間亮了起來,三隻窯洞分別放著水果蔬菜,還有饅頭,窯洞裡頭溫度很低,介於冰箱的冷藏和冰凍之間,用來儲藏食物再合適不過,我進去沒待幾分鐘就出來了,裡面太冷了。
冉冬在我後面關上門。
「窯洞冬暖夏涼,夏天不用空調,冬天不用暖氣,我們這兒種蘋果,冷庫剛好用來儲存。」
「真不錯,純天然無污染,這兒的空氣質量也好,我感覺自己的鼻炎緩解了些許。」
「哈哈,天然氧吧。」
重新回到院中,我看看左邊的土平房,再看看正對面的窯洞,好像從七十年代穿越到九十年代,心好像被什麼擊中了,發熱滾燙。
「小冬,你跟你朋友去房子坐著,我去給你們做飯。」叔叔抱著一摞柴火從外面進來。
「不用麻煩了叔叔,我不餓。」
「爸,現在吃飯還早,你不用管我們,你去忙吧,我們待會兒就走。」
「好歹吃了再走嘛。」
「我朋友還有急事。」
「是啊,叔叔,改天有空了再來作客,這次實在時間倉促。」
「好吧,不能耽擱正事。小冉,鑰匙放大方桌上了,鎖門后把鑰匙放你奶奶家,我先去地里幹活了。」
「知道了。」
冉冬家給我帶來深刻又新鮮的體驗,離開前我還拍了幾張照片,準備創作用。
「冉冬,我想把你家畫進我的畫里,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這次帶你來就是希望能給你帶來新的視覺衝擊和體驗。」
「謝謝。你們家好像一部記錄史,從改革開放到現在的標誌性建築都有,很有衝擊感,也很打動人。」
「這也是我不讓父親拆除重改那兩間土平房的原因,那不止是我們一家人的回憶,更是時代的印記。下一站去我們鄰鎮的一個卧龍潭,純天然的景色,未被後期污染改造過。」
「我很期待。」我現在越來越相信,她的眼睛能發現我一直尋找的震撼人心的東西。
我們開車前往她所說的卧龍潭。卧龍潭其實是一個溝,車子開不進去只能暫停一邊。我跟著冉冬走向溝邊,站在上面向下看有一瞬間的懼怕,溝很深,四周布滿鬱鬱蔥蔥的綠色植被,最底下有個綠色龍眼大小的東西,像深淵的眼,彷彿能把人吸進去。
「那是什麼?」我指著那個龍眼問冉冬道。
「湖,卧龍潭的名字就是由它得來的。要不要下去看看?」冉冬轉過頭看向我。
「好。」
「你的鞋子可以嗎?」好巧不巧,我那天穿的皮鞋。
「沒事,我的鞋子質量還不錯。」
「那行,這個溝雖然高,但是比較緩,挺好走的,我們走慢一些,中途如果有什麼問題及時和我說。」
「好。」
我跟在冉冬後面下溝,雖然我經常爬山,但都是有台階或者索道,可眼下這個溝完全野生,而且對我來說有些陡,又被各種植被覆蓋,沒有路,全靠自己摸索。我走的很慢,冉冬時不時等我,回過頭看看我以確認我的安全,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敢太過急切,生怕一個不小心滾落下去。
到龍眼處已經是一個半小時后,我第一次見這種完全野生的美景,除了震驚竟然想不出其他詞去形容它。
我站在湖的最邊緣觀察它的綠究竟是旁邊的樹木所致,還是湖底的苔蘚所致。湖水很深,清澈見底,能清晰看到底下的綠色苔蘚,而湖面卻映襯著更深一點的綠,由此推斷這綠色是兩者合力製造出來的,微風吹過,湖面紋絲不動,像個冷麵美人。下午的陽光透過湖邊的樹木投射在湖面,形成片片金黃光斑,光影效果好像莫奈筆下的畫作。
湖邊兩百米處有個鴿子屋,它們吃飽了就會在上空飛幾圈,好像吃撐了在消食。我的心生出感動來,我曾經見過不少美景,但這是目前為止最為打動我的,那般清透、優美、不含任何雜質和科技,像一位沉睡的仙女,高貴又沒有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