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我變成人了

區區一隻人類施法者，剛剛出殼沒多久，連飛行都不會，只能在地上蹣跚前進的雛鳥，哪怕身上沾染了康斯坦德家族少許榮光，也是毫不起眼的蟲豸罷了。

「靜滯王」將最近一個思維周期，從黃昏巨龍們身上獲得的智慧，在一彈指后，通過精神震蕩波，全部刻印在族人供奉自己的信仰道標上。

以大領域發動的靜滯力場實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的大殺招，即使是靜滯王自己也被束縛在時間幾乎停止的力場里。

紅衣執政官康斯坦德照例掃視了曾經的盟友，帝國的外藩叛逆們，驀然發現嚴格執行隱世戒條的杜庇隆家族，除了兩個半陷入沉睡的老傢伙，沒有一個像樣些的，能夠繼承他們祖先的天資。

「帝國的十二位邊疆大貴族，似乎又有一個家族隕落了。這才過了多久？最近一次聯繫，應該是三百年前。哈，沒有傑出的繼承人，才短短几百年時光，人才凋零到連我的窺視都毫無反應！」

想起當年明裡暗中支持叛軍，甚至將帝國貴族的禁臠精靈一族武裝到牙齒，不斷砍伐挖斷帝國深入到鄉村基層的統治觸角，靜滯王康斯坦德看待身懷異心的邊境貴族，逐漸沒落歸於沉寂，心裡未嘗沒有一絲絲大仇得到報償的快意。

「對萬事萬物都冷漠無情的歲月時光，真是世界上最公平公正的裁判官。就連號稱永恆不朽的神明也有隕落的一天，一旦無法履行神職，就會被無數信徒結合晶壁凝聚的意志拖入星界沉睡。作為壽命有數不過短短百年的我們人類來說，能夠永遠地活下去似乎是一件天大的難題。壽數萬年的巨龍會陷入思維黃昏，不得不通過長達百年的長眠對抗無情的歲月侵蝕……這就難怪會傳出惡龍搶奪公主，吸引勇敢的冒險者們上門挑戰。依我看，他們不過是在找樂子，通過無關緊要的消遣打發漫長時間對心靈上的影響……」

靜滯王康斯坦德的思維原本縝密有序，沒想到最近幾個循環周期里，經常跟陷入思維黃昏的金屬巨龍對話，而且還是複數的不知道對手有多少的那種，竟然也不免受到影響，出現思維老化時才有的絮絮叨叨，經常懷念過去老時光的跡象。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我得給自己找點樂子，最好是強烈的情緒，無論是歡樂喜悅之情，還是精神上的勝利滿足，又或者是黑暗墮落的誘惑，身體上的感官享受。否則的話，再這樣斷斷續續地長時間沉睡、短暫蘇醒，肯定會對我造成可怕的影響。」

作為親自主持無眠者試驗的紅衣執政官來說，長時間思維活躍會引發身體既有形態的崩壞，同樣是長期的思維靜滯，肯定也會引發其他方面的變異。

靜滯王康斯坦德自己也無法掙脫大領域展開的靜滯力場，只能將一部分精神通過血脈共振的形式，降臨在某位後裔身上。

可惜，最近三代的家主都強地相當驚人，以森林妖精的種族限制，還能成長到普通人的高度，體內蘊含的魔力和源泉，已經自發形成內外一體的大循環咒圈，根本沒有漏洞可以利用。

康斯坦德一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更換選擇，掌握部分權利的家族中堅，或許是一條不錯的出路。

靜滯王稍微試探了一番，赫然發現一個個後裔都心智堅定，外力根本沒可能突破進入，心裡固然是為此感到驕傲，稍後回想一番后，就品嘗到淡淡的苦澀。

無可奈何之下，康斯坦德一世只能在還沒有徹底成長起來，剛出殼沒多久，龍崽般的新生代後裔身上尋找機會。

新芽之蓮博阿斯是個不錯的選擇，孕育誕生至今只有四十歲，對於壽命長達八百年的森林妖精來說，不過是牙牙學語、剛學會走路的幼兒。

可是，哪怕蓮博阿斯相當於種族壽命五歲而已，天賦就高到掌握多個自然符文，甚至能轉手贈予他人的地步。

「太過於優秀的子孫後裔，竟然也會成為我的困擾，這能說是家族創始人痛苦的幸福感來源之一？」

靜滯王的精神共振只能找到一個孕育中，還未是時候出世的妖精胎兒，從胎兒階段重頭開始修鍊。

「十二年一次循環周期，希望下一次我蘇醒過來，能夠面對面看到我的半身，帶給我前所未有的強烈刺激和新的人生感受，避免本體進一步向思維老化甚至黃昏階段滑落的進程。」

先不說紅衣執政官康斯坦德一世為自己的安危提前暗下的布局後手，就說森林妖精蓮博阿斯自從贈予自然符文給人類羅迪后，她就擺脫了既有的形態，一點點地成長著，就像身體裡面有一個巨人蘇醒過來，正在大展拳腳，不斷拓展自己所在的世界。

幾片大葉梧桐的樹葉疊成的「粽子」床，根本容納不下長大的新芽之蓮博阿斯，森林裡無處不在的靈性精神，看著猶如親生女兒般的妖精怕冷似的，不自覺地往契約對象身邊翻滾而去，直到與自然術士肩並肩地睡在一起，宛如新婚夫婦洞房初夜似的。

梔子花冠掉落下來，在新芽之蓮博阿斯翻滾時碾碎成泥，巴掌大的百褶裙直接撕開，好在施展了貼身守護的法術，保留在森林妖精身上，遮住了要害部位。

當漫漫長夜過去，一縷縷清冷的晨曦陽光穿過樹冠之間的縫隙，在森林妖精的嫩臉上灑下無數碎金，新芽之蓮博阿斯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感覺全身酸痛，到處都是瘙癢，原本輕盈地風一吹都會飄蕩的裙擺消失不見，側頭一看，竟然發現被自己無意中「殺死」的魔法師，現如今的自然術士，平平無奇地躺在身邊。

「嗯……他怎麼變小了？不對，是我變大了！」

森林妖精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花冠不見了，好看的裙子只能遮掩住關鍵位置，原本可以充作被子的樹葉，只有自己的巴掌大，心裡一驚，立即明白自己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變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