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國事第一

兩日一夜的行程，有獨立軌道行駛的客運蒸汽機車，將一群幾十位退出戰鬥序列的機甲騎士撒豆子似的，沿途灑在了西南行省和東南行省之間的車站上。

西蒙剛剛在激流堡下車，還沒來得及前往附近不遠處的新城激流城，就看到呼嘯而過的貨運蒸汽機車。

高出車廂很多的機械構件，分明是鍛造符文爆能槍的車床，掛在列車組後面的幾個車廂，裝滿了閃閃發光的結晶礦，甚至沒來得及粗加工。

「這是……西南行省重鎮都靈艮的核心產業，怎麼被拆卸搬走了？」

西蒙心裡陡然間浮現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就沒趕時間離開，繼續待在車站站台上。

天色漸漸昏暗，附近有幾個提著蒸汽照明燈的車站工作人員，原本還沒注意到有下車的乘客沒有及時離開站台。

於是，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西蒙有幸看到陸陸續續四組蒸汽貨運列車，不僅都有掛靠載入的車廂，前面車廂里裝著的不僅是符文槍炮產業鏈上的相關機械。

就連寥寥可數的客運車廂里，都塞滿了衣著得體的紳士，看著穿衣打扮的風格，分明就是都靈艮市高尚住宅區的富人。

天色越發昏暗了，只要西蒙不睜開流露出精光的眼睛，根本沒有一位粗心大意的站台工作人員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開進西南行省的列車組基本上都是空車，碩大無比的鋼鐵車輪碾在軌道上，經過軌道介面時總是發出哐啷噹哐啷噹，頗有節奏的雜訊。

而被蒸汽機車頭劇烈噴發滾燙的蒸汽，用盡設計時最大動力，帶動著幾十個車廂的列車組駛出來，出現在車廂里的不僅是機械、原礦，富人，還有值錢的古董、珠寶、名家畫作以及文章書籍。

西蒙的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有點苦澀，也有點戲謔：「都靈艮市徹底完蛋了！不僅僅是符文槍炮產業被徹底搬遷轉移，就連維持一座城市運轉的生活物資和流通的財富，都被徹底轉運搬走。」

莫名興奮的伊芮絲汀騎士團老兵，前旗隊長西蒙想起了三支旗的總旗隊長拜德利說過的話。

「西南行省距離帝國首府太遠了，遠到根本不服從皇帝的意志，蔑視樞密院、元老院和軍部為主體構成的三權分立的朝廷的命令，遲早會被徹底清算的。」

只是西蒙也沒有想到，清算日會這麼快地到來！

支撐著西南行省叛軍舉起反旗，明面上是被帝國文官事務部有意無意忽視的本地文人，無法通過帝國事務官考核的舊文人。

實際上真正的支持者是行省各地的莊園主，他們那毫無競爭力的農產品和初級加工的原材料，由於價高質低被排斥出帝國日益蓬勃發展的市場。

眼看東南行省的工商業巨頭壓低價格的傾銷，打爆了各地莊園主田園牧歌式的產業，忍不住回想起往昔黃金歲月的利益受損者，想到的對策就是叛亂。

一台普通水力牽引帶動的衝壓機，一次性可以成形十二把勺子，它們的質量難道會在莊園工場奴工們耗費一天時間精心打造的傑作之下？

沉湎於舊時代腐朽不堪的奴隸生產力的莊園主們，根本不是流水線初具雛形的工業巨頭們的對手。

哪怕西南行省掀起此起彼伏的叛亂，甚至出現奴隸舉起叛旗千方百計維護奴隸制度的當代笑話，還是沒能改變日益沒落的局面。

當翌日凌晨，行駛出西南行省的列車組上堆滿了水井生鏽的護欄，前旗隊長西蒙立即明白，至少都靈艮市被徹底搬空了。

不錯的，西蒙根據事後從伊芮絲汀騎士團袍澤處了解到，對於西南行省反覆叛亂的事，上面徹底下了決心。

不僅礦山、礦洞被炸塌，河流、水井被填埋，農田堆滿了工業廢渣、生活垃圾，就連橋樑、路燈等基礎設施都被拆卸打包搬走。

留給不服帝國管轄的西南行省土著的只有原始叢林般的荒原，沒有三十年時間根本回復不了元氣，更別說再次舉起叛旗。

那些自以為是的黑暗勢力，就連賴以生存的土壤，都被帝國軍方帶頭鏟地乾乾淨淨，天高三尺不是說笑，而是真實發生且存在的事實。

那些所謂的夢龍酒店背後的勢力，豪擲百萬金磅平息帝國將官之怒的資本，在真正的權利面前，連個屁都算不上。

伊芮絲汀騎士團的前旗隊長西蒙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面對朝陽升起的方向，看著金黃色晨曦點亮的火車站台，忍不住脫口而出。

「資本就像薩拉索塔的巨無霸豪宅，保質期僅僅只有十年。權利，才是古老的石砌建築，能屹立數百年甚至上千年！」

隨後，西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變回成平民百姓普通人的雙手。

「對於沒能拿到出生於權貴家庭這張人生第一份彩票的我來說，猶如鯊魚嗜血般的追逐金錢，積累經營完全屬於我自己操控的資本，似乎才是目前來說唯一正確的道路！」

想明白了這一切，西蒙再也沒有去看鋼鐵軌道上呼嘯而過的旨在搬空西南行省的蒸汽列車組，而是稍微用力抖動雙手雙腳，調整呼吸節奏，努力地讓露天站台上一待就是整夜的冰冷身體儘快恢復暖和。

乘著早上第一班到站的客運列車下來的乘客們出站的時機，西蒙猶如露水融入河流里，悄聲無息地離開了激流堡火車站露天站台。

「這裡應該加蓋一個遮風擋雨的候車室，如果招標私人資本入場就再好不過，單單是賣水賣飯盒就能迅速回本！畢竟，能夠乘坐蒸汽列車的乘客，多少都有點富裕的錢！」

西蒙喃喃自語的時候，身邊擠著的一位中年婦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抬頭看著一臉堅毅俊朗的年輕人，不僅眼裡有光，就連咧嘴一笑，牙齒也白地反光。

可惜，過道出口就在眼前，一大堆人就像水庫底部排水閥門先擠牙膏似的艱難地往外推出淤泥，等待淤泥擠出去后，人流就會噴射似的向外釋放。

於是中年婦人徹底失去了身邊年輕人的下落，不過她的心裡也算是打了個底，順利出站后，回頭看了一眼簡陋不堪的站台，想著的確該修整一番了。

片刻過後，幾個衣著體面的服侍排開散落的乘客，趕緊靠近過來接人。

「站長，您怎麼親自乘車……」

「帝國鐵軌部緊急調派了一百多組蒸汽列車組進入西南行省，我獨自一個人乘坐的皇家禮炮號也被徵用了。國事第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