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金杯共汝飲!定北將軍!
兵者,死生存亡之道也。
夫戰,未慮勝先思敗,方可百戰不殆。
只是韓紹的這個『萬一』,卻讓公孫老祖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
因為一旦這個『萬一』成真,就不只是他們一家的事情。
而是整個天下要面臨的浩劫。
公孫老祖收回目光,蹙起眉頭望向韓紹。
「當場就與咱家言『天賜忠良!冠軍侯,果不負朕望矣』!」
公孫老祖笑笑,安慰道。
公孫老祖有些被氣笑了。
閹人嘛,胯下越是少了點東西,越是喜歡聽好話。
「幸得李常侍不以韓某鄙薄之身,折節下交,韓某至今感懷至深啊!」
「今日倒還真是熱鬧……」
「能與侯爺這樣的當世人傑相交,是咱家的榮幸!」
「冠軍侯這般連道『慚愧』,莫不是在說陛下識人不明?」
「怎麼?當老夫輸不起?還是不信老夫剛剛那話?」
可意外之後,卻又不那麼意外了。
「怎麼?你『看』到什麼?」
「定北將軍,接旨吧~」
每逢危機,冥冥之中多有感應。
不過李瑾倒也不是覺得這廝真的敢行那叛逆之舉。
畢竟鎮遼城有李文靜的獬豸衛,加之距離又遠,鞭長莫及。
而對於李瑾這樣的天家忠犬來說,不是絕對的忠誠,就是最大的不忠。
只是覺得……這廝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忠良』。
「讓他直接進來。」
只是讓韓紹可惜的是,相較於上一次,上三境的大修行者卻是一個沒死。
不但知道聖旨的內容,他甚至還知道這一封本該九月就該送來的聖旨,為什麼會拖到今日。
而韓紹卻是聊著聊著,就沒多大興趣了。
「侯爺,宮中有天使至。」
「你活,這個未來就在,你死,一切皆無。」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只要沒有拋售或者退市,虧掉的錢,就不算虧。
不得不說,若是換到前世,公孫老祖估計也是根老韭菜了。
陰柔沙啞的尾音,婉轉地繞了一下。
說完,沖韓紹言笑晏晏道。
對此,李瑾自然是頗有興緻。
而就在韓紹思緒飄忽的時候,聖旨終於是念完了。
見韓某人一副頗為不耐煩的樣子,李瑾面色故作一滯,心中卻是冷哼。
說完這話,李瑾也就不再墨跡了。
韓紹心中惡寒,顫聲高喊。
所以只是靜靜地看著公孫老祖。
「萬一真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要硬撐,打得過就打,打不過……」
「李常侍,要不咱們……說正事?」
「沒有。」
「老夫既然已經上了賭桌,搏的就是你這小子的未來。」
他自然有理由,深厭之!
忠良?
「李常侍大駕光臨,韓某未曾遠迎,還望李常侍恕罪!」
「難不成是緊張了?」
聽著公孫老祖的溫聲寬慰,韓紹笑了笑,然後神色頗為認真的點頭道。
有些面子還是要給的。
這一番調笑雖然短暫,卻將這一老一少的關係,瞬間拉近了幾分。
「臣冠軍侯紹,敬聞聖音!」
「凡事當以保命為先!」
「如今每每思之,更是時常感慨,時常懷念!」
韓紹聞言怔了怔,隨即失笑。
很奇妙。
類似『天命』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看不見摸不著,韓紹大抵是不信的。
面對這樣的存在,就算是自己本身同為七境,又是出自宮中,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咱家不過天家一老奴耳,哪敢談什麼為陛下分憂?」
「冠軍侯,接旨吧。」
感受著肩膀處沉重的力道,韓紹面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
一通洋洋洒洒的屁話下來,韓紹其實並沒認真仔細的去聽。
只是笑著笑著,竟然暢快起來。
好閹狗!
韓紹心中怒罵,面露惶恐,口中連道不敢。
「如此這般目中無人,方才不負少年意氣!」
對於公孫老祖而言,他還真怕韓紹這小子熱血上頭之下,在某些明知不可為的時候,枉送了性命。
韓紹搖頭笑道。
拋開那些暗地裡的籌謀與算計不談。
此刻的韓紹神色真誠無比。
實際上,當初李瑾接下聖旨時的顧慮並不是自己想多了。
無它。
神都那點該知道的事情,李赫隔三差五就有消息送來。
當初在草原時,就該弄死這廝算球!
每每想到這裡,李瑾就不禁扼腕嘆息。悔之不已。
後面補上的那一句,卻是讓韓紹心中隱隱生出一股暖流。
在此之前,有的唯有患難與共、同舟共濟。
趁著府中女侍奉上茶水的間隙,韓紹起身踱步到門前,靜靜等候。
不但言語間小心翼翼,多有吹捧,就連賄賂自己,都有些放不開手腳。
「你還年輕,就算一時失手,也無關緊要,大不了重頭再來。」
看著韓紹這副情真意切的姿態,李瑾一時間竟也生出幾分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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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韓紹則是想知道一些神都,乃至於宮中的事情。
至於說什麼『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之類的話,此時沒人會去想,更沒人會去提。
不過廢話歸廢話,實則在座的兩人都在試圖從這些廢話中尋找一些有用的東西。
「奉天承運……」
「既如此,韓某就先謝過老祖了。」
心中念頭倏忽轉過,李瑾面上笑意盈盈,意味深長地打趣了一聲。
因為那是事成之後,才有資格去計較的事情。
公孫老祖錯愕,隨即大笑。
「侯爺軍務繁忙,咱家區區閹人,竟勞駕侯爺親自出迎,實在慚愧!」
北宮那些逆臣,不出意外地將這封聖旨封駁了。
如果說公孫老祖的前一句的『替他撐著』,還有可能是場面話的話。
「老祖就不怕被韓某敗壞了家業?」
很難說這是不是上天給予的某種預警。
「若此生幸得有成,定不相負!」
韓紹回眸,對上公孫老祖凝重的眼神。
目光瞥見那道於府中快步迎上前來的身影,李瑾心中一時間竟有些悵然。
人活著,一切還有希望。
「或許吧……」
聽到韓紹這話,公孫老祖順勢放下韓紹的肩膀。
雖然時至如今,他早已無懼對方。
可李瑾卻知道,一切早就已經大不相同了。
「這不!隨後就讓咱家馬不停蹄來幽州宣旨了。」
韓紹聞言,連忙道。
或許是習慣了宮中的亦步亦趨。
韓紹討厭這樣的麻煩,所以寧願將姿態擺得低上一些。
好在不消片刻,那道還算是熟悉的身影,便在呂彥的引路下來到了韓紹的面前。
「哈哈!不錯!非是目中無人,乃自知也!」
這等誅心之言,韓紹自然不會接。
之後自然免不了一番東拉西扯的廢話。
不至於真的讓韓紹下不來台。
「善!」
韓紹失笑,吩咐道。
可再想到當初這廝斬殺九皇子那尊分身後的忤逆表現,這份觸動終究還是漸漸淡化了下去。
所以在看到韓紹笑著大步向自己走來的時候,李瑾下意識加快了腳步走上前去,口中連忙道。
冠軍城軍民十餘萬,與之互成犄角的廊居城還有十餘萬鎮遼軍。
……
要是真的在此戰盡數葬送,公孫老祖心痛是肯定的。
韓紹肅然。
沒什麼好說的,韓紹哈哈一笑,熱情迎上前去。
可這時,公孫老祖卻是俯上身前,低聲又補了一句。
確實懷念!
要是早知道這廝能在這短短一年內,生出這麼多風波。
韓紹露出一副感激涕零難以自禁的模樣,向著神都的方向遙遙一拜。
「放心吧,既然老夫已經出山,凡事自然有老夫我在背後替你撐著!」
可有些人儘管不一定能幫你成事,但如果真壞事,卻是輕而易舉。
說到底,世人只知道這廝短短一年之內,從籍籍無名的軍中小卒,到今日的大雍冠軍侯、最年輕的七境真仙。
見韓紹沒有去提兩人上次見面時的不愉快,李瑾心中略微鬆了一口氣。
「確實。」
說是真心也好,亦或是寬慰『投資人』的心也罷。
而等到月余之後第二次見面,就有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感覺了。
後來的小半月,圍繞這封敕封韓紹為定北將軍的聖旨,南北二宮的爭鬥也確實激烈。
越是到了公孫老祖這樣的年紀,越是欣賞這樣的年輕後輩。
李瑾的腳步邁得並不大,可一舉一動,卻自有一番儀態。
遙想當初與這廝初見時,不過區區元神真人,身份更是不值一提。
否則的話,他腦海中那副天宮畫卷的背面,定然會多上幾個人名。
所以這麼多年來蘭台閣對鎮遼軍乃至整個幽州的事情,了解並不多。
大雍冠軍侯,最年輕的七境真仙。
「不說老祖,在韓某看來,這世上芸芸眾生,如我這般年紀,皆不如我。」
連帶著臉上的神色也真誠了不少。
韓紹早已一清二楚。
撇開這廝已然與自己同境不談,現如今的北疆,大戰在即,也離不開這廝。
看得身前的公孫老祖老懷甚慰。
短暫沉默后,搖頭道。
「言重了!言重了!李常侍乃陛下近人,整日替陛下奔波勞苦,為陛下分憂,怎麼能算閑散?」
不過李瑾也懶得跟他計較,聲音尖利的一笑,便打著哈哈道。
饒是李瑾如今對韓紹觀感不佳,內里甚至還帶著幾分戒備,此時被這番馬屁一拍,也大為開懷。
李瑾感興趣的是如今鎮遼軍在未來那場大戰中的布置。
賓主落座,女侍奉茶。
「微臣年少,得遇陛下明主之恩,才有今日!」
「李常侍哪裡的話!韓某與李常侍相識時,不過微末之身!」
陛下果然知我!
目送公孫老祖離開之後,韓紹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旋即便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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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前世炒股,股票一時跌停不可怕。
因為內容他早就知道了。
要是說難聽一點,那是什麼?
是窺伺禁中!
李瑾不相信以這廝的城府,會不明白這一點。
「陛下甫一得知侯爺破境登仙,大喜過望。」
「老祖此言差矣!非目中無人,乃自知也!」
見韓紹沒有否認,竟然就這麼承認了下來,公孫老祖倒是有些意外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公孫老祖嘆息一聲,神色認真道。
徐徐吐出一口濁氣,韓紹頗為鄭重地向著公孫老祖,深深一揖。
少了幾分疏離的公孫老祖,一陣大笑過後,拍了拍韓紹的臂膀,神色忽然變得鄭重。
只是對於韓紹而言,能遇到公孫老祖這樣思維通透的『天使投資人』,卻是一種難得的運氣。
這就不裝了?
剛剛韓紹有意無意探聽宮中之事,李瑾就有些警惕了。
不但修為已經踏入六境金身,還當著自己的面斬殺了一尊九皇子的分身!
而如今,一眨眼間的一年之後。
甚至就連整個遼東公孫也免不了傷筋動骨。
雖然眉宇間,人依舊是那個人,並沒有太大變化。
一個邊將徹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說輕了可以算是好奇。
「怪咱家!倒是咱家忘了,侯爺事務繁忙,哪能讓咱家這個閑散之人,隨意耽擱時間。」
那萬騎白馬義從,可是公孫老祖多年看護、等閑捨不得拿出來的寶貝。
要知道他前世浪蕩一生,最怕的就是責任二字。
「惜哉!微臣才薄力微,唯有這一身肝膽,以報陛下!怎能堪陛下如此讚譽?慚愧!慚愧!」
「咯咯,咱家就一玩笑,冠軍侯勿慌。」
可卻忘了他本身只是個弱冠少年郎罷了。
「真要是打不過,你也沒人會怪你。」
「此戰,你放手一搏便是。」
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因為兩相對照,總能讓他們追憶起往昔的崢嶸歲月。
好在李瑾這話也是用玩笑的口氣說出來的,能放也能收。
於是很快便輕咳一聲,打斷道。
韓紹懂了。
「余者皆不重要。」
天命之人,命數強大。
公孫度的鎮遼軍先拋到一邊不說。
面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兩族大戰,心中有所緊張也是情理之中。
見韓紹一本正經地說出這般狂傲至極的話,甚至還不忘順著自己的話,踩上自己一腳。
「想當初,老夫在你這個年紀,尚且懵懂無知,整日只知浪蕩不羈,蹉跎歲月,又哪裡及得上伱今日這般成就?」
……
而宮中的事情,李瑾自然是嘴嚴的很,半點也不肯透露。
「不過是天生一副勞碌命罷了,哪裡比得上侯爺得陛下信重?」
「侯爺客氣了!」
韓紹點頭,正要接話。
隨著一聲『欽哉』收尾,李瑾笑意盈盈地將聖旨遞到韓紹面前。
這般感慨剛剛落下片刻,便聽呂彥的聲音再次匆匆傳來。
如今卻是不可能了。
眼下這般局面,換做曾經的自己,怕是連想也不敢想。
韓紹面上笑容不減。
公孫老祖笑道。
這麼多條人命擔在肩上,要說毫無壓力,又怎麼可能?
之所以敢這麼做,無非是有恃無恐罷了。
如此虧本的買賣,韓紹又怎麼肯做?
要信也只會去信天大地大我最大,我命由我不由天。
公孫老祖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忽然笑了。
從座位上起身,接著便正色道。
李瑾心中一邊嘆息,一邊跟著韓紹走進那處會客的書房。
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加倉,攤平成本。
「皇恩浩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