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夢境
那是………什麼?
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幽幽地傳來一道又一道凄慘而又聖頌的聆聽聲。在她的面前,虛幻又飄渺地白色紗衣的侍女,緩緩遊盪到了她的身邊。
懺悔的幽影們嘴中喃喃著晦澀難懂的語言,牽引著她,牽引著她身上那一襲紅紗,輕輕地拽,緩緩地將她推向眼前一望無際地黑暗中,彷彿要將她淹沒一樣……
咚………
彷彿是鼻尖接觸到了海面,黑暗的眼前逐漸泛起了陣陣漣漪。漣漪之後,夢境中那黑色的海,逐漸升起了一點又一點的白,構造出一塊巨大的熒幕。
而在那熒幕之中的,是一塊巨大的門扉。門扉之前,則是彷徨著七位神態焦急的男女。
他們嘈雜著,互相推搡著,將目光頻頻射向那緊緊封閉著的,充斥著不祥與惡臭的門扉。
但無一例外地,沒有人敢於推開那道門。所以他們才會如此徘徊。
直至一道身影緩緩走來。
那道身影之熟悉,就連一旁一直觀看著的少女也不由得發出了聲音。
「泱…君………」
與少女記憶中的那道背影差別很大,海面之下的那位少年一襲白衣擦來,絲毫不拖泥帶水。
那墨染冗亂的黑髮之下,則是一臉地慎重嚴肅。
雖然身形與現如今的泱君差了太多,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程度的感受,讓少女還是認出了此人,正是泱原存。
也是隨著這位「泱原存」入局,這場來自少女意識模糊地夢境,才緩緩拉開了帷幕……
…………
「君央,你怎麼才回來……」
伴隨著少年緩緩褪去黑暗,出現在眾人的身後,離門扉最近的一名女子最先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喚住了他。
隨著女子的聲音響起,眾人才紛紛轉過頭來,將目光放在姍姍來遲的少年身上。
只見少年徑直走過圍繞在門扉前面的眾人,來到門扉前,將手輕輕貼在了門扉之上。
見少年這般默不作聲的模樣,一位戴著兜帽的銀髮少年緩緩摘下了帽子,神色悲哀地,聲音卻異常平靜道:「天穹聖域的門扉關閉了,我們與母親的聯繫也被掐斷了……」
「源君央,難不成……母親已經………」
「忒希斯,不會說話就把你那鳥喙給我縫上!看管輪迴世界把你自己看傻了嗎,膽敢對母親猜疑不安!」
聽到銀髮少年的揣測后,一旁的男子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嘴裡不斷地怒罵著銀髮少年。
「好了好了,墓煬鴉。忒希斯太久沒離開輪迴世界的位置了,對於未來的觀測性看太多了,對於第一次觀測不到未來,難免會出現焦躁情況的。」
就在被稱為墓煬鴉的男子想要下手時,站在少年另一側的鹿人突然干涉了他的動作。
看著剛想要打出去的拳頭在空中懸停下來,墓煬鴉惡狠狠地瞪了依舊面露悲傷的忒希斯一眼,懸停著的手上立刻燃燒起焦黑色的火焰。
待到整條手臂的皮肉化為灰燼后,墓煬鴉大手一甩,將連同著燒焦的皮肉一起,一塊塊植物的根須被摔落在了地上。
墓煬鴉指著鹿人道:「牧鹿,別他媽給我扯這些虛的,自始至終你們一個個的,有幾個遵從母親命令的。」
似乎是因為與母親的聯繫消失了以後的強烈不安,墓煬鴉一個個地指向在場的所有人。
「牧鹿用著子嗣的血液培養著大樹,美其名曰什麼狗屁世界樹,到了最後甚至求著母親要了她的血液。」
「到了最後用了母親的血才只是讓樹苗發了芽!」
「天秤不好好在不滅天庭呆著,跑到維度世界去陪著源君央,說著依著母親的命令推行倫理道德,卻一起搞著禁忌的實驗,創造了塔米塞洛夫那個煉獄。」
「那些死後的靈魂連輪迴都入不了,只能留到至暗深淵裡去!」
「雲夢涯跟特么條發情的狗一樣,亂搞血緣混合,你真當我不知道南焉龍嶺的那些敢他媽跟龍族爭奪領土的奇美拉一族是從哪裡來的?」
被墓煬鴉所指向的人們紛紛低下了頭,似乎是被兄長指責出了自己犯下的錯誤一樣沉默不語。
「最後還有………」
只見墓煬鴉的指尖剛剛指向少年身旁的女子,他便感覺眼前一黑。
下一秒,只見自己已經倒在了地上。黑髮的少年單膝壓在了他的胸前,一隻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則狠狠抓著他的臉頰,大拇指戳進他的嘴中不斷用力,彷彿他再要動彈片刻,少年便會毫不猶豫地扯爛他的臉。
墓煬鴉死死地等著壓制住自己的少年,卻見少年緩緩開口,用最平靜的話語說出了最致命的威脅:「你從至暗深淵回來,戾氣太重了。」
「再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遜,我不介意將你從不滅天庭打回到至暗深淵。」
似乎是少年的話起了效果,被壓制住的墓煬鴉不甘地用他那標誌性的猩紅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便不再動彈表示屈服。
待到少年站起身子后,剛剛被指責的名為雲夢涯的中年男子戳了戳身旁的名為天秤的雙胞胎女孩,示意著她們將躺在地上的墓煬鴉扶起來。
少年鬆了松衣領,又用自己的衣角擦乾淨手上的口水后,慢走幾步靠在了門扉上。
眼見場面上的眾人逐漸平靜以後,少年緩緩開口說道:「我將進入天穹聖域。」
……
少年此話一出,剛剛安靜下來的局面瞬間又炸了起來。
不解、質疑、警告、猶豫揉搓成一道道喧鬧的聲音傳入到少年的耳中,但隨著少年的怒視掃過諸位兄弟后,場面卻再次安靜了下來。
可他人的沉默歸沉默,剛剛被教訓完的墓煬鴉還是一口一個不服氣地站了出來。
「母親明令禁止過的,當天穹聖域的門扉關閉時刻,即代表著母親的預言與計劃開始了,你若在此時進入天穹聖域,無疑是忤逆了母親的命令的!」
對於墓煬鴉的斥責,少年瞥了他一眼后,直接開口道:「我不想再重複我說過的話,七位子嗣中,我本就是天穹聖域的管理者。」
「未能及時察覺到母親發生了什麼事情本就是我的失職。可現在,我將彌補我的行為,履行我的職責。」
「可是你現在去………」
就在墓煬鴉剛想要反駁少年說的話時,一旁的牧鹿和天秤三人相互拽住了他的肩膀,而在他的對面,名為暗婭的女子緩緩抬起了紫紗袖,靜靜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見墓煬鴉被控制住后,暗婭走到少年的跟前,雙手搭上了少年的肩膀,喃喃道:「你若是覺得對,那便去做吧……」
「畢竟你是特殊的那一位,你也是我們之中唯一有許可權操縱天穹聖域的子嗣了。」
這種很明顯地對少年的支持並沒有讓暗婭透露出信任與安心。
在她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裡所湧現地,更多的則是對於少年接下來行為的囑託,甚至充斥著悲哀與令少年難以言表的情緒。
話畢,隨著暗婭搭在少年肩膀上指尖的跳動。似乎是編織一般,隨著一條條白色的粘稠絲線從少年的腳下湧出,在暗婭的操縱下,相互交織,相互融合,一件白色的長袍被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淡紫色的垂簾碎發下,女子泛金色眼眸中的悲傷更加凝重,一道道鎏金的絲線也從她的指間延展而出,為這件白色的長袍收了最後的尾。
縱然看去,一塵不染的白袍上鎏金色的紋路如龍如蝶般盤錯交織,本就顯得聖潔的袍澤搭配上不染塵世的少年,似是詩畫中的聖賢降臨在眼前一般,飄渺塵緣。
就像是……她觸不可及的存在一樣。
少年緊了緊衣襟,感受著這件女子新編織的袍澤,抬起頭,眼中的疑惑絲毫沒有保留地溢於言表。
「這是第二件衣裳了吧。」
「分外袍跟內裳啦……」
暗婭撫摸著這件嶄新的袍澤,似是感受著衣裳的舒適。放下手的那一刻,少年身上的溫度又被她緊緊攥在了手中。
煌袍澤配應許之人,君應憐祭孤伶之君。
做了最後的道別後,少年便不再猶豫,在幾人的注視下,少年再次將手抵上了門扉。
「XXX,XXX,動手!」
推開門扉的剎那,黑色的火焰與白色的絲線同時在少年的身後出現。
在踏入黑暗的最後一刻,一隻大手狠狠拽住了旁觀者的衣領,如在瘋狂彌補過失一般,將在黑暗之中一直觀看著畫面的少女狠狠拽了出來。
…………
寢區的房間里,幽幽的燃火搭配著清晨的縷縷軟光吹進偏偏微涼的房間中。
乾燥的唇在幾經掙扎后喘出了幾道有些痛苦的哼聲,無數的汗珠也浸濕了少女身上的衣裳。
在強烈的注視感下,紅憐猛地驚醒。
睜開眼的那一剎那,泱君的面容垂映入她的眸中。
此刻,泱原存正跪在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牢牢地將她封鎖住。
黑色的長發掠而垂下,輕輕撩過她的臉頰后又順勢滑落下去。只不過比起這般糟糕的動作,令紅憐更為在意的,卻是他眼中的那份焦躁。
那是她從未見到過的,甚至是打心底都認為從不應該發生在他身上的,浮現在他臉上的……那種對某種東西,亦或是某件事情所產生的慌張。
甚至是……害怕………
下一秒,彷彿是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失控了,泱原存又強壓住心裡的不安,張開嘴,顫抖的聲音卻又暴露了他心底的慌張。
「你……醒了啊………」
儘管那雙深邃的黑瞳正對著自己,可她依舊能感覺到,他所呼喚的,並不是自己。
看著如此失神,難以自拔的泱原存,紅憐不忍再見他這個樣子。她緩緩伸出手去,想要去觸摸,觸摸那位君的臉頰。
可在手掌貼上的一剎那,泱原存突然恢復了神智,在清醒之後便立刻起身離開了床。
紅憐看著突然離開的泱原存,連忙坐起了身子。
看著泱君的背影,剛想要說些什麼去安慰他,卻見泱原存的一個回眸,頓時讓她如鯁在喉。
只見那深邃之後,再無先前的悲傷與柔毅。那無神的眼眸,正是代表了泱原存現在的心情。
沉默過後,房間外突然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泱原存也不再過多逗留,淡淡地嘆息過後,那道火紅色的身影便離開了房間。
看著泱原存離開的身影,紅憐不自覺地伸出手去。
從夢境中所觀察到的畫面在她的眼中如此地真實;夢境之中那位少年的氣息與泱君的氣息如此地符合。
「母親」是誰?「子嗣們」又是誰?
緊閉的門扉之後到底是什麼,贈予少年的白色袍澤……與泱君身上的火紅色煌袍澤如出一轍………
這一切的一切,有太多讓她難以理解的事情……
可她的心裡也清楚,現在也並不是能夠解答這些問題的時候。
她或許還需要等待………
她能非常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好像已經發生了某些變化,只不過這種變化很大程度上,是根據泱君對她的態度以及自己心態的變化來確定的……
現在愈加地,她對她的未來,他們的未來充滿了擔憂。
正如同先前她害怕泱原存看待自己的目光再去溫暖一樣地……
「哎………」
就在少女嘆息之時,少女緣拉著月狼蹦蹦跳跳地進入了房間。
看著床上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憐姐,少女緣晃了晃耳朵,身後立刻竄出來五條白色的狐尾。
輕輕拍了拍月狼的手背,示意她先安靜等待一下后,少女緣悄咪咪地踮著腳尖來到了紅憐的床前。
面對低頭沉思著的紅憐姐,少女緣弓起身子,隨後猛地撲到了紅憐的背上。
「憐姐!!!」
「嗚哇哇!!!」
看清楚身後的來人後,紅憐嘟起嘴來一臉怨氣地拽著那對狐狸耳朵拽到懷裡,雙臂死死地抱住少女緣,頗有怨言地說道:「好啊,還敢嚇你紅憐姐,現在進入連敲門都不敲了是吧。」
「敲門啦,只不過紅憐姐沒聽到嘛~」
「哼,還敢犟嘴?!」
「唔啊……」
「錯了,憐姐,錯了錯了……」
在紅憐懷中的少女緣幾番掙扎未果后,索性放棄了掙扎。面對憐姐的揉耳「折磨」,少女緣狠狠在一馬平川的平原攆了攆,看著心情不再低落的紅憐,少女緣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一旁的月狼看著床上打成一片的兩人,微微低下頭,嘴裡喃喃地說道:「你們姐妹兩人的關係可真是要好啊………」
「好啦好啦,憐姐,鬆開我啦。」不一會兒,少女緣掙脫了紅憐的囚禁后,退到床邊拉起了月狼的手。
只見少女緣滿臉笑容地說道:「憐姐憐姐跟我們一起來吧。」
「我和月狼都想再玩一玩昨天被天狼沒收掉的沙發椅,正巧明天狼族會議開展,天狼也沒有閑心管那個那麼大的椅子,咱們悄咪咪地去玩吧!」
看著少女緣如此興奮的模樣,再看看一旁月狼的低頭靦腆,紅憐無奈地搖了搖頭。
「聲音再大點的話就不是悄咪咪了哦……」
「不過也是拿你沒辦法………泱…泱君那邊也沒有什麼事情的……」
根據自己無意識地推想後果,當牽扯到關於泱原存時,紅憐愣了一下,但隨即還是對著兩人說道:「那好吧,我陪著你們一起去。」
「好耶,走吧走吧!!!」聽到紅憐的肯定后,少女緣興奮地拉住了她的手。
對於拽著自己的手,不斷催促著自己儘快的少女緣,紅憐還是允許了她們這種無害的胡鬧。
在短暫將房間收拾好后,紅憐便陪同著少女緣和月狼一起,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