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產工藝出了點小問題

幾個人的目光望向門口，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小夥子。

一米八左右的個子，留著和劉德華一樣的分頭，面容俊朗，眉清目秀，帶著一絲稚嫩，又似乎帶著成熟。

白襯衣，藍色西褲，皮鞋，一幅城裡人的打扮，只是上面濺了一些泥點子，不過在村裡也很常見。

潘主任有些好奇，這個人是誰？

秦建國睜大了眼睛：「小鋒，你不是說要在大學附近當家教，勤工儉學過這個暑假嗎？怎麼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秦鋒點頭，然後走向潘主任。

「潘主任，這批膠鞋的確質量有問題，都怪我們疏忽，接到你們的訂單之後就日夜趕工，其中一部分膠鞋的生產工藝出了點紕漏，恰好你們供銷社的這批貨都是這批鞋子。」秦鋒說道：「只要我們重新加工一下，鞋子保證達到軍工品質。」

「出了什麼紕漏？」潘主任看向秦鋒：「你怎麼知道的？」

就連秦建國都愣住了，自己去年得到機會去3513廠上了幾個月的班，已經把生產膠鞋的手藝學會了啊，怎麼會出紕漏？

「因為我是首都大學的高材生。」秦鋒很驕傲地挺起胸膛。

首都大學？潘主任臉上的表情獃滯了一下。

哪怕在後世大學生多如…，天上掉下塊磚頭都能砸到大學生頭上，首都大學的高材生也是讓人羨慕的，更不用說現在，中專生畢業出來就能當幹部，上個大學那就是天之驕子，首都大學的學生，那是所有人都仰望的存在！

「這是我的學生證。」

秦鋒從褲兜里一翻，翻出來了紅皮證件，這年頭，學生證比身份證有用，畢竟坐車還能弄個半價票，回家是肯定要用的。

潘主任看了一眼，也沒有接過來檢查，臉上露出了笑容：「秦廠長，你兒子居然是首都大學的學生，這以後前途無量啊！」

秦建國的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來：「是啊，這小子能上首都大學，是我們老秦家祖墳冒青煙…」

「潘主任，等我暑假去了就是大四，還有一年就畢業了，也不知道能分到哪個單位，但是肯定能留在首都，您是我們膠鞋廠的老客戶，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來找我。」

「好，好，秦廠長，你兒子以後一定能當大官…那個，小鋒，你確定能把鞋子整好？」

「那是當然。」秦鋒說道：「咱們去後面車間，先拿一雙試試，要是達不到我說的效果，咱們再說退貨的事情也不遲。」

說完，秦鋒從紙箱里拿起來了一雙新膠鞋，膠鞋的側面已經蓋上了丰台供銷社的印章。

解放鞋，全名叫做膠底布鞋，黑色的橡膠鞋底，黃（綠）色的橡膠鞋幫，綠色的帆布鞋面，所以，又把它叫做綠膠鞋，穿久了之後會變黃，也有地方把它叫做黃膠鞋，簡稱就是膠鞋。

解放鞋是橡膠和布做成，重量非常輕，遠比笨重的軍靴適合長距離行軍。膠底是軟的，膠底的韌性和彈性都很強。它的鞋底相對軍靴鞋底較薄，爬山時候抓地能力自然也比較強。在泥濘的情況下，解放鞋不容易滑倒，而且穿著也相對舒適。

在朝鮮戰場上，踩著笨重軍靴的多國聯軍就被穿著解放鞋的志願軍給打回了三八線。

開始的解放鞋是只供應軍隊使用的，由於這種膠鞋的製作工藝並不複雜，所以一些地方鞋廠就開始生產這種膠鞋，雖然質量比不上軍品，但是賣給村裡人下地幹活還是很不錯的，很多人買一雙膠鞋能穿十幾年。

秦鋒的老爹也是看到了膠鞋的市場，從3513廠學習回來，自以為掌握了所有的技術，把這裡廢棄的廠房租下來，在鎮上雇了二十多人，準備大幹一場。

可惜，老爹還是沒眼光，也沒能力。

最近十年來，國門打開，年輕人已經看不上膠鞋，旅遊鞋，運動鞋，皮鞋，各種鞋子層出不窮，土氣的膠鞋市場逐漸萎縮，而很多新興的作坊式的小民營鞋廠也在大量生產膠鞋，這個市場早就飽和了。

老爹的技術也沒有學到家，做出來的膠鞋質量太差，使用周期只有三個月，三個月後准壞！

所以，五月份開始賣貨，八月份就遇到了第一批退貨的，之後會越來越多，廠子經營不善，在年底的時候不得不關門，還欠了一屁股債，直至秦鋒上班之後才還清。

老爹原本是打算賺大錢，讓一家人過上好日子，沒想到反而拖累了兒子，從此之後，鬱鬱寡歡，幾年後就…

秦鋒既然回來了，絕對不能讓老爹重蹈覆轍！

後面，生產車間里很多人探出頭來，他們已經聽到了前面的爭吵聲，心中也很焦急。

膠鞋廠就在家門口上班，比去首都打工好多了，他們可不希望鞋廠倒閉，但是鞋子質量差，他們也是心裡有數的，畢竟，鞋廠生產出來的第一批鞋子，給他們當福利每人發了一雙，現在，他們腳上的鞋子，也都開始露大腳拇指，斷鞋底等等。

老秦的兒子是大學生，或許還真能解決問題呢？

剛剛走到後面的聯排車間，潘主任突然捂住了肚子：「不好，我得去趟廁所。」

「嗯，您快去吧。」秦建國目送潘主任離開，然後緊張地問向秦鋒：「小鋒，咱們到底哪裡工藝出了問題？」

「硫化。」秦鋒簡單說道。

「硫化？啥是硫化？」

「就是最後把鞋子放進鍋里蒸那一步。」秦鋒說道：「爸，你當初在鞋廠，就沒有看到人家在蒸的時候，還放了硫磺進去？」

「放硫磺？有什麼用？」

「硫化。」

「啥是硫化？」

「說了你也不懂。」秦鋒無奈科普：「橡膠受熱變軟，遇冷變硬發脆，容易磨損，這些都是因為分子內的雙鍵結構決定的。想要改善橡膠的性能，就需要讓橡膠中的生膠與硫化劑發生化學反應，使其由線型結構的大分子交聯成為立體網狀結構的大分子，使從而使膠料具備高強度、高彈性、高耐磨、抗腐蝕等等優良性能。這個過程稱為橡膠硫化。」

秦建國睜大了眼睛，表示沒有聽懂。

「原理不需要你們懂，現在看我操作就行，找幾塊硫磺過來。」說話間秦鋒已經來到生產線的最後一環，看著樹立在鍋爐旁邊的一米多高的鋼製圓主體罐。

這個罐體學名叫做硫化罐，已經成型的鞋子會放入到硫化罐內部，一層層地方進去，和蒸饅頭的籠屜差不多，利用飽和蒸汽高溫熏蒸，完成鞋子的硫化過程，讓膠鞋具備更高的強度和彈性。

老爹的確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惜，還是不到家啊！雖然有鍋爐燒蒸汽來熏蒸硫化罐，但是，蒸汽裡面沒有硫磺這種最簡單的硫化材料，還怎麼硫化膠鞋？

最好的方式是把硫化劑直接放在橡膠內一起融化成型，但是以現在平旺膠鞋廠的技術肯定達不到，所以就用這種亡羊補牢的方式好了。

正好新一批的膠鞋剛剛放進去，還沒有開始蒸，秦鋒將手裡丰台供銷社的膠鞋也放了進去，又扔進去幾塊硫磺，然後蓋上蓋子。

不知覺中，車間里的工人圍過來了一大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目光中滿是期待。

「硫化可以分成四個階段，分別叫做誘導、預硫、正硫化、過硫。」秦鋒一邊操作，一邊介紹：「不同的階段需要不同的溫度和壓強，現在我先操作一遍…」

秦鋒忙碌起來，觀察鍋爐的壓力表和溫度表，時而關閉閥門提升壓力和溫度，時而又把閥門打開，洶湧的蒸汽吹入硫化罐，發出嗤嗤的聲音。

大傢伙看著，眼神中充滿羨慕。

大學生就是厲害啊！理論聯繫實際！

知識就是力量！

潘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擠了進來，看著秦鋒的操作，也充滿了敬佩。

十五分鐘后。

「好，這一罐的硫化過程結束，大家注意，小心高溫蒸汽燙傷，我要開罐了！」

硫化罐打開，秦鋒用竹竿將自己放進去的膠鞋挑了出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潘主任，您再看看這膠鞋，要是能掰斷了鞋底，咱們全額給你們退款，再倒賠一倍的損失！」

鞋子很快晾成了常溫，潘主任伸手去掰，膠鞋的鞋底非常柔軟，就和麵條一樣，隨便揉捏！丰台供銷社的字跡也隨著鞋底來回運動，變成橢圓，隨後又復原。

「果然是工藝缺陷造成的。秦廠長，你兒子厲害！」潘主任點頭：「首都大學的高材生就是牛！我也不退貨了，你們把車上的鞋子給我卸下來，重新加工了給我送回去！」

「好，快，大傢伙去幫忙，把車上的鞋子搬到這裡來！」秦建國滿臉紅暈，太好了，兒子給自己解決了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