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妖族大業

小翠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大亮。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臉上，有些暖融融的癢。

鼻端聞到好聞的氣息，她想也不想就纏了過去，滿懷都是香氣撲鼻的柔軟，暖暖的，軟軟的，滑滑的，好舒服。

小翠滿足地用臉蹭了蹭，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

「放開！」

小翠連忙睜開眼睛，看到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細細的柳眉幾乎倒豎，正怒視著她。

小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下一刻，她被那人一腳踹到了地上。

「疼！」小翠跌了個四腳朝天，忽然想起自己不是癱了嗎？她居然好了！

小翠驚喜地跳起來，上下檢查自己，連聲尖叫：「我好了！我全好了！」

床鋪之上，女娃娃坐起，理了理滿身如瀑的青絲，蹙著眉瞪著她：「當然好了，閉嘴！」

小翠現在只顧開心，看著女娃娃傻笑。

自己手腳恢復正常，斷掉的脊椎也長好了，連妖力似乎能增長了許多。

怎麼會這樣？

難道，真的是唐僧治好了自己？

「唐僧，你真好！」小翠欣喜地朝床上的女娃娃撲去，然而一根禪杖比她還快地擋住了她。

「站好說話。」

「哦。」小翠聽話地床邊站好。此刻再細看那唐僧，見她懶懶地靠坐著，臉色有些蒼白，眉心微蹙，像是仍然十分疲累的樣子。

小翠忽然醒悟：「唐僧，你是不是用了整晚的時間救我，累壞了？」

女娃娃：……

她揉了揉額角，閉上眼睛，懶得理那傻妖怪。

昨晚小翠昏過去后，她本來打算整晚運轉金丹療傷的，然而這肉身太不中用，最後竟然支持不住，倒在了床上，睡了過去。

女娃娃自從進了這個肉身之後，還從沒睡過覺。這一覺就睡得十分不安穩。夢裡光怪陸離，萬千世界，分秒變幻，時而天崩地裂，廝殺震天，時而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睡了一覺比沒睡都累。

都是業障。

女娃娃輕揉眉心，這時，突然感覺臉頰上濕漉漉的，猛地睜開眼睛，卻見那傻妖精笑眯眯地，又湊了過來。

「你是狗么？」女娃娃連忙推開那張臉。

「好香。」小翠趴在她身邊，仰著臉看著她，「好想纏著你。」

女娃娃冷冷地盯了眼小翠纏過來的腿。

小翠縮了縮脖子：「知道了，我不動，我只聞聞就好。」

女娃娃深吸了一口氣，將那顆腦袋從懷裡推開：「坐好，我有話問你。」

小翠聽話地盤膝坐在女娃娃身邊。

「你說你聞到我身上有香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小翠想了想：「好像就是從昨天晚上開始的，之前都沒發現你這麼好聞。」

一雙手臂悄悄地，軟軟地纏在了女娃娃的腰上。

女娃娃從袖中摸出匕首，哚的一聲，插在了床板上。

小翠縮了回去，規規矩矩地坐好：「嗯，就是好像受了重傷后，才開始聞到的。」

「重傷之後？什麼樣的氣味？是想吃嗎？」

「嗯……想纏著抱著，摟摟舔舔。」

女娃娃：……聽上去還是像食物啊！

「重傷之前並沒聞到這樣的氣味，對嗎？」

「嗯，你以前也聞起來香香的，但是沒有這麼香。」小翠說著又湊了過來。

女娃娃推開她，覺得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了。

便道：「你大師兄打斷你的手腳，將你留給我做口糧，我雖然治好了你，但你還是裝著不能動比較好。」

提起那個大師兄，小翠的臉色忽然一變：「哎呀，忘了告訴你，那個大師兄其實是黃風大王假扮的，他養胖你是要吃你呢。唐僧，咱們得趕緊逃。」

「咱們？」

「嗯，別怕，我會帶你逃出去的。」

「哦，逃出去后呢？你有什麼打算？」女娃娃不動聲色地問。

「我和你一起去取經！」小翠興奮地道，「我還沒去過西天呢。」

「取經團隊的名額已經滿了。全都內定了。」

「那，我給你做丫鬟？」

「你見過哪個和尚帶著丫鬟？」

小翠：……「不管了，先逃出去再說。」

小翠跳下床，扒門縫上往外看。

女娃娃叫住了她：「你打得過那個黃風大王嗎？」

小翠連連搖頭：「打不過，大王可厲害了，他還有一門本事叫三昧神風，吹起來，誰都擋不住。」

女娃娃道：「那你有什麼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逃出去嗎？」

小翠忽然沮喪起來：「這小須彌山有結界，沒有大王的允許，誰都出不去。」

「還有結界？你們這個大王本事不小啊。」女娃娃輕笑道，「你可知他是什麼來歷？如何就能佔了小須彌山？」

見一時也沒有辦法出去，小翠回到了床上，又膩在女娃娃身邊道：「我加入黃風洞的時候，大王已經佔了小須彌山了。聽老一輩妖精說，那黃風大王原本是個罪妖，被靈吉菩薩丟在黃風嶺，讓他靜思悔過。後來不知為何，黃風大王突然帶著眾小妖去攻打小須彌山，居然還讓他給打下來了。」

「什麼？這黃風大王這麼厲害嗎？」女娃娃吃驚地道，「他可是使了他的三昧神風，這才把靈吉菩薩和他的徒子徒孫都吹走了？這才佔了小須彌山？」

小翠笑道：「這就不知道了。只是聽其他妖精說，那靈吉菩薩拿咱們的黃風大王一點辦法都沒有。後來還被黃風大王捉住，直接吃了呢。」

女娃娃本來沒精打采地靠在床上，這時噌的一下坐直了：「你說什麼？靈吉菩薩被妖怪吃了？」

小翠點頭道：「我雖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其他妖精都這麼說。我還親耳聽黃風大王自己說，靈吉菩薩現在在他的肚子里呢。」

女娃娃蹙起眉頭，心想，若是靈吉菩薩已經死了，那自己在小須彌山的正殿佛堂，看到的那座自動轉向面北的佛像，又是怎麼回事？她原以為那是靈吉菩薩給自己的暗示，可若靈吉菩薩已經不在了，那佛像的暗示又是來自何處呢？

當初得知這黃風大王手中竟然有靈吉菩薩的本命法寶，飛龍杖，女娃娃就曾猜測，靈吉菩薩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沒想到竟然已經被吃了。堂堂修成正果的菩薩，身上怎麼會沒有幾件保命的手段？竟然沒一樣能治得住這妖怪。

可這怎麼可能？

女娃娃的臉色嚴肅起來，想了想又道：「你可曾聽那妖怪大王說過，靈吉菩薩的定風丹，現在何處？」

小翠搖頭道：「定風丹？不曾聽過。那是做什麼用的？」

女娃娃道：「那定風丹也是靈吉菩薩的法寶，可定天下一切神風。你那個大王的三昧神風，用定風丹就可以制住。」

小翠想了想道：「那是不是我們找到定風丹就可以打敗黃風大王了？」

女娃娃點點頭道：「前幾日看那妖怪的手段，武藝平平，不過是仗著飛龍杖才能和我那徒弟打個平手。若是有了定風丹，那三昧神風也不算什麼。只是有一點，那天我突然被一種奇臭的淡黃色煙霧熏暈，你可知道那是什麼？也是那妖怪的手段嗎？」

小翠想了想，道：「那淡黃色的煙霧，倒是不曾聽大王提過。」

女娃娃喃喃地道：「難道是這妖怪新修鍊成的什麼法術？難道，他也得了什麼機緣？」

小翠這時突然叫道：「對了，機緣，我聽大王以前提過女媧娘娘。」

女娃娃心中一動，問道：「難道那黃風大王真的見過女媧娘娘？」

小翠搖頭道：「是不是真的見過，我就不知道了。大王不曾明確說過。但大王確實經常將女媧娘娘掛在嘴上，話里話外都是要表忠心的意思。其實以我的猜想，若是沒有女媧娘娘撐腰，大王如何敢攻打小須彌山？」

兩人正說間，院里又起喧囂之聲。只聽那假扮大師兄的黃風大王咋咋呼呼地在院中叫道：「聖僧！聖僧！那小蛇精還好吃嗎？你可長胖了一些？」

小翠聽聞此言，氣得面色發青，險些將獠牙都露了出來。

女娃娃朝她使了個眼色，讓她在床上躺好。自己則下床，打開了房門。

果見那一身布衣，頭髮發黃的大師兄，站在門外，笑呵呵地道：「聖僧，醒了嗎？我就是來問候一下，看聖僧休息得可好？吃得可好？」

說著，那大師兄伸手又去捏唐僧的手臂。

女娃娃手中的禪杖一擺，敲開那大師兄的手。

那大師兄呵呵笑著，也不介意，收回了手，仔細地打量著女娃娃，突然驚呼道：「怎麼才過了一晚，你竟然瘦了？」

有么？

女娃娃摸了摸臉，心想，難道自己神思受損果然影響到了這肉身？

「沒有，你看錯了。」女娃娃淡淡地站在門間。

那大師兄越過女娃娃的肩頭，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翠，皺眉道：「哎，那小蛇怎麼在你床上？她在你床上，你不是就休息不好了？休息不好，豈不是會瘦？哎，我看我還是找個籠子，幫你把她裝起來。」

床上的小翠按照唐僧的吩咐，只假裝自己還癱著，這時聽到那大王口口聲聲都是嫌棄自己的意思，心中氣憤難當，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女娃娃聽到了小翠磨牙的聲音，怕這黃風怪耳尖，也聽到了。

當下邁步出門，反手合上了房門。

「不勞費心，我剛吃了點蛇肉，現在也不餓。師兄俗務繁忙，還是請回吧。」

然而在那大師兄的心裡，什麼俗務能比得上養肥唐僧？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假大師兄。

那大師兄痛心疾首：「你看看，你這小臉都瘦了一圈了。是不是這小蛇精不好吃？唉，果然這吃食就不該將就，要不我還是去給你抓龍肉吧。」

女娃娃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但師兄不是說那條龍身旁有兩個親戚很厲害嗎？」

那大師兄面露躊躇之色，頓了頓，還是下了決心道：「確實有些棘手，但也不是毫無辦法。我還有一門先天的手段，只是使出來有些損耗真元。但還是你的吃食要緊，我看還是把那小龍抓回來算了。」

說完，那大師兄也不等女娃娃反應，便駕雲走了。

女娃娃看著那空中凝聚不散的妖雲，皺了皺眉，轉身回到屋內。

小翠從床上坐起，怒道：「這黃風大王真是好生薄情。我雖然妖力低微，但是自加入黃風洞后，也沒少替這黃風怪出謀劃策。如今他倒是嫌棄我的肉不好吃……」

女娃娃見那小翠鼻孔都快噴火了，安慰道：「總有你報仇的機會。我且問你，剛才那妖怪說什麼先天的本事，你可知是什麼？」

小翠想了想道：「這倒是不知。不過這黃風怪將你抓回來的那天，也說過他有門法術特別厲害，能把所有的人都迷暈了。不過，只需用冷水潑臉就能醒來。可是你說的那淡黃色煙霧？」

女娃娃皺眉仔細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

這黃風怪的原身，是只黃毛貂鼠啊。天下所有的貂都有臭腺。那淡黃色的煙霧，怕不是那貂的臭腺噴出來的吧。

想通了這點，女娃娃一陣噁心，鼻端彷彿又聞到了那奇臭無比的氣味，心想，這妖怪去抓小龍，不能使三昧神風，怕是又要噴臭氣。三個徒弟也不知能不能躲過去，若是再被熏暈，可真是太可憐了。

又想：以前倒是不曾聽說這黃風怪還有這等先天的本事，難不成也和女媧娘娘有關？

想到此處，女娃娃道：「小翠，你跟我講一講你所知道的女媧娘娘吧。」

提起女媧娘娘，小翠笑道：「女媧娘娘，那是上古大神啊。開天闢地，造一切生靈，是無所不能的古神。在我們妖族的心裡，女媧娘娘才是真神，才是真正的天道。」

女娃娃皺眉：「等會兒，開天闢地的不是盤古嗎？」

小翠一愣。似是在腦中仔細地想了想，用手敲了敲腦袋，道：「好像是有一位盤古大神。唉，奇怪，我怎麼記不太清了。反正在妖族，老一輩的妖怪就是這樣告訴小一輩的妖怪的。女媧娘娘就是妖族的真神。我們都要誠心侍奉。女媧娘娘會保佑我們妖族興盛不衰，終有一天統領三界，殺光……」

小翠猛地頓住，吐了吐舌頭：「反正老妖怪就是這麼告訴小妖怪的。」

女娃娃冷冷一笑：「殺光什麼？人族？」

小翠尬笑：「那哪能呢，我最愛唐僧你了。我可捨不得。」

女娃娃推開了又纏過來的小翠：「看樣子，妖族野心不小啊。」

「唉，這些東西，他們喊了幾千萬年了，最後還不是人族佔了天庭。」小翠鍥而不捨地纏了過來，「我看啊，妖族就是嘴上喊喊。你看那些大妖給神仙們當坐騎，當得多積極。什麼妖族大業，當不得真的。」

女娃娃這時卻陷入沉思，顧不上小翠已經將她纏進了懷裡。

「要制住這妖怪，第一需得找到定風珠，第二，得想個法子，破他的先天本事。」

小翠心滿意足地埋在女娃娃頸間嗅著，隨口道：「其實想破他先天的本事，那也簡單。」

嗯？

女娃娃終於將注意力放在了小翠身上，低頭看她：「你說什麼？」

小翠身體柔軟，纏在女娃娃身上，此刻仰臉笑道：「那妖怪不是說，迷暈人，用冷水就能救醒，那隻要引那妖怪在水邊打鬥，不就行了。」

女娃娃嗤地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麼好主意。不過，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到個辦法。」

小翠大喜：「怎麼樣，我還是很有用的吧？」

女娃娃見這小翠真是沒事就喜歡纏著她，也是懶得再推她，只隨她去了：「需得好好計劃一下，你莫吵我，讓我好好想想。」

「好好好，你想你的，我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