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任真,我很認真
並沒有等溫璇想出答案,任真結束了會見。
一直到被帶走,溫璇腦海中還迴響著任真的聲音。
「你是個好人嗎?」
我是個好人嗎?
溫璇這樣問自己。
我從幼兒園到大學畢業,老實聽課,認真寫作業。
過馬路會等紅燈。
走天橋會給路邊的可憐人拿些零錢。
推銷電話打過來,會耐心的聽三十秒,然後溫柔的說一句「謝謝,我不需要」再掛掉。
做過最壞的事情大概是把外賣盒子扔到了室友的垃圾桶?
我是不是好人不知道,但應該不是個壞人吧?
可是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緩緩朝囚室走去,溫璇感受著手銬的冰冷,忍不住問自己。
就因為我殺了那個人渣
所以我是個壞人嗎?
可惜任真已經離開,溫璇的問題,暫時得不到回答了。
......
回到律所,天色已經漸黑。
該知道的,已經差不多都問明白了。
但對於一個律師的辯護工作來說,這才只是個開始。
這就好比做飯。
食材、調料、廚具,都已經準備好。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把食材和調料完美搭配起來。
搭配的這個過程,正是律師工作中極為重要的一個部分。
同時也是律師能力的體現。
最終端上法庭的是美味佳肴還是黑暗料理,就要看掌勺人的水平如何了。
......
打開電腦,任真在腦海中理了一下思路。
剛要開始,張大山辦公室的門開了。
「任律師回來了。」
張大山熱情的招呼了一聲,順手關上了辦公室的燈。
「聽說接了個刑案?還是二審?想必收費一定不低吧?」
張大山的聲音刻意放大,律所里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張律師下班啊?開車慢點。」
假裝沒聽出來張大山的陰陽怪氣,任真沒有接他的話頭。
收費多少都無所謂,反正張大山又不是真的關心。
他只是想踩自己兩下,獲得一些廉價的優越感罷了。
沒必要跟他掰扯那麼多。
「不急,咱們任大律師好不容易接個大案子,我可得好好幫你參謀參謀。」
別說是已經執業的律師,哪怕是旁邊看熱鬧的實習生,此刻都有些皺起了眉頭。
雖然你張大山是比任真要強,但這樣就沒必要了吧?
人家好賴也是個有證的,說是參謀,但這樣的語氣屬實是有些侮辱人了。
張大山已經走到任真的辦公桌旁,看到任真半開的手提包,眼前一亮:
「呦,還有卷宗?」
「任律師第一次做刑事,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教教你。」
嘴上說著,手已經伸了過去。
啪!
任真一巴掌拍在張大山手背上,按住手提包。
「你!」
張大山手背一陣刺痛,忍不住就要叫出來。
任真卻好像只是打了個蚊子一樣,一臉平靜。
「任真,我好心幫你看案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大山壓抑著怒火,問了一句。
被打了一巴掌,雖然心裡不爽,張大山卻也沒有打回去。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個菜鳥打了手,他面子上很是掛不住。
臉上的痛,甚至遠遠超過手背。
「那我可真是謝謝您嘞!」
任真露出六顆牙齒,一臉禮貌的樣子:「不過正是心中對張律師充滿了感激之情,所以才不想讓張律師進去喝茶啊!」
喝茶?
張大山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未經有關部門批准,律師參與刑事訴訟獲取的案卷材料,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
任真一副為張大山考慮的樣子:「萬一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對案件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我進去了不說,連累到張律師,那我豈不是罪該萬死?」
有這樣的規定嗎?
張大山短暫的疑惑了一下。
好像是有的?
記不清了。
不過大家做案子的時候,有些地方拿不準,互相給個意見,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我看過你的卷宗?
不過任真振振有詞,挑不出任何毛病,張大山也不好發作。
「哼,說的好像誰稀罕看一樣!」
張大山冷哼一聲,轉身離開:「那就祝任律師旗開得勝吧!」
「借吉言。」
任真都懶得行注目禮,把目光移回自己的屏幕。
刑事案件在審查起訴之後,律師就可以查閱複製相關材料了。
雖然沒有明確的法律規定,說複製的卷宗不可以給別人看。
但是在全國律協發布的相關規定里,確實對律師獲取的案卷材料的保密義務做了規定。
畢竟案件最終結果未出,如果所有人都可以隨隨便便看到案件相關材料,難免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
私下裡討論一下案子,分享一下思路或者想法確實很常見。
但任真跟張大山的關係,顯然不足以支撐他們進行這麼親密的活動。
更別說任真對這個張律師的觀感實在一般,還是趕緊打發走了完事。
......
兩天後,二審的開庭時間確定。
任真又去了看守所兩次。
「什麼?」
聽完任真的話,溫璇瞪大了眼睛。
「任律師,你是認真的?」
「我是任真,我當然認真!」
任真一臉嚴肅,「在法庭上,作為律師,雖然我和你的意見理論上是可以不一樣的,但還是有必要知會你一聲。」
「當然,你是我的當事人,我尊重你的意見。」
溫璇咬了咬嘴唇,雙拳緊握。
看得出她心中很是糾結,任真也沒有催促。
他知道,剛才提出來的觀點,對於溫璇的衝擊是有些大了。
「如果你......」
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任真剛要說些什麼。
「我同意!」
溫璇心一橫,下定了決心。
「你確定?」
任真眉頭微挑,「如果你也同意,風險可是很大的。」
「確定。」
做出決定之後,溫璇不再糾結:
「任律師,自從上次你走後,我一直在想你的那個問題。」
「我想通了。」
「我是個好人!」
看著面前憔悴但堅定的面孔,任真笑了:「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你想了這麼久。」
「這件事情不是我的錯,為什麼最後是我接受懲罰?」
溫璇知道任真絕對不是隨便說說,「就像你上次說的,法律不會冤枉好人。」
她的語氣越來越堅定:「風險再大,我也要為自己爭取一下!」
「我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