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無端之火

響聲又一次從耳邊傳來，但這次卻不是子彈，貝納姆只感到自己右手似乎被輕輕一拍，手槍就被拍飛出去，一個黑色的人影登時經過，靠近那幾隻怪物。

奇迹般地，三隻怪物不斷舞動的手臂都停了下來，眼神獃滯，如同白日做夢一般。

「蒸汽啊。」

「不是蒸汽，是女神。」倫納德甩下這樣一句話就隨著鄧恩一同沖向三隻被拖入夢境中的怪物，連克萊恩也緊隨其後。

等到怪物們從夢中醒來時，鄧恩已經到達了最前方，身為序列七『夢魘』的他能夠輕易編織夢境將其他生物拖入夢中，即使沒在黑夜中，他的身體素質也遠超常人，哪怕是應對這些七手八腳的怪物也絲毫不怵。

不如說，比起他對付過的那些非凡事件，這三隻接肢怪物完全不夠看。

鄧恩幽邃的眼光一掃，幾個剛有所反應的怪物眼神頓時又茫然起來，倫納德與克萊恩即刻趕到，抽出了自己的左輪手槍，一瞬間，三人各持手槍對準了目標的腦袋。

倫納德與鄧恩的動作幾乎同步，克萊恩稍慢，近乎在同一時間扣動了扳機，一時間，三顆獵魔子彈同時射穿了三隻接肢怪物的腦袋！

克萊恩看著癱倒在地的原本是人類的怪物的屍體，一時間有些噁心，這是他第一次……嚴格來說是第二次射殺生物，而且是這種保持人類外貌的怪物，即使知道自己不得不這麼做，他還是感覺有些暈眩，甚至想要乾嘔。

「沒事吧。」鄧恩看著臉色不太好看的克萊恩輕聲問道。

「沒事，我可以的。」克萊恩臉色蒼白搖了搖頭，他看著屍體上多出的那些胳膊和腿，心中不斷告訴自己：

他們是怪物，他們是怪物……

倫納德輕輕拍了拍克萊恩的後背，抬頭對隊長問道：

「這裡有埃爾坎·科利么？」

對此，鄧恩只是稍稍站了片刻，儘力回憶起夢境中埃爾坎的面容，最終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他不在這裡，既然他已經組織了這樣的襲擊，他一定是趁亂逃開了。」

倫納德沉吟片刻，問道：「不能讓克萊恩占卜那個人的下落么？」

克萊恩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占卜並不是萬能的，想要占卜一個人的精確位置，我需要與他有關聯的物品。」

占卜，不是萬能的……

克萊恩回味著自己剛說出的這句話，恍然間，感到一種某種東西融化的感覺。

剛成為非凡者三天，他就感到了身體正將魔葯逐漸消化的感覺。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不是掌握，是消化』。

鄧恩點了點頭，看向周圍的受傷的警察們，說道：「你們都辛苦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們處理，你們……先去休息吧。」

不久后，一輛輛馬車將受傷的警員們送到了醫院，死去的警員們則被送到了教堂，按照魯恩王國警察標準待遇進行下葬。

……

第二天清晨，穿著寬鬆大衣的埃爾坎·科利坐在西格拉克鎮火車站的接站台的長凳上，神情放鬆地讀著早報，看著昨天在東格拉克鎮發生的暴亂，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哪怕自己鬧出這麼大的事情，只需要犧牲幾個實驗品就能成功脫身，如此看來，那些非凡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個女人的警告完全是多餘的，這樣，自己就能拿到人生中第一份魔葯，成功成為一名『刺客』！

哦，刺客，多麼冷酷而美妙的名字！這只是個開始，不知道刺客後續的魔葯是什麼，或許是『刺客之王』？

蒸汽列車緩緩駛來，暢想著美好明天的埃爾坎看了看時間表，隨手將報紙放到一邊的長凳上，提著包站起身，準備第一個登上列車。

就在這時，一位衣衫襤褸，不停喘息的男人坐到了他身旁，他非常不禮貌，甚至將本已站起的埃爾坎·科利撞得坐回了長凳上。

感受著身體的疼痛，埃爾坎·科利不由得扭起眉頭，對著眼前人大聲說道：

「讓開，你這流浪漢！」

「如果我記得不錯，有的人一個月前也同樣是流浪漢，不是么？」亞諾沒管對方臉上逐漸流出的震驚，緩緩拿起了他剛放下的報紙，漫不經心地說道：

「真是傑作，你是這樣認為的吧，埃爾坎·科利先生，或者說，接肢先生。」

「你！」聽到這話，埃爾坎·科利的瞳孔猛地一縮，他驚恐地想要站起身，可是他的膝蓋剛直起來，就看到對方已經握著報紙打在了自己的腿上，一時間，猛然出現的疼痛讓他又一次坐回長凳上。

「你或許以為自己隱藏得不錯，可惜的是，在我眼中你就像太陽一樣耀眼，無時不刻招搖著。」亞諾說著將報紙丟到了一旁，從懷中取出了自己的配槍，指向了對方的頭，「現在開始，坦白從寬，老實交代自己是怎麼獲得那份力量的，我會考慮將你活著交給法庭。」

「法庭？哼哼……你休想！」埃爾坎·科利說著，臉上突然露出了極其明顯的殺意。

亞諾心中警鐘大作，他猛然翻身躲閃到一旁，順手抓住長凳邊緣，將長凳連帶著對方的身體一起掀起。

也就是在他這樣做的同時，埃爾坎·科利的大衣邊角被掀起，露出了藏在大衣內的兩隻女性的纖細的手，以及手中的兩把左輪手槍！

砰砰砰砰！

「啊！！！」

突然出現的槍聲讓火車站裡的其他人驚嚇得尖叫起來，他們霍然陷入混亂，分散著到處躲避起來。

亞諾迅速閃身，在子彈從槍膛中射出前就向一旁翻滾，看著神色激昂中帶著癲狂的埃爾坎·科利，他的眼中毫無慈悲或憐憫之類的情緒。

對著對方，他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火舌從制式左輪手槍中射出，與埃爾坎·科利那毫無練習的亂射不同，身為『戰士』的亞諾，雖然並不擅長手中的武器，精準度卻遠超對方。

兩發子彈一先一后射中了埃爾坎·科利的胸口，綻放出了贖罪的血花，然而亞諾還沒還得及射出第三發子彈，就發現自己的手槍有些詭異地產生了形變。

不好……

他立刻將手槍拋出，就看到一股莫名的黑焰升起，將他的左輪手槍燒得彎曲，仍塞著四枚子彈的轉輪連同內部的子彈一併膨脹起來。

崩！

下一刻，左輪手槍在空中爆炸了，碎片帶著黑焰飛散在周圍，化作了普通的火焰，將地面也一同點燃。

這是警告……埃爾坎·科利背後有其他人？

亞諾猶豫間，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群巡警手持配槍闖了進來，立刻指向了兩人。

「住手！不許動！」

「發生什麼事了？」

看到趕來的警官們，埃爾坎·科利嘴角勾起，他立即舉起雙手，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道：

「救救我，警官，我是無辜的！」

亞諾這才意識到，對方身上那過於寬鬆的大衣將他多出了兩條手臂完全擋住，將手槍藏在了下面。

無辜？現在你想起來警察們了？你昨天動手時怎麼沒想到會有現在這種情況！

亞諾心中火氣直冒，他隨手從口袋中掏出督察證扔向一旁，大聲喊道：

「小心，他手裡有槍！」

這樣說著，亞諾不退反進，踩著碎步到了埃爾坎·科利身前，趁著對方舉起雙手之時雙拳砸向對方藏在大衣下方的另外雙臂。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一旁的警官們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快到埃爾坎·科利沒有足夠的時間瞄準，而當後者準備扣動扳機時，卻只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從那後接的雙臂傳來。

啪！

這是骨頭碎裂的聲音，埃爾坎·科利臉色一瞬間因為疼痛變得猙獰，兩把手槍被雙手放鬆落到地上。

埃爾坎·科利吃痛倒在地上，接著周圍逐漸擴散的火勢，他倉皇爬起，就手腳並用，往後爬去。

「休想跑！」

亞諾立即試圖追擊，但下一刻，那黑色的火焰再次出現，這次不止是一個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的火苗，而是一整團劇烈的火，攔住了亞諾的去路。

他還有幫手……呵，難道他以為這種程度的恐嚇就嚇得過我么？！

亞諾雙眼微眯，卻沒有退縮，頂著黑焰衝到了對方身前。

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被火焰侵蝕，黑色火焰依附在自己身上，不斷燃燒，他感到自己的皮膚因為灼傷而不停發抖，他感到自己的肌肉收縮……

他也感到葛瑞克的大盧恩與自己越來越近！

在埃爾坎·科利驚恐的目光中，黑焰纏身的亞諾跑到他身前，宛若從地獄中逃出的惡鬼。

「你該死了！」這樣說著，亞諾一拳打在了埃爾坎·科利頭上，將他的頭骨瞬間粉碎。

那不存在於此界的金光從迅速死去的身體中冒出，被亞諾伸手抓在了手中，黑焰逐漸擴散到了他全身，甚至遮蔽了他的眼睛。

必須儘快從黑焰種脫身！

亞諾毫不猶豫，立即將手中金光捏碎，隨即便感到法環傳出一陣充實感。

殘缺的力量被補充了一些，此外，還有種莫名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靈魂更加充實了。

沒事間仔細感覺自己身體的變化，亞諾不斷翻滾，向火外衝去。

在昏倒前的最後一瞬間，他感到身邊的溫度驟降，黑色火焰成了普通火焰，他的眼睛重新感到了光明。

他看到了包圍著拿著水桶滅火的警官們，看到了周圍混亂的人群，看到了快速趕來的鄧恩·史密斯和倫納德……終於能夠放心地倒下。

……

已經昏倒的亞諾沒看到，在不遠方的馬車上，一位身上穿著華麗長裙，戴著有白色蕾絲邊的禮帽的女士，正優雅地望著混亂的車站。

「夫人，那裡好像發生火災了，要繞路么？」馬車夫恭敬地問道。

「那就換條路吧，錫特勛爵的舞會就要開始了，我可不想遲到。」優雅美艷的女人笑了笑，放下了馬車車窗的窗帘。

「遵命，夫人。」

外邊畫著花紋的馬車，疾步通過了這條發生不幸的街道，連一片煙都不曾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