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等待的盡頭、噩耗

205.等待的盡頭、噩耗

「姑娘、在下姓孔名懷虛,字子容,請問姑娘祖姓為何?」那人道。

寧葭正欲開口,卻被天天搶道:「她姓什麼關你什麼事?」

說罷瞪了他一眼道,拉了寧葭轉身就走。

寧葭連忙跟著他匆匆走遠了。

孔懷虛望著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先生,怎麼了?」壯漢問。

「這個女子有些奇怪。」孔懷虛說。

「是先生要找尋之人嗎?」壯漢。

「不是,」孔懷虛搖搖頭,又道,「不過,她倒很像一個人……」

壯漢聽了,就要去追寧葭和天天,道:「我去帶他們回來,先生好生問個仔細。」

街道上卻又衝出來一隊快馬軍隊,他被生生攔住,只在原地干著急。

待人馬過去,哪裡還有他們的影子?

兩個人朝著寧葭和天天離開的方向一路找尋而去。

黃昏時分,寧葭跟天天回到破廟裡,見瞿爺爺倒在地上,要飯的破碗滾落在一旁。

「瞿爺爺!」兩人大吃一驚,忙去扶他。

好一會兒瞿爺爺才睜開眼來,嘆了一聲。

「瞿爺爺,您這是怎麼了?」寧葭急道。

「老了,不中用了。」瞿爺爺搖搖頭道。

「你自己不是會醫病嗎?你倒是給自己看看呀!」天天道。

「罷了,一把賤骨頭,早死晚死都一樣。」瞿爺爺道。

「你……」天天說得一字,咬了咬嘴唇道,「我扶你躺下吧。」

兩人將瞿爺爺扶到稻草堆上,瞿爺爺面朝裡面睡了。

天天與寧葭就坐在旁邊望著他。

三更過後,寧葭被一陣痛苦的喘息聲驚醒,忙看時,只見瞿爺爺乾瘦單薄的身子蜷縮在稻草堆上,一張臉憋得煞白。

天天也一骨碌爬了起來,衝上去抱住瞿爺爺大聲道:「怎麼會這樣?你到底怎麼了?」

不知不覺落下了眼淚。

瞿爺爺喘了好一會兒,終於平靜了些,向天天道:「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天天一邊哭一邊道:「老頭,你可別死,你要死了,就又剩我一個人了。」

「唉……」瞿爺爺嘆了一聲,伸出手來無力地在天天頭上拍了拍道:「這都是命……」

「瞿爺爺,你也是大夫,要怎麼樣才能治得了你的病?」寧葭道。

「早死早超生,隨它吧,睡了。」瞿爺爺只道。

說罷真的倒下睡了去。

然而從他不時發出的痛苦的喘息、抽動的身體,可以知道他正忍受著病痛的折磨。

也許,就是最後的折磨。

「天天,請大夫需要多少銀子?」寧葭道。

「他自己就是個大夫,他既然救不了自己,恐怕要很多銀子了。」天天道。

「很多?」寧葭道。

「幾十兩?或者幾百兩?」天天道,「總之,很多了。我們連飯都吃不上,想也不要想了。」

天明之時,寧葭向天天道:「今日我去吧,你在這裡照顧瞿爺爺。」

「你去要飯?」天天道,「你行嗎?」

「嗯,我試試吧。」寧葭道。

寧葭獨自走出破廟,來到鎮中一家偏僻的小當鋪中。

前日路過時,天天曾告訴她,這裡可以用東西換到銀子。

「我、我要換銀子。」寧葭向櫃檯后的夥計道。

「你?」夥計抬眼看了看她,見她滿臉泥灰,渾身髒兮兮的,臉上現出鄙夷的神色道,「不值錢的不當。」

「你看這個行嗎?」寧葭取出一個翠玉鐲子,遞給夥計道。

夥計一見這個鐲子,眼睛頓時瞪得溜圓,想不到一個乞丐身上竟然能拿出這麼件寶貝來。

「可以給我銀子嗎?」寧葭舉著鐲子又道。

夥計從她手中接過鐲子,拿在手中左看右看,道:「十五兩。」

「十五兩?」寧葭驚道,「不能多給一些嗎?」

「多一些?」夥計眨了眨眼道,「你這個也不是什麼好玉,多了難道要我們賠本嗎?」

「我、我家裡有人生病了,需要銀子請大夫,你就看著多給點兒吧。」寧葭哀求道。

「看你這麼可憐,那、好吧,」夥計道,「給你二十兩,不能再多了。你要當就當,不當就算了。」

說著將寧葭的鐲子扔了過來。

「我當、我當!」寧葭忙道,將鐲子拾起來又遞了過去。

「那好,你等著。」夥計道,收了鐲子,將二十兩銀子遞給寧葭,寧葭忙接了在手,轉身出了當鋪。

她在街上先買了幾個肉包子,然後急急忙忙地趕回破廟。

天天聞見肉香,奇道:「你竟然討到了肉包子?不錯嘛!」

「快吃吧,」寧葭將肉包子遞給他道,「吃完了,我們帶瞿爺爺去看大夫。」

「看大夫?我們哪來的銀子看大夫?」天天突然放下手中的肉包子,看了看躺在稻草堆上低聲呻吟的瞿爺爺道。

「我有。」寧葭拿出剩下的銀子道。

「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天天大吃一驚道。

「我、我……」寧葭頓了幾回,只道,「總之,先給瞿爺爺看病要緊。」

天天也不再追問,忙去扶起瞿爺爺道:「那還等什麼,這就走吧。」

「嗯。」寧葭點了點頭,也上來幫忙攙住瞿爺爺。

三人趕至鎮中,天天道:「去仁濟堂吧,那兒的大夫好心,還給過我饅頭呢。」

「好。」寧葭點頭道。

到了仁濟堂,幾個夥計臉色極為難看,坐堂的大夫倒確是和氣,診了脈,抓了葯,道:「七日後再來看看吧。」

寧葭與天天謝過大夫,拿了葯回到破廟,與瞿爺爺熬藥、喂葯。

服了一日葯,瞿爺爺的喘息的次數少了,人似乎也有了些精神,寧葭和天天自然高興。

又過了一日,天天仍到鎮中街上乞討,寧葭留在破廟裡照顧瞿爺爺。

瞿爺爺服了葯睡了,寧葭便坐在破廟門口望著一片空山發獃。

剛坐了不一會兒,忽然見一隊官兵朝這邊走來,寧葭忙低下頭。

那隊官兵從她面前走過,往東去了。

寧葭暗暗鬆了一口氣,摸了摸臉上黑泥還在。

午後,又有一隊官兵走來,寧葭看見官兵隊伍最前面走著一個人,有幾分眼熟,仔細看了看那人的臉,頓時覺得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當玉鐲的那家當鋪的夥計。

此時,那個夥計也看見了坐在破廟門口的寧葭,指著她道:「官爺,就是她!」

「給我抓起來!」為首的官兵揚手道。

寧葭見此勢頭,知大事不好,爬起身來便向空山的方向跑去。

「追!」為首的官兵喝道,一隊官兵便緊跟著追了出去。

寧葭頭也不回地向前奔逃,她雖然經歷了多日艱辛,但這腳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看後面官兵就要追到了。

寧葭迴轉身來,抽出匕首,大喊道:「都別過來!」

為首的官兵看起來是個小頭目,將手臂一展道:「停下!」

他身後的兵士們連忙都住了腳步。

「三公主,想不到你會落到我的手裡,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小頭目道。

「你、你怎麼認得我?」寧葭道。

「本來呢,我還不敢認定是你,不過、現在我認得了。」小頭目說罷,挺了挺腰又道,「一個小乞丐身上怎會有這麼貴重的玉鐲,現今朝廷嚴命捉拿私逃的三公主,各家當鋪都在我們大人眼皮子底下呢。」

寧葭咬了咬下唇,果然是玉鐲惹了禍事。

「我們大人還等著拿了你向朝廷領賞呢,得罪了。」小頭目道,說著向後招了招手,只見兩個弓箭手搭起弓箭,瞄準寧葭。

寧葭見狀,大吃一驚。

「早就聽說三公主匕首厲害,不知道可能破得了我這弓箭呢?」小頭目大笑道。

寧葭雙手緊緊握住手中匕首,向後退了兩步。

「放箭!」小頭目一聲令下,兩支飛箭破風而出,向寧葭急速飛來。

寧葭慌亂之中連忙趴倒在地。

兩隻竹箭擦著她衣襟射了出去。

她尚未起身,又有兩隻箭向她直射過來,眼看便要血濺當場。

情急之下,寧葭連忙揮動匕首,只見閃電般的光芒過後,兩隻箭羽斷作兩截,掉落在地上。

「可惡!」小頭目恨聲道,「都給我上!」

兵士們聞令,一擁而上。

寧葭連忙轉身跑走。

兵士們隨後追上,將她圍在了中間。

「三公主,你是跑不了的,還是乖乖跟我去見大人吧。」小頭目道。

寧葭緊緊握著匕首,咬牙道:「我、不想殺人……」

「抓住她!」小頭目大聲道。

眾兵士便朝寧葭撲了上來。

寧葭忙揮動匕首,面前的十幾個兵士倒地不起,鮮血自他們的手臂、胸前、額頭上流了出來。

但寧葭卻被兩個兵士自身後撲來,架住了胳膊。

「放開我!」寧葭掙扎著大叫道,但她修為根本不濟事,哪裡掙得開。

正在此時,忽聞兵士慘呼之聲,兩個蒙面男子手持長劍向兵士們刺去。

小頭目見有人竟敢來搗亂,拔出腰間大刀就朝其中一個蒙面男子砍了過去。

卻被那人避開,一掌拍在他背後,他便倒在地上,大刀也脫了手。

另一個蒙面男子一把長劍舞開,將押著寧葭的兩個兵士逼退,伸出左臂攬住寧葭,道:「三公主,得罪了!」

隨即抱起她向外奔出。

另一人在後將兵士們隔開,且戰且退。

小頭目眼見今日是敵不過他二人,只好罷手,望著他二人背影啐道:「真是晦氣!」

兩個蒙面男子帶著寧葭直跑出五六里地、方才在一處深林中停下。

將寧葭放下后,兩人倒地便拜道:「末將參見三公主。」

「你們是?」寧葭奇道。

兩人扯下面上黑巾,皆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一個道:「我二人原是宣州守將譚將軍的部下,我叫塗遠道,他叫葛長尋。譚將軍不願歸降新皇,已經……」

「我父皇、娘親呢?他們怎麼樣了?」寧葭不及待他說完,忙急切問道。

「皇上、皇后和各宮嬪妃,還有眾皇子、公主都無一倖免……」塗遠道低頭沉聲答道。

「不、不可能……」寧葭聞言,膝下一軟,跌坐在冰涼的乾草地上,「父皇、娘親、大哥……」

叫得幾聲,眼淚便噴涌而出,滴落在無邊的乾草上,又滾落下去,沁入了黑黃的泥土之中。

「三公主,我們一定會為皇上報仇雪恨的!」葛長尋長身跪道。

寧葭此時心如刀絞、淚如泉湧,並未答言。

「三公主,譚將軍原有舊部尚有三百軍士,如今都在玉衡山,只要你振臂一呼,我們一定會為你重新奪回江山的!」塗遠道亦大聲道。

寧葭淚眼朦朧之間,忽聽到一個奇怪的詞,不禁奇道:「為、我?」

「皇上、太子、各皇子及公主都已經不在了,我們二人一直在找你,從化州一路找到這裡,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們找到了。」葛長尋滿臉欣慰、激動地道,「現在,只有三公主你才能夠召集起那些一心想要光復江山的將領和兵士們,重振旗鼓,東山再起。」

寧葭獃獃地望著他,聽他說完這長長的一段話,沒來由地發起抖來,向後挪了挪,小聲道:「不、怎麼會是我?我、我不行……」

「三公主,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兄弟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塗遠道亦道。

寧葭呆了一回,擦了擦臉上淚珠,小聲問道:「遲凜、游騎將軍遲將軍,他、在哪兒?」

塗遠道與葛長尋不想她此時卻問出這麼一句,對望了一眼,皺了皺眉。

「聽說京城中護衛皇上的將領都去守衛崇清殿,死了很多人,屍首都被埋在城外的一個大坑裡了,那之後就再沒聽過遲將軍的消息,恐怕已經戰死了。」葛長尋道。

他、死了……

這段日子以來,她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但是,此時此刻,她親耳聽到了這樣一句話,只覺腦中猛然炸開了一片混沌,再也聽不見他們二人究竟在說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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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劫斬之濁流霜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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