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祭祀、分例
日上中天時,六順回來了。
見了寧葭,尚有些懼怕,遠遠地挨著牆進了屋。
寧葭便也不敢靠近他,只遠遠地道:「吃過飯了嗎?」
「吃了包子。」六順道。
「去睡一會兒吧。」寧葭道。
「好。」六順應道,飛快地跑進了自己的屋裡,脫了衣服,蒙上被子就睡了。
日頭偏西時,桃葉也回來了,向寧葭笑道:「我問過里尹老爺了,他說現在沒有縫補的活兒,要是別家有的,會跟我說的。」
「謝謝你。」寧葭道。
下午兩人一起,給六順也改了一件舊襖出來。
桃葉拿著寧葭縫的又看了一回,贊道:「真是不錯,比我的好太多了。」
「哪裡,能看得過去就好。」寧葭道。
當夜五更時分,桃葉起身時,寧葭也忙跟著起來。
桃葉只道不需她幫忙,寧葭道:「昨日也睡得夠了,左右醒了就起來吧。」
「你要是睡不著就起來也好。」桃葉道。
三人一道,桃葉和面、寧葭洗菜、六順剁餡,忙忙碌碌地準備起來了。
天蒙蒙亮時,六順就挑著剛出鍋的包子出門了。
寧葭和桃葉兩人一起將廚間收拾乾淨,吃過早飯,桃葉道:「我也得走了,你自己在家當心些。」
白日里寧葭就將屋裡洒掃一遍,又把沒有縫補完的棉襖拿出來縫好。
黃昏時分桃葉回來后,她就幫著桃葉一起準備晚飯,桃葉讓她切蘿蔔絲,她硬著頭皮拿起刀來,沒幾下就把自己的手指切了,鮮血染在雪白的蘿蔔上,她捂著痛極的手指直咬牙。
「哎呀,怎麼搞的,趕緊先包一下吧。」桃葉道,拿了一塊手絹出來,給寧葭紮好,「你用手壓一下,一會兒就沒事兒,好在只掉了一塊皮,沒傷著筋骨。」
說罷就自己去切蘿蔔了。
寧葭便要去幫她燒火,桃葉過來把她拉到堂中,笑道:「你受了傷就別忙活了,交給我吧,一會兒就能好。」
夜裡睡時,桃葉問道:「小棠姐姐,你們家以前是做什麼的?」
「我們家?」寧葭遲疑道。
「看你不像我們農家的孩子,你們家以前挺好的吧?」桃葉道,「就像孔先生一樣?」
「孔先生?」寧葭奇道。
「對呀,聽說孔先生家以前可是很大很大的官兒呢。」桃葉道。
「很大的官?是什麼官?」寧葭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別人說過那麼一句罷了。」桃葉道。
寧葭聞言,想起從前種種,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頓道:「那他怎麼會來這裡的?」
「聽說是他自己不要做官了還是什麼的。後來就來這裡開了學堂,就一直呆在村裡了。」桃葉道。
「是嗎?」寧葭道,「怎麼會想到在這裡開學堂的?」
「大概就是因為這裡沒有學堂吧,孔先生他人真的很好。」桃葉道。
想起來前話又問,「對了,你們家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們家,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做點小本買賣……」寧葭頓道。
「哦,那你會認字嗎?」桃葉道。
「會一點。」寧葭道。
「真的嗎?」桃葉興奮地道,「你會認字啊?真了不起!」
「桃葉呢?」寧葭道。
「我一個字都不認識。」桃葉搖頭道,「爹不在家,我要幫娘做事。不過六順上過幾天學堂,會寫自己的名字呢。」
「是嗎,六順學得挺好的吧?」寧葭道。
「他才上了一個月,娘就死了……」桃葉道,幾日來開朗的臉上第一次蒙上了一層陰雲。
「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寧葭道。
「好啊,你會寫我的名字嗎?」桃葉又露出朗然的笑容道。
寧葭下床取了一個碗,在碗里盛了水,用手指蘸起水來,向桃葉問道:「是桃子的桃、樹葉的葉嗎?」寧葭道。
「對、我就是桃子的桃、樹葉的葉。」桃葉道。
寧葭便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字:「桃葉」。
「我的名字好像很難寫,比六順的難寫多了。」桃葉道。
「也不難,一筆一筆地寫就好了。」寧葭道。
「嗯,好。」桃葉笑應道,也伸出一根食指蘸了水,跟著寧葭一筆一劃地寫來。
寫了幾回,確有些像樣了,開心地道:「看我會寫了。」
寧葭向她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天桃葉回來開心地告訴她,鄭里胥家裡有些縫補的活計,過兩天就可以去他家裡取布料。
「謝謝你。」寧葭道。
榆兒聽了卻驚訝道:「你要在這裡給人縫補過活?」
「我身無分文流落到這裡,能有份活計至少還能活下去。」寧葭道。
「三公主……」
榆兒還要再說。
寧葭卻截住她的話:「榆兒,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見到你,我真的好開心。還好你平安無事。」
說著話不覺眼中泛出了淚光。
榆兒卻忽然直盯著她的眼睛:「告訴我,你這麼特意跑回到浣月來,該不是、真的要跟新皇作對?」
寧葭點了點頭:「皇伯父他血屠天下,再這樣下去,天下恐怕再也沒有一處安寧之地。還有父皇、娘親大哥他們的血仇,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
榆兒直搖頭:「你真是瘋了……」
寧葭望著她:「還有你,因為我幾乎九死一生,我一定會為你討回這筆債的!」
榆兒愣愣地忘了她一會兒,問:「那你要怎麼做?」
寧葭聞言眼中卻有些黯然:「我也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榆兒不禁失笑:「還以為你變得多厲害,還是個花架子罷了。」
寧葭也笑了:「天無絕人之路,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榆兒又道:「你是真的不跟我走了?」
寧葭點點頭:「我要留在這裡。」
榆兒無奈,便取出一些銀兩:「這些銀兩你拿著,也能幫幫你。」
寧葭卻推回她的手:「你自己多給自己補補身子,別老記掛著我。」
「跟我還客氣嗎?」榆兒道。
「難道你還不能相信我嗎?不能相信我自己也可以活下去嗎?」寧葭道。
榆兒望著她又熟悉又陌生的模樣,嘆道:「你真的跟從前大不一樣了。」
自己千里迢迢趕來見到的人,是她,卻也不再是她。
榆兒終於作罷,起身與她道別。
「不去看看留思、留憫他們?」寧葭道。
榆兒搖了搖頭:「罷了,知道他們平安就好了。」
寧葭便送她和清漪到院門外。
榆兒眼中不覺又滾出了淚珠:「一定要好好保重,等我傷再好些,再來尋你。」
「榆兒,你好好養好傷要緊,不要擔心我。」寧葭道。
於是榆兒只好獨自與清漪迴轉青羅峰。
寧葭就一人坐在暮色中發獃。
榆兒、清漪仍乘青思向青羅峰迴轉,途經一處,卻見廣闊的湖面之上艷紅鋪滿,彷彿還能望見朵朵盛放的曼珠沙華。
「這是紅蘿?」清漪道。
榆兒點頭道:「應該是紅蘿姐姐。」
果然不一會兒便見地面上另一隻雪羽紅喙的鯤雀振翅飛來,與青思兩廂啼鳴呼喚。
就聽地上一個聲音大聲喚道:「小桀子!」
紅衫艷目,正是紅蘿。
小桀子聽得呼喚,調回頭去。
紅蘿飛身躍上,向清漪她們招手:「你們怎麼在這兒?」
「我們正要回青羅峰,路過這裡。你是在這裡練功嗎?」清漪道。
紅蘿已乘著小桀子來至近前:「對呀。我的恨海荒天最近真真進展神速。看來再過不久就可圓滿告成了。」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清漪和榆兒也替她開心。
榆兒又問:「怎麼忽然進展這麼順利了?」
「我所修恨海荒天之術,需得成於恨深怨重之心。如今浣月大軍到處征伐踏城,冤魂無數。戰場之上,我收取了不少冤死將士的恨怨之心。如今正在此化念修習,果然大有進展。」紅蘿道。
「恨深怨重之心嗎……」榆兒道。
紅蘿點了點頭:「御風、除夜、仙樓都已經被踏平。仙樓好幾個城池還被浣月屠城。領軍的就是如今的輔國大將軍幽絕。」
榆兒聽了這個名字,沉默不語。
紅蘿望了望她:「你跟幽絕,到底怎麼回事?」
榆兒只道:「我們已經分開了。」
「你們不是很好的嗎?怎麼就分開了?」紅蘿道。
「人心難測,我差點兒死在他手上。」榆兒道。
爹娘的事,榆兒卻不提起。
幽絕,還有他師父,這兩個對手太危險,不能讓青羅峰的人卷進來。
「上次真的是幽絕把你打傷的?」紅蘿道。
「就是他。」榆兒道,「對了,還要謝謝紅蘿姐姐送我回青羅峰,還幫我找回了佛泉之水。」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必謝我。」紅蘿道。
又接著問她,「幽絕他怎麼會把你打得受那麼重的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榆兒不願多言,只道:「我想讓他跟我走,可是他不願離開他師父,我們就起了爭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們不會有以後了。」
「這小子怎麼這麼可惡!」紅蘿道,「要是你想找幽絕出氣,我一定會幫你好好教訓教訓他的。」
「不用了,你的心意我領了。」榆兒道。
「怕我打不過他?」紅蘿道,「連除夜國的紫微帝、御風國的崇睼帝、仙樓國的德武帝他們的心,都被我收入陣中。如今我這恨海荒天陣可今非昔比了。」
「你還去了仙樓國?」榆兒道。
「去了。怎麼了?」紅蘿道。
榆兒嘆道:「可惜你不認得三公主,不然要是紅蘿姐姐你能幫幫她,她也不至於受那麼多罪,還把臉毀成那樣。」
「怎麼回事?什麼三公主?」
紅蘿卻不知寧葭的事。
「就是永平帝的三公主殷寧葭。」
榆兒便將寧葭流落仙樓容顏盡毀之事略說一回。
紅蘿聽了亦搖頭:「她真是可憐。」
清漪道:「榆兒傷勢還未大好,我們這就要回青羅峰去,你與我們一起回去嗎?」
「我還要在人間找尋紅芙下落,恨海荒天也還尚需精進,就暫先不回了。」紅蘿道。
「那我們先回了,你自己多保重。」清漪道。
「你們也保重。」紅蘿道,又囑咐榆兒,「好好養傷。」
榆兒與清漪回到青羅峰,清漪仍每日與榆兒葯食調理。
榆兒的傷也在一點點好起來。
這日桃葉歡歡喜喜地回來,向寧葭道:「今天里尹老爺跟我說,鄭大嬸家裡要做些針線活計呢。明早你便同我一起出門,我先帶你去她家裡,然後再去里尹家裡,你就自己回來就好了。」
「好。」寧葭應道。
「對了,如果有什麼不舒服呢可以去找圓覺大師,他們就住鄭里胥旁邊呢。」桃葉道。
「好。」寧葭道。
「孔先生說你是跟圓覺大師他們一起回來的,你還不知道他們住哪兒吧?」桃葉道。
「去過一次。」寧葭道。
「去過?那就好了。圓覺大師很會看病的。」桃葉道,「去年鄭里胥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就死了,幸虧圓覺大師和袁大叔來了村裡,替他看好了,圓覺大師還替村裡好多人看好了病呢。」
「原來如此,圓覺大師真是仁手佛心。」寧葭道。
「這你說對了,村裡的老人去世,也會請圓覺大師幫忙做做法事,外面的法師都要收好多銀子,圓覺大師卻只受布施,從不收銀子的。」桃葉道。
「圓覺大師是你們村裡的人嗎?」寧葭道。
「不是,就是去年才來的。」桃葉道,「那時候荊榮大師雲遊路過這裡,生了重病,圓覺大師正巧來了,就留下來替他醫治,可惜,荊榮大師病得太嚴重,圓覺大師給他治了快一年也沒能救得了他,一個月前還是死了。荊榮大師臨死的時候請圓覺大師把自己的骨灰帶回、帶回……」
桃葉想了一回,卻想不起來那個地方叫什麼名字,「總之就是很遠的地方啦,是他以前出家的寺廟,還說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交給圓覺大師,所以圓覺大師才和袁大叔跑了好遠,把他的骨灰送回去。然後他們還在路上撿了你。」
桃葉說著就望著寧葭笑。
寧葭也回了她一個微笑,道:「那圓覺大師現在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桃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圓覺大師肯留在這裡,對村裡大家都好啊,我們都不希望他走呢。」
「姐姐,」六順走出屋來向院里的兩人道,「我餓了。」
「啊、好,我馬上做飯。」桃葉道,連忙走進廚間,寧葭也跟著進去了。
次日天微亮時,六順就挑著擔子走了。
桃葉和寧葭收拾完畢,也出了院門。
走得一段,只見遠遠一匹馬緩緩走了來。
「柳小姐每天都這麼早。」桃葉道。
漸漸走進,寧葭看清馬上人長衫錦繡、發束方巾,直鼻紅唇、面如凝脂、眉眼之間透著一股英氣,正是那日在孔懷虛學堂外所見之人。
分明是個男子裝扮,桃葉卻稱他是「小姐」。
村路狹窄,桃葉與寧葭便靠著路邊,讓馬先過去。
「這是位小姐嗎?」寧葭道。
「嗯,是啟州城裡柳師爺的千金,不愛女紅刺繡,偏喜歡讀書、作文章,還說要去科舉做官呢,所以總穿一身男裝,還給自己改了名字,她原先叫做柳鶯,她自己改了個名叫柳重蔭。聽說他爹給還她找了婆家,去年就該出嫁了,她硬是自己跑到對方家裡去退了聘禮、毀了婚約,她在啟州可出名了。」桃葉道。
寧葭回頭看看晨霧之中,已不見了一馬一人的影子,回身向桃葉道:「她這是去哪兒?」
「去孔先生的學堂啊。」桃葉道,「她半年前來村裡,非要拜孔先生做先生,後來就每天都來聽先生講學。」
兩人說著,已來到一處人家,桃葉先上前敲門。
「來了。」裡面有人應聲道。
門開了,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一身半舊綢衫、頭上插著一支深綠玉釵。
見了桃葉,笑道:「桃葉來了。」
「鄭大嬸,我帶小棠姐姐來取布料呢。」桃葉道。
「快進來吧、進來吧。」鄭大嬸招呼道,忽望見寧葭一張臉,怔住不語。
「鄭大嬸?」桃葉喚道。
「啊、」鄭大嬸緩過神來道,「沒事,你們進來吧。」
「我還要趕去里尹家裡,就不進去了,讓小棠姐姐跟你去取吧。」桃葉道,又轉向寧葭道:「小棠姐姐,這位就是鄭大嬸,你跟她去取布料吧,有什麼事她也會囑咐你的。」
「好。」寧葭應道。
「鄭大嬸,小棠姐姐第一次做你們家的活計,還請你幫忙多照應。」桃葉道。
「應該的,你放心吧。」鄭大嬸應道。
「圓覺大師和袁大叔他們在家嗎?」桃葉道。
「在吧,沒聽見他們出門,秦家兩兄弟也還沒去放牛呢。」鄭大嬸道。
「小棠姐姐,那你一會兒拿了東西可以去看看圓覺大師他們,他們就住在隔壁。」桃葉道。
「好,我知道了。」寧葭應道。
桃葉便作別二人自去,寧葭隨鄭大嬸進屋取了布料,聽了樣式、花樣要求,一一用心記下,方才告辭出來。
來到隔壁家屋門前,敲了門,並無人應,於是在村裡閑走一回,熟悉一下路,然後還回到桃葉家中。
寧葭回到桃葉家中時,卻見六順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眼圈上一團烏青,兩隻眼睛紅紅的還汪著眼淚,擔子則撒在一邊。
「六順,你這是怎麼了?」寧葭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問道。
「沒什麼。」六順低著頭道,擦了擦眼睛。
「你的眼睛,是、讓人打了嗎?」寧葭道。
「就是兩個鄉差,說我在他們的地界上買賣,非要問我討利銀,兩月前我才給過,今天又問我要,我就跟他們打了一架。」六順道。
「打架?」寧葭看著他烏青的眼圈,道,「他們要多少利銀?」
「五十錢。」六順道。
「就為了五十錢他們就把你打成這樣?」寧葭道。
「他們就這幅德性,見我一個小孩好欺負,隔三差五就找我討利銀,哼,等我練成絕世神功,一定要讓他們嘗嘗厲害!」
說著還立起身來揮舞了幾拳。
「絕世神功?」寧葭道。
「袁大叔就會功夫,我要拜他為師!」六順道。
「六順,鄉差這麼做,你怎麼不去衙門告他?」寧葭道。
「衙門?我去過,還沒進門就給趕了出來。」六順道。
「怎麼會這樣?」寧葭道。
「聽說朝廷又在徵集銀餉,衙門銀錢沒有出處,就想法設法剋扣差役們的月銀。差役們不好活,自然還是要從我們這些好欺負的人頭上摳銀錢。」六順道。
「原來是這樣。」寧葭道。
「等我學會了武功,就誰也不怕了!」六順道,「我現在就去找袁大叔拜師!」
說著就跑了出去。
「六順……」寧葭追到院門時,六順已跑得遠了。
黃昏時分桃葉迴轉,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跟進來一人。
桃葉回身見了他,迎上前道:「周里胥,有什麼事嗎?」
周里胥微黑著臉道:「再過五天就是祭祀青龍廟的日子了,就差你們屋裡的分例了。」
「真是過意不去,我會儘快籌好給您送過去的。」桃葉道。
「這話你都說了多少回了。青龍廟祭祀可是村裡最大的事兒,要是因為你們有什麼差錯,看你怎麼吃罪得起!」周里胥道。
「是、是,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桃葉道。
「最晚明天,否則,哼!」周里胥冷聲道,瞪了桃葉一眼才轉身走了。
寧葭立於門前都看在了眼裡。
「桃葉,怎麼回事?」寧葭向桃葉問道。
「沒事,走吧,先進屋。」桃葉道,先抬腳進了屋內。
寧葭也跟了進去。
「六順,今天得多少銀錢?」桃葉問道。
卻不聞六順答話,向屋內四周望了一圈,奇道:「六順呢?還沒回來嗎?」
「他、去袁大叔家了。」寧葭道。
「那等他回來我再問他。」桃葉道。
說著走進屋內,不一會兒手中捧了一個小小的舊木匣出來,擱於桌上打開,裡面只放著些銅錢。
桃葉將銅錢數了一回,道:「才九十錢,還差得遠呢,這可怎麼辦?」
「桃葉,他們、為什麼讓你們交錢?」寧葭問道。
「每年祭祀青龍廟的時候,村裡每家每戶都要出份子錢的。」桃葉道。
「祭祀青龍廟?」寧葭道。
「小棠姐姐你剛來,所以不知道,祭祀青龍廟可是我們青雲村最古老的傳統了。」桃葉道。
「最古老?」寧葭奇道。
「嗯,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有了的。以前聽娘說過,青龍廟裡供著一尊青龍,它會保佑青雲村來年風調雨順、穀物豐收呢,所以我們每年臘月除夕前都要到廟裡去祭祀的。」桃葉道,「因為青龍保佑著整個村子的人,所以祭祀的時候每家每戶都要出份子錢的。」
青龍?
寧葭腦中突然再一次無比鮮明地浮現出那一幕永遠也無法忘記的駭人景象:
就在崇清殿外,
一道碧青的龍身竟拔地而起,霎時竄到了雲霄。
綁縛在青龍身上的縛金索在暗雲之間崩碎消散。
天玄道長已連忙祭起太清八卦盤,但他的氣蘊才起,青龍急速下竄,立刻就將他氣蘊撞破。
青龍再次騰空而起,又立即掉轉頭向天玄道長兇猛地撲了過來。
天玄道長的仙羽之衣立時被破去,五臟六腑劇痛難已。
青龍在半空之中,張開了巨大的龍口,一道彷彿能穿透千層厚載之地的萬鈞青光直壓向天玄道長……
桃葉見寧葭臉色大變,神情恍惚,奇道:「小棠姐姐你哪裡不舒服嗎?」
「沒、沒什麼。」寧葭道,緩了緩心神才問桃葉,「那需要出多少錢?」
「每家是三百錢,爹娘去世后給我們家免去一半,只要出一百五十錢就可以了。」桃葉道。
「若不交、會怎樣?」寧葭道。
「青龍會遷怒,來年怕有天災。」桃葉道。
「啊?」寧葭驚道,「青龍真的會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