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夫的命不算是命

武泠被立為太子一事，瞬間在京中掀起驚濤駭浪。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宮女太監，無一不為之震撼。

武泠是誰？

沒聽說過啊！

細細打聽，更震撼了！

一年前被皇帝從外傳回來的野丫頭，身份地位皆不如其他皇子皇女，在皇宮之中向來只是個小透明。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往常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平庸的人，竟然被大周皇帝力排眾議封為太子。

按照大周皇帝悠長的壽命來說，就算當了太子，未來也不一定能夠成為皇帝。

但是這背後，隱隱傳出消息，武泠與鎮國公世子關係極好，似乎是得到了鎮國公世子的力挺。

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啊。

一時間，宮內宮外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家宴過後，大周皇帝帶著一臉懵懂的武泠離開，眾人散場，沒有閑聊，月眉公主一臉嚴肅地將程光帶回了家。

待回到國公府，月眉公主猶豫一下，才問道：「光兒，你是不是喜歡那武泠？」

程光疑惑：「娘，為什麼這麼問？」

月眉公主似乎是有些無奈：「今日皇帝問你話，你那般力挺武泠，不是因為喜歡，難道是因為真的覺得武泠那孩子有女帝之姿？」

程光咳嗽了下，臉上露出幾分正色，「娘，不是孩兒騙你，我是真的覺得那武泠有女帝之姿。」

何止是有女帝之姿，簡直已經能夠看到她未來成為女帝的模樣了。

月眉公主聽程光說這話，又好氣又好笑，最終什麼話也沒再說，只是寵溺地摸了摸程光的腦袋。

「行了，咱家光兒眼光獨到，娘不再說你什麼，只是下次萬萬不可再這麼表達自己對某個皇子皇女的看好了，哪怕皇帝問你，你也要一碗水端平。」

「咱家體量太大了，你又是咱家未來唯一的繼承人，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無數倍，更是能夠影響某些事的局勢，所以你不能明確自己的立場，太子之爭也就罷了，皇位之爭萬萬不可再參與進去了。」

月眉公主說著，又捏了捏程光的臉蛋。

程光眼帘中泛起一縷苦笑，「好的娘，下次孩兒我多注意。」

話雖是這麼說，但是在那種情況下，程光也沒有別的選擇，畢竟他只是一個世子替身。

不這麼說，得罪了皇帝，估計就算不會當場戳穿他的身份，但不會讓他活著走出皇宮。

程光沒有其他選擇。

月眉公主點頭，又交待了幾句程光最近不要出門后，隨後若有所思地離開，似乎是準備找程知海聊聊了。

月眉公主走後，程光也回了屬於世子的萬象園。

萬象園內，青鸞坐在湖邊，一手托腮，目光獃滯注視著湖面。

在夕陽的照耀下，白皙如玉的臉蛋竟然如同水晶般折射出動人心魄的美感。

當程光出現在這時，青鸞察覺，猛地扭頭看向程光，先是一愣，緊接著似是驚喜，似是鬆了一口氣。

快步跑過來，左右打量了一下程光，然後在程光的身上摸了摸。

再次確認程光是那個替身，而不是真正的世子后，驚訝出聲。

「你，你竟然瞞過去了？」

「沒發生什麼事吧？」

「我剛剛都以為伱回不來了。」

「瞞過去了，但也沒完全瞞過去。」程光快步走到涼亭，給自己灌了一口茶。

「這是什麼意思？」青鸞不解。

「皇帝知道我的身份了，但是沒有當場揭穿我。」

程光緩緩開口，面容平靜。

青鸞卻身體僵硬，獃滯在原地。

「皇帝知道了？那，那，那……」

縱使青鸞此時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沒有揭穿程光替身的身份，她只是世子的侍女罷了，沒有吩咐不得離府，沒有那麼快知道武泠被立為太子的事。

如果她知道了武泠被立為太子時，程光說的那一番力挺的話，估計就知道原因了。

眼下，程光將心情平復了下，將事情前因後果告知了青鸞，緊接著道：

「青鸞姐，我這替身的路估計走到頭了，我不這麼說就得罪了皇帝，死路一條，這麼說了，還給世子添了麻煩。」

「再繼續扮演下去，指不定還惹出什麼禍端，青鸞姐你快給世子通信，讓他快回來吧。」

青鸞嘆了一口氣，眼帘低垂：「估計是不行了，我此時也聯繫不上世子。」

「往常世子都是帶足了護身的東西，一個人悄悄離開，直到他回來之前，我也沒有辦法聯繫得到世子。」

說到這，青鸞的聲音越來越小，有點底氣不足，「其實，世子這次出去，偷偷離開，並不只是為了出去遊玩，還為了……」

「為了什麼？」程光愣住了，感情這裡面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為了躲開家主，也就是世子的父親程知海。」

「躲他幹嘛？」這回反倒是程光不解了。

「世子自小身體本源受損，修行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不說，哪怕灌輸海量的資源，最高境界也無法突破三品紫府境。」

「世子本已經放棄了，但這麼多年來，每當家主回來，往往都會從外帶回來極為珍貴的靈藥，來醫治世子的身體，企圖讓他能走修行道。」

「這個事是好事，但是過程極為痛苦，一次兩次倒也罷了，可是這十多年世子都是這麼過的，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可是身體沒有獲得絲毫改善。」

「這一次，世子也是為了躲開家主……」

青鸞說到這，程光更疑惑了。

「按理說，按照世子的地位，就算不用修鍊，依然可以過得很好吧，憑藉著可以延壽的靈藥，壽命甚至可以說不比修行者差多少，為何還要這般……」

青鸞搖頭：「你想的太美了，哪怕是國公府，如今也是處境堪憂，朝廷上，不少官員覺得鎮國公府權勢太大了，執燈司擔負著監察百官的職責，進而更加被官員恐懼排斥。」

「朝廷外，因為執燈司鎮壓江湖門派，無數教派的人都開始敵視鎮國公府，他們無所顧忌，當年世子遇襲，便是由一個江湖門派所為。」

「雖說後面那個江湖門派祖墳都被抹滅了，可是世子的身體也受了傷。」

「因為朝廷內外都對鎮國公府有意見，所以難免會有人刺殺世子，這也是世子為什麼很少出門，被困在府內，或者京都的原因。」

程光聽到這嘴角抽搐，他大概聽明白了，感情鎮國公本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為世人所尊崇，但是世子老爹的執燈司似乎不幹人事，吸引了大量的仇恨值……

這倒也難怪為什麼程知海會一直不留餘力地從外帶回靈藥，想要醫治好世子的身體，讓他重走修行路了。

不修行，沒有實力，只能被一直被困在府內……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他這個替身會存在的原因。

程光目光閃爍，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青鸞。

「不對，青鸞姐，這次世子父親回來，是要讓我來應對？」

青鸞神情不自然地微微點頭。

「確實是這樣。」

程光傻眼了。

讓他來應對程知海，這基本是一個無解的局面。

程知海掌控令大周王朝上下無數人聞風喪膽的執燈司，本身就是一個人精，哪裡是自己這麼一個小卡拉咪能夠比擬的。

他就算一時能夠不被程知海發現他是個冒牌貨，但只要程知海只要像往常那般醫治世子的身體，他終究是瞞不過去的。

世子的身體本源受損，可是他沒有受損啊！

難道要強行捅自己一刀？？

這根本行不通，不可能做到傷勢完全一致。

「完了……」

程光面如死灰，生無可戀地看著青鸞，「青鸞姐，你說我要是被家主發現我只是一個替身，我會怎麼樣？」

青鸞臉色猶豫，心有不忍地扭過頭去……

竟然扭頭了，直視我啊混蛋！

程光內心崩潰了，知道青鸞言下之意就是被發現就會死。

早知道就是一個必死的局面，他還那麼小心翼翼做什麼，鬧著玩呢？

無非就是早一點暴露，遲一點暴露的問題。

世子大概率不會回來了。

起碼短時間內不會主動回來！

「行了，家主也不一定直接殺了你，我不告訴你，也是讓你心態穩一點……」

「你眼下還要再堅持堅持，盡量瞞下去，說不定世子後面會為你求情。」

「眼下皇帝陛下知道了你的存在，不知道還能瞞多久，但你依舊要盡量維持世子的身份，拖延些時日。」

「要是在家主回來之前暴露了，世子被提前抓回來，可是就會死得更加徹底。」

青鸞輕聲安撫，她同樣是有點憐憫程光的處境，知道程光幾乎是必死了。

但是，這段時間他享受了世子所擁有的身份待遇，青鸞認為為此付出點代價也算是對等。

要知道，程光平時里吃的那個水果靈食，可是尋常人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存在，光是這一點，青鸞也不認為世子虧待了程光。

馬夫的命，在某種意義上，不算是命。

貴人一句話，就足以決定他的生死。

程光臉色難看，一時無法接受這個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