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長篇大論的震撼
第189章長篇大論的震撼
林平好奇問:「登州水師情況不好么?」
李冬搖頭道:「花名冊上情況很好,有船一百零三條,兵一萬五千人。」
賈璉聽出味道來了,抬手道:「等等,你的意思,沒見到這些兵?就看了花名冊?」
李冬點點頭:「沒錯,這次兵部檢點的過程,就是看看花名冊。帶隊的郎中大人,除了第一天檢點花名冊,後面的三天都在宴請中度過,然後就回來了。」
賈璉一臉的無語,追問一句:「天津去了么?」
李冬搖搖頭:「天津是開埠港口,內務府的地盤,駐軍是御馬監大太監在負責,兵部管不到。加之最近天津那邊的大太監換了人,兵部的人過天津的時候沒上岸,在船上過的夜。。」
賈璉聽完后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兵部帶隊的郎中大人,技能點全加在做官上了。對於危險地段非常敏感啊,根本不摻和。
裘世安和夏守忠,陛下的兩頭忠犬,動作是真的快啊,一個攏住了龍禁尉,一個控制了御馬監。都是暴力機構,只是側重有所不同。御馬監的性質是能野戰的軍隊,龍禁尉則偏情報,真要打起來,該上也得上。
「嗯,天津對於京城的安全太重要了,大沽口的炮台應該去看看的。」
很明顯,這一趟李冬沒白跑,雖然只是一些大概,但足以讓人窺一葉而知全貌。
看著兩位好友目瞪口呆的樣子,賈璉不禁暗暗自得,這點知識在現代根本不值錢,也就是這個世界才能震撼一下外人。
「在登州,我偷偷的去看了一下水師碼頭,稀稀拉拉的十幾條小船,艨艟戰船一條沒見。也許是開出去了,但肯定不多。我又去看了船塢,倒是有兩條戰船在清理船底的藤壺。」
看著這貨促狹的表情,調侃的語氣,賈璉忍不住懟他:「你都問了,我自然要給你解惑。海洋很大,尖底船面對風浪的抗性更佳,本朝近海的風浪不大,平底船足夠應付了。西洋南邊,地中海情況相當,但大西洋風高浪急,漸漸的形成了尖底船的結構為主。還有一個區別是帆,本朝以硬帆為主,西洋則多採用軟帆。」
開啟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英國,如今在海上可謂天下獨步。也就是現在被其他殖民地牽扯精力太多,暫時顧不上本朝這個龐然大物,只是正常的做買賣。
李冬詫異的看看賈璉道:「賈兄學識淵博啊,連這個都懂。我也是此番跟著去登州,花了很多時間去了解才知道。大船是平底的,滿載一千料,早年間有兩千料的戰船後來沒了,造船太貴了,朝廷沒錢下撥,造出來也沒多少有武之地。尖底船是西洋人的,登州沒看見。我問過尖底與平底的區別,水師的人也沒說一個所以然。賈兄能否為我解惑?」
賈璉接過話:「戰船就是這樣,必須定期清理船底的藤壺,不然影響使用壽命。按照一條船在外執勤,一條船在剛修整,一條在船塢的規律看,登州水師的大船不超過六艘。對了,大船有多大?平底還是尖底?」
賈璉這麼一說,李冬便搖頭:「塘沽是東平王封地,太上皇御批的,兵部才不敢去。說起來,在塘沽做官還是很舒服的,什麼都不用管,每年的錢糧稅賦到期就有人收好了。吏部那邊,每年塘沽的地方官員,都是優卓。不少官員很是承情呢。」
賈璉嗤的一聲笑了出來:「自信點,把懷疑兩個字去掉,就是打著近海內部貿易的旗號在走私。而且可能不僅僅是朝鮮,還有東瀛。東瀛有石見銀山,現在挖的也差不多了,最後的貿易繁榮也沒多少年了,東瀛物產貧瘠,現在主流的貨幣還是大明通寶。加之西方的白銀海量的湧入,東瀛產的白銀購買力下降,撐不了多少年了。這是一群惡狗啊,窮極了要咬人。」
李冬和林平都聽傻了,這哥們有不知道的事情么?關鍵這不是瞎扯,有理有據啊。
當年鄭和下西洋,都是沿著海岸線在走,如果換成橫渡太平洋或者大西洋,沒準就不存在什麼下西洋的事情了。以西方海船的發展速度,即便現在還能造兩千料的大船,對上西洋風帆戰略艦也是挨打的份。別的不說,堆火力都堆死你。
說到帆,賈璉就停下科普了,不是說不清楚,而是說出來對方也聽不懂。
李冬面色凝重道:「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登州不是開埠碼頭,貿易卻極為繁榮,主要目的地是朝鮮和遼東。在街上轉一圈,不少人操著遼東方言,還有彆扭的山東話。按說,這些人應該去天津才對。我懷疑,……。」
「賈兄家學淵源,平拜服。」林平感慨了一句,只能用家學來解釋了。
當年鄭芝龍以火攻擊敗荷蘭人,就是仗著硬帆船的速度更快,更靈活。船在大海上,速度就是命脈。一旦離開了近海,平底船的適應能力大大降低,風險大大提高。
東南西北四位郡王,封地都不大,但有軍閥化的跡象,一旦中央弱勢,這些郡王就會不安分。由此可見,太上皇當政期間,受勛貴掣肘之深,難怪要往整賈家這個帶頭大哥。
想到買賣,賈璉趕緊問李冬:「登州那邊海貿如何?」
這個時代的知識很貴的,林平和李冬這種家庭的孩子,讀書期間接觸的就是四書五經。其他的知識就得等他們做官了才能接觸到。像賈璉這種讀書人,在這個時代就是極少數。
「談不上家學,就是喜歡讀書,讀雜書。在我看來,四書五經是最沒用的書,無論是《夢溪筆談》還是《天工開物》,用處都要遠遠大於《論語》《孟子》,只可惜,朝廷不重視,讀書人搞知識壟斷,抱著所謂的典籍皓首窮經。本質上還是為了做人上人,於國於民,儒家經典並無太大的作用。二位想必不知,儒學在宋以前,經歷過多次危機。」
談到儒學,這兩位可就不虛了,眼神里燃起鬥志,年輕人誰沒點好勝心啊。
「哦,賈兄不妨仔細說說,我等虛心受教。」李冬躍躍欲試,林平點頭附和。
賈璉看看這兩位好友,決定給他們上上強度:「兩晉南北朝期間,儒學受到了佛學的強烈衝擊,有詩云,南朝四百八十寺,可見一般。至於北朝,去山西看看龍門石窟,去敦煌看看石窟壁畫就知道當時佛學的鼎盛。若非那幫禿驢做的太過,引起了當權者的警惕,出現了幾次滅佛行為,佛學的發展受到了打擊,還真就不好說勝負如何。至宋,儒學開始思考,一代俊彥糅雜了佛與道,理學誕生了。朱元璋那個土鱉看著理學好用就拿過來,偏偏又要禁《孟子》,眼看反對聲浪太高,便下手刪減《孟子》。意識形態,必須為統治者服務,否則就沒有生存空間。想想春秋時期,百家爭鳴,為何最後儒家獨大呢?不就是董仲舒提出了大一統么?我必須承認,單單一個大一統理論,就足以令董仲舒的偉大照耀後人。至於理學,被曲解的地方也很多,理學的變種心學,晦澀難懂,離開物質談心性良知,空中閣樓罷了。」
一番話說的李冬和林平這倆聽著目瞪口呆,這人得多狂啊,關鍵狂的很有道理的樣子。
「賈兄這一番話,出去說就是妖言惑眾啊。」李冬含蓄的提醒了一番。
賈璉笑著搖搖頭:「出了這個門,我就不認賬了,你們要亂講,我會告你們誹謗。」
林平會心一笑道:「我可什麼都沒聽到,不過也不介意繼續聽賈兄的高論。」
賈璉看看李冬,這位也露出求知慾的眼神,好為人師的毛病發作了,賈璉繼續:「物質決定意識,這是一切的基礎。《管子》有言,倉廩足而知禮儀,說的就是這個。禮,就是意識形態,理學就是本朝意識形態的具體表現。我這套理論,簡單的來講,研究的我是誰,從哪來,到哪去?我起名為哲學。」
看著兩位好友的反應,賈璉繼續上強度:「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理解,權利分神權與世權,絕地通天之後,二者完成了集權。所以,秦始皇才會在玉璽上刻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李冬聽到這裡聽不下去了,趕緊站起道:「賈兄,不要再說了!」
林平沒聽明白,詫異的問:為何不繼續說呢?」
賈璉幽幽道:「再說容易被看做大逆不道,以後私下裡也別說這些吧。」
「嗯,還是繼續說儒學吧。說這個安全。」
賈璉哈哈大笑道:「對,安全。理學能成為顯學,也是由物質決定的。本朝以農耕為本,這就要求把大量人力束縛在土地上。因為生產力不足以擔負人力成本,皇權只到縣一級。西漢分封,藩王難以控制,主父偃以推恩令化解。董仲舒提出大一統理論,強化並鞏固了中央權利,儒家閃亮登場。兩漢緩解了藩王的問題后,地方上門閥崛起,並達到了巔峰。王與司馬共的就是這個。隋唐時門閥已經大大弱化,因為文化的關係,依舊掌握了話語權。為此,科舉出現了。意在繼續弱化門閥,加強中央。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門閥搞出了各種操作,晚唐實際上控制了科舉。但這也僅僅是門閥的落日餘暉,一場席捲全國的暴動,以及隨後長期的戰亂,徹底將門閥送進了歷史的垃圾堆。宋朝矯枉過正,武力不足,文化燦爛。奠定了當下士紳管地方,皇權管上層的基礎。元朝實行地方包稅制度,加速了士紳掌控地方的進程。明朝就是一個縫合怪,朱元璋無人可用,只好繼續用儒家,順便把南宋的偽學撿起來。並劃定了考試範圍,天下的讀書一起卷四書五經。至於本朝,我無話可說。」
說到最後的賈璉,乾脆就不說了,本朝沒法說,忌諱太多。
二人聽了這番長篇大論,心馳神往,久久無法平靜。
李冬道:「近期讀了一些史書,盛唐因安史之亂急劇下滑,掙扎百年也不復初唐舊貌,令人扼腕。」林平讀史書不多,跟著點頭道:「有所耳聞,今後確實要多讀史書,賈兄處有書可借否?曾聞有唯書與媳婦不外借者。」
賈璉聽了再次哈哈大笑:「知識不傳播便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想借書隨時可來。適才李兄說的盛唐,實際上沒說到點子上。初唐行府兵制,大大節省了中央軍費開支。隨著土地兼并,府兵制敗壞。至開元時行募兵制。問題的本質還是生產力不足,無法支撐唐玄宗的雄心壯志。盛唐疆域廣闊,唐玄宗將財政下放,兵權下放,看似方便管理,實際上埋下了禍根。高仙芝被昭武九姓背刺,兵敗恆羅斯,中央頹勢盡顯,安祿山才有造反的膽子。這裡有個問題,昭武九姓都是些什麼人?」
這題目超綱了,兩人面面相覷,答不上來。
「昭武九姓就是粟特人,一個以商業為生的四處流浪的民族。世界很大,類似的民族在西洋各國還有一個猶-太-人,該民族在西洋也不受待見,人見人欺。這是一個為了財富可以做任何事情的民族。」賈璉必須強調一下,免得兩位好友不知道。
猶-太-人嘛,網上大家都看的多了,這裡就強調一下,往大清輸送鴉片的主力,煽動發起鴉片戰爭的罪魁禍首。其他的跟我們關係不大。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林平聽罷,感慨良多。
賈璉笑嘻嘻的招呼二人道:「酒菜備齊,今日不醉不休。」
席間,賈璉問起李冬:「觀政期過後,有何打算?是努力一下考庶吉士入翰林,還是外放為官?」李冬笑著反問:「怎麼,賈兄是吏部尚書?」
賈璉無所謂的笑道:「朝中有人好做官,別總想著靠自己,有資源不用在外人看來,那叫犯傻。」李冬沉吟片刻道:「到時候再說,沒想好呢。賈兄呢?」
「我?我肯定留在京師附近,錢多事少離家近,這是我做官的最高追求。」
李冬與林平互相看看,異口同聲:「無恥,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