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回京
第213章回京
人是要講運氣的,賈璉的運氣就不咋地,臨走前還能聽到如此震撼的消息。
柳老頭真沒看出來,手裡握著一支悍勇之輩。人數不多,但都是多少年刀山血海里闖出來的好手,一點不比賈府的那些精銳家將差。人,就住京郊的莊子里。
這對於京城中的高層來說,不是秘密。若不是福利來牙行的案子,實在是一點證據都沒有,龍禁尉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實在是京師有能力做下這等事情,還不留痕迹的勢力,也只有這麼一撥人了。
當然僅僅只是懷疑,如果是真的呢?
有的事情,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可能。
懷疑一旦產生了,證據其實不重要了。
承輝帝與太上皇的鬥法,太吃虧了。
但是不鬥還不行,誰知道哪天小忠義親王帶著人到承輝帝面前,說一句:請皇叔禪位。
這事情怎麼講呢,就是太上皇手裡的王牌,一旦打出來,就沒有任何迴旋餘地了。
目前還處在斗而不破的局面,仗著年齡的優勢,還有在位子上的優勢,承輝帝慢慢的聚攏了一批人,登基八年,總算是能有一個佔上風的局面。
太上皇是父子關係的名正言順,承輝帝何嘗不是正在位子上的名正言順呢?
天家無父子,誰願意做一個傀儡皇帝呢?
大義名分,這個詞看不到摸不著,真的就是一面旗幟一樣的存在。
只要你還用儒家治國,誰來當太上皇都不好使。
那麼問題來了,皇帝掛了呢?
借著福利來牙行的案子,裘世安手裡的密諜,死死的盯著小忠義親王。這廝走的是賢王的路子,以前經常與文人開趴體唱和,風雅的很。真遇見事情了,躲西山皇莊不敢出來。
但誰能保證,他不會鋌而走險呢?就算小忠義親王不會,太上皇呢?
這麼個局面,讓自己回京城,是逼著自己給皇帝賣命啊。
張廷恩這個老師,真是太能坑學生了。
等待賈雨村梳洗,設宴款待的賈璉,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有沒有可能,承輝帝是故意把孫化貞和張廷恩外放的?引蛇出洞?
賈璉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是個狠角兒!
如果猜測成立的話,四王八公裡頭一定有掌握兵權的人私下投靠了皇帝。
這個人是誰,肯定不是王子騰,要是他也不會被攆西域去平叛了。
還有誰呢?賈璉苦思冥想,京中沒有,那麼京城附近呢?
洗個熱水澡,傷口上了葯后,賈雨村整個人活過來了。
看見賈璉在等著,趕緊上前致意。
賈璉揮手示意不客氣,招呼賈雨村落座后,邊吃邊說。
賈璉說的很仔細,事無巨細一一道來,就是希望賈雨村蕭規曹隨,不要亂來。
「官府手裡還捏著六千頃地,這是給你留的籌碼,具體怎麼使用,酌情處理就是。丁達木這伙賊子,一定要剿滅,千萬留不得。打仗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後勤方面恩師赴任武漢后,也只能統籌全局,具體的事情得你來。」
軍事民事的雙管齊下,隨著徐良下山,整個鄖陽地區基本恢復平靜,現在丁達木那伙人,最多算是個匪患了。要不是這廝罪大惡極,真就未必會一定要滅了他。畢竟這世道,哪裡沒土匪呢?
賈雨村聽的很仔細,人過四十之後,對於機會的重視程度,前所未有。
只要在任內滅了丁達木,賈雨村就一定會高升。
朝中有人好做官,在湖廣的地面上,三年內橫著走沒問題。
吃飽喝足,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賈璉便乘興而去,最近也累壞了,得好好休息。
一起過了年,正月初五這天,招討大使這個衙門解散了,失業的賈璉「被迫」回家。
張廷恩送出十里地,最後交代一句:「切記,謹防暗中的敵人狗急跳牆。」
賈璉很想問一句,我拿什麼來防?最終還是沒說話,只內心裡腹誹,我又沒有名正言順的領兵權利,就靠幾十個家將能幹啥呢?
過了武勝關,賈璉的壞運氣發作了,一場大雪下來,一腳深一腳淺的到了南陽,賈璉才算是逃出生天。南陽士紳得知賈璉到了,頓時如臨大敵,生怕這廝再搞出點事情來。
看到他在鄖陽做的事情,士紳們才知道,他對南陽士紳真是太仁慈了。竟然只是惦記糧食,沒惦記連田一塊端走,他真的,太感動了。
南陽馬知府,死活要拉著賈璉去他家裡赴宴,得知賈璉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帶,他還要送丫鬟。賈璉表示,拒腐蝕永不沾。馬知府深以為憾,不能做同道中人。
馬知府在南陽民亂中,原本是死定的官員,沒曾想被撈起來了,對賈璉自然感激不盡。
雪停了,著急回家的賈璉繼續上路,馬知府十里相送,賈璉的馬車上多了一個箱子。
沒法子,不收不行,不收這廝不能徹底歸心。
道理是這樣的,你出來做官,送女人不要可以理解,畢竟人的喜好不一樣。但沒人不喜歡錢對吧?送白銀太顯眼了,馬知府準備了一千兩黃金。
別問,問就是多年的積蓄。
實際上這是南陽士紳們連夜湊的買田錢!
朝廷說鄖陽是特例你就信了?誰信誰去江南呆幾天,看看孫化貞到底在做啥。
鄖陽的事情,如今在朝廷里就是個禁忌,沒人提。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這個地方。
太祖年間,江南士紳不是沒鬧騰過,不願意交稅是吧?那個拿水滸做文章的金某,不就被太祖砍了么?如今江南士紳好了傷疤忘了疼,孫化貞這是在提醒他們,刀在手呢!
最近孫化貞又在大張旗鼓的查一個關於官田流失的案子,嚇的天下兩江籍貫的官員們,紛紛上奏摺讚美孫化貞。官紳之間名聲臭大街的孫化貞,神奇般的被平凡了。
說的難聽一點,別說是一個總督了,海瑞才多大的官,照樣整的徐階欲死欲仙。
這就是有朝廷做靠山的好處,名正言順的清理欠稅,你們不肯配合,那就別怪我。
這些士紳,不敢說都是尖酸陰損的軟骨頭,隔一個挑一個,肯定是有漏網的。
不信啊,請看明末。偌大的東林,掰著手指頭都數不出五個忠貞之士。
能讓後人記住的,無非就是顧炎武,陳子龍。還有個老家金華的巨貪!
真不怪後人看不上他們,實在太跌份了。
說起來也怪,賈璉只要停下休息,雪就停,出門趕路,開始下雪了。
這一路給賈璉折騰的夠嗆,一直到過了保定,才算是徹底的晴了。別說雪了,冬天裡京城雨點都沒幾滴。好在這是冬天,換成夏天,地都晒乾裂了。
無論如何,這不是個好兆頭。
正月二十八這天,賈璉帶著人進了京城。
等在城門口的賈蓉見了,跳起一丈高,撲上前來了拉著賈璉的衣袖:「二叔,您可算回來了。」賈璉見他凄慘的表情,詫異道:「咋了?生意虧本了?不應該啊,單單鄖陽軍中的訂單,就夠你忙活半年的。」
印象中,只有虧錢了,賈蓉才這個德行。
賈蓉慘兮兮道:「買賣自然是大賺的,只是賺的錢,我那份全被我老子拿去了。」
明白了,賈璉一臉嫌棄的抬手打掉他的手:「離我遠點,廢物如伱,不配靠近我。」
賈蓉哪裡肯放手,舔著臉跟著賈璉的馬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哭訴。
一開始還好點,後來一次賈珍借著酒勁大發雷霆,揪著幾個姨娘的事情大做文章,要打死賈蓉,賈蓉慫的本性大暴露,徹底跪了。
這一跪可就沒回頭路了。
聽了賈蓉的述說,賈璉忍不住吐槽:「今年你娶媳婦,等著吧,別到時候媳婦都保不住。」
一句話給賈蓉干沉默了,默默的跟著走,賈璉也不急,慢慢的信馬由韁往回走。
眼看臨近賈府了,賈蓉才道:「二叔,您得護著我。」
這會賈蓉的表情不太對,陰森森的。賈璉見狀翻身下馬,拍拍他的肩膀:「爺們,記住,你是個爺們。誰都希望父慈子孝,你我運氣不好,只能靠自己。」
一句話給賈蓉生出了共情,對啊,二叔家裡的老子,也是個混蛋玩意。
賈蓉使勁的點點頭,算是回應了。
眼看榮寧街在望,賈璉卻只能遠遠的望一眼,讓別人都回去,自己去了宮裡。
當初隨軍是奉了皇命,如今回來自然也要先復命,這叫先公后私。
承輝帝第一時間見了賈璉,看著他衣襟下的泥點,忍不住嘆息道:「不料你能撐下來,差事也辦的漂亮。」
「沒有陛下在朝中扛著天大的壓力,臣在下面必定無所作為。臣的一點微末之功,全賴陛下信任。略有所得,不敢居功。」
一番話聽的承輝帝努力的剋制臉上的笑容,最後乾脆不裝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小年紀,別學那些老油條。」承輝帝還假模假式的說一句。
賈璉一本正經的回答:「皆肺腑之言,此番臣下基層見百姓嗷嗷待哺,官紳卻在忙著中飽私囊,鄖陽之變,非天災,皆人禍也。」
聽了這話,承輝帝的笑容漸漸散去,點點頭道:「是啊,江朝宗還有臉求朕寬恕。」
賈璉聽了沉默不語,承輝帝看著他問:「為何不言?」
「陛下,事關朝廷重臣,非臣所能置喙也。」
承輝帝聽了沉默稍傾才道:「賈恩侯,當年意氣風發,略顯浮躁,他不如你。」
等等,賈璉聽著如同耳邊炸雷,這裡頭一定有八卦。
「家父……,請恕臣默言。」
「朕只是想起一些舊事,不提也罷。」承輝帝擺擺手,沒有再提這個。
「卿新婚不久便隨軍,朕確實強人所難。如今補上兩個月的假期如何?」
「臣謝陛下隆恩。」
賈璉出宮之後,看見等在外面的不僅僅是柱子等人,還有林之孝。
對這個願意給自己報銷二百兩的管家,賈璉自然是很親切的問:「家裡等急了吧?」
林之孝笑道:「誰說不是呢,連著三天了,每天二奶奶起來便問,二爺可到了。老太太那邊也是如此,姑奶奶回家住了一段,說是林家姑爺要回京了,回去收拾宅子。」
「哦,姑丈要調回京師?」賈璉下意識的反問一句,林之孝解釋:「小的也不知詳情,只是聽了一句。」
賈璉沒再追問,一行人快馬加鞭的往回趕。
剛到榮寧街,鞭炮聲便震天響!
榮寧街的住戶們,真就是自發的出來歡迎賈璉回家。
這裡好多都是家將們的家屬,他們對賈璉是發自內心的擁戴。
賈母甚至等不及在院子里等著,直接到了大門屏風後站著,賈璉進了院門,一眼就看見一群婦人簇擁的賈母。
三步上前,賈璉跪地叩首:「不孝孫賈璉,叩見祖母。」
賈母彷彿看見了當年中門大開的往事,顫巍巍道:「忠孝不能兩全,乖孫兒快起來。今日未能大開中門,且待將來。」一句大開中門,可謂再次定調子。
賈璉謝過賈母起身,看一眼人群中的王熙鳳,上前兩步,當著眾人的面,拉著她的手道:「我不在家,苦了你了。」
性格乾脆利落的王熙鳳,根本就扛不住這一招,當即便淚流滿面道:「爺在外才辛苦,妾身都是應當的。」
夫妻二人執手相看淚眼,一通恩愛秀的眾人頭皮發麻。
賈母倒是識趣,笑著攆走賈璉,讓他趕緊回去梳洗休息。
一路風塵的賈璉,這一路都拉著王熙鳳的手,儘管很害羞,王熙鳳還是抗下來了。
進了自家院子,王熙鳳才道:「妾讓人備好了熱水,爺趕緊洗一洗。」
巨大的浴桶內,賈璉泡的正舒服時,王熙鳳領著平兒進來。手裡拿著衣服。
「平兒門口守著,風兒給我擦背。」
賈璉極為霸道,王熙鳳卻很吃這一套,歪歪嘴,平兒放下衣服就走。
站在門口的平兒,聽著背後奇怪的聲音,輕輕的跺腳。
等不及天黑了是吧?
這澡洗了一個時辰,眼角含波的王熙鳳,都是平兒扶著出來的。
下人們見了全都低頭,看都不敢看,甚至警告自己管好嘴,免得二奶奶打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