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順哥
和閨女駱姍不同,萱娘對這位口花花不少的張順頗有好感,從察覺到她的化解蘇定文的惡意,到方才那小子彷彿不經意間油腔滑調,抹去她一腔愁緒,大抵能瞧出這小子十個心細如髮的人。
只是手不太乾淨,拍肩就拍肩,蹭了一下是甚麼意思?
竟然還抹她下巴?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可惜自家閨女偏愛那等文質彬彬,中看不中用的書生,而且這小子還只是個漁夫,身無立錐之地,否則倒不是不能撮合撮合……
撮合念頭一起,就被萱娘掐斷,扼殺在搖籃之中。
走到埠口時,張順瞧見一堆人圍著一名小吏,正宣讀著貼在牆頭上的一紙文書。
「昨夜埠口漁民常大並張三、李四、王二幾人身死,經追殺,殺人者是漁民黃幺,諸人若有行蹤,可即刻稟知官府,得賞銀三兩,若能將人緝捕到案,賞銀五兩……」
文書上,除了兩行字跡外,還有一副黃幺畫像。
張順湊近前去,按照那公人所念,諸字對照,記在心裡。
但凡上岸,張順都會通過類似方法去認字,埠口許多地方的匾額,都一一記下。
之後回到船上,再消化掉。
此世文字雖和前世發展不同,不過也有諸多共通之處,學起來沒那麼難。
日日積累,學會文字,早晚的事兒
張順對於文書通緝黃幺,並不意外,常大身死,沸沸揚揚,尋找不到殺人兇手,官府總要有個交代。
於來福聽罷公人的宣讀,譏笑道:「這群官吏,真會找替罪羊。」
從人堆出來,兩人作別,一個要去採買柴米油鹽,一個則是要划船入澤。
張順前日才讓黃幺買夠吃食,因此無需再買。
於來福沒去米店油鋪,兜兜轉轉,到了暗巷,左瞅右瞧,鬼鬼崇崇。
「老爹,雖然你臨走時說,不準沾嫖,可我活了恁大,還沒碰過女人,實在說不過去。
今日生意大好,賺的不少,過來一趟,就嘗嘗鮮,獎勵自己近些年勤勉捕魚,往後決計無二次!」
於來福信誓旦旦。
……
張順在埠口打聽清楚靖平吏的消息后,划船到了野澤湖中的一座荒島中,見了藏身於此的黃幺。
「黃幺哥,昨夜我潛到岸上,殺了常大和那幾個跟班,今日我去埠口,還未上岸,就聽漁民紛紛議論起了此事,每個人都掛著笑……」
張順笑著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托出。
黃幺眸中驚愕,「順子,你,你真把常大殺了?」
「豈能有假?」張順笑應一聲,話鋒一轉,「只是委屈了黃幺哥,近來一段時日,恐怕無法登岸,而且還要躲著眾多漁民……」
「不能上岸也無大礙。」黃幺咬牙切齒,拳頭緊握,「只是可惜,沒能親見常大死狀!」
「腦袋搬家,足夠慘了。」張順四處望了望,「黃幺哥,此處還算隱蔽,你就安穩在此,白日莫要出去,等月余上下,風頭過去,再隨意在湖中走。
我三日一趟,會給你送來足夠的吃食,不必憂慮。」
黃幺沉吟片刻,「順哥,往後我晝伏夜出,晚上捕魚,你幫我拿來賣。
否則若吃你喝你,我心中過意不去。」
聽到黃幺稱呼自己順哥,張順微微一怔,坦然接受。
張順搖頭拒絕,「近來埠口小吏定會關注此事,我若拿著過多的魚販賣,恐怕不必多久,就會查到我頭上。
而且我捕魚技藝可不低,養活你我二人,不成為問題。
黃幺哥不必介懷,我護持於你,也只是為求自保。」
黃幺對著張順立誓道:「順哥,即便我被官府抓了去,也絕不透露出你半點消息。
若違此言,黃幺天打雷劈!」
張順笑了笑,半真半假道:「黃幺哥,你我此次也算患難與共了,不必如此,我信得過伱。」
黃幺說出誓言,興許是考慮到了張順有殺常大實力,那就也有殺他的能力,也興許是出自真心。
不管如何,兩人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張順有蝦兵在側,秘密不小,不可能與黃幺一起。
三日一見,恰好。
……
大半月後。
張順面容恢復了些血色,身軀經過近來一段時間的調養,也不再是那副皮包骨頭露青筋的瘦弱模樣,而是略微強健了幾分,並且似乎還稍稍長高了一點。
隨著蝦兵實力的精進,捕魚成了一件極輕鬆的事,但凡蝦兵入水,從不空手而歸,不多時,就能浮出水面,雙鉗各自抓著一條數斤重的游魚。
張順賣魚的數量不會增長太多,而是循序漸進,每次上岸,比上次多得有限。
在水中時,張順多數時間都在嘗試獵捕能夠對自己恢復大有裨益的朱漆牛魚。
蝦兵吞下精血后,增長的不只是體型,還有在水中的速度,這大大增長了張順捕獵朱漆牛魚的效率。
大半月以來,已吃下兩條朱漆牛魚。
張順原本還打算趁著先前幾天漁霸沒有上位時,瞧瞧賣出一條,最終權衡一番後作罷。
漁霸若是知曉了消息,指不定就會再來討要一半賦稅,倒不如自個兒吃下,補充一番還沒恢復的氣血。
兩條魚下肚,再加上大半月修養,張順身子的虧空還未補足,再來兩條朱漆牛魚,才差不多。
另外,張順水性還得到了不小的提升,在水中無需蝦兵輔助,只憑自己,便能抓魚。
憋氣時間,能達到將近三刻鐘的水準。
四十分鐘,這已超出了凡人的範疇。
前世世界紀錄多少,能有半小時么?
如今若是碰上常大,在岸上不是對手,可若在水中,以他的水性,估計能一較長短,耗也耗死!
張順進埠上岸,迎面白狗毛走來,仍舊是那句,「停埠費四文。」
張順從懷中取出六文錢,遞了過去,並從魚簍之中拿出一條『膠魚』。
「白爺,這是一條孝敬你的膠魚,這魚美容養顏,可是好東西。
上次聽你說起新找了一匹母馬,性子很烈,每天晚上騎著都不好馴服。
正好拿著去,美娘歡喜,還怕不給你騎?」
白狗毛哈哈一笑,接過魚來,「沒想到這事兒你還記得,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白狗毛沒有如往常一般看竹簍,「今個買賣不錯?」
「這不還是托白爺洪福。」
張順應付完白狗毛后,轉過身來,笑意淡去。
這些傢伙向漁民索取賄賂的方式五花八門,張順那條膠魚只能當作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