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第270章 屍檢
他正要說什麼,卻看見千折綿已經走遠了。
好吧……秦夜闌急忙追上她的步伐,沒再說話。
他知道,她在整理思緒。
實驗樓在不遠處,千折綿很快就走到了,一個人站在門口東張西望,似乎在找什麼。
「找什麼呢?」千折綿走過去,問道。
「啊,小姐,可算把您等來了!」下屬朝她行禮,「是這樣的,剛剛跟您說的那個案子,我們把資料列印出來了,您看看。」
「嗯,有勞。」千折綿一手取下口罩塞進口袋裡,另一隻手順勢接過資料,一頁一頁地翻了起來,表情嚴肅,神情認真。
「墨墨。」秦夜闌走過來,「我去把葯給你拿過來?」
「不用了,這邊有葯。」千折綿又翻了一頁紙,「不過,或許你可以把休息室里的那個工具箱拿過來。」
「小姐,不必麻煩了,這邊的工具全都換成您用習慣了的那幾種了。」下屬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會,「不過……這大熱天的,您怎麼穿著厚外套呢?往年七八月出席庭審,您也沒怎麼穿厚外套啊?難道是受傷了?」
「對。」秦夜闌點點頭,「所以……葯在哪,我給她換一下。」
「哦哦,是顧兔大人啊,請隨我來……小姐也一塊兒來吧,省得把藥物拿來拿去的。」
「你去忙吧,我帶他去就好。」千折綿拿著資料邊走邊看,往一個方向走去。
秦夜闌緊隨其後,伸手拽了拽她的領子:「要不要脫掉外套?不熱嗎?」
「一會換藥就脫。」千折綿推開一扇門,「葯都在這裡了,你來?」
「嗯,我來。」秦夜闌替她脫掉厚外套,挽起寬鬆的打底衣衣袖,表情嚴肅地替她換藥,手上動作乾脆利落。
他問起即將接手的案子:「十四歲?」
「嗯,兩年前他患上抑鬱症,中度,在靈國旅遊的時候被他父親刺激了,站在樓頂想跳樓,被容時攔下來了,我沒給他開藥,只給了他幾份食譜,叮囑他每天運動,按照食譜吃飯,還給了他幾本資料書,讓他閑著沒事看看,打發時間……」千折綿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是自殺還是他殺,但我直覺這跟他父親的所作所為脫不了干係。」
「那解剖完了我們一起去查一下?」秦夜闌提議道,「說不定在解剖的時候就會有意外收穫了呢。」
「嗯,但願吧。」千折綿看著自己的手臂被秦夜闌分成幾部分包紮,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替自己重新包紮———這分明是為了自己的手臂活動不受影響啊!
「小姐!屍體已經運過來了!」下屬衝進來,「我們這就把死者搬到解剖室里!」
「好,我現在過去。」千折綿起身,看向秦夜闌,「走吧?」
「稍等,我看到柜子上面的標籤了。」秦夜闌打開一旁的柜子,摸出兩件新的白大褂,替她披上其中一件,自己則披上另一件,「走吧。」
「戴上。」千折綿從門口的矮櫃頂上摸了兩包東西,其中一包扔給秦夜闌。
秦夜闌心領神會地接過來,熟練地拆開,邊給自己戴上口罩和手套,邊笑著說:「原來這東西是F洲國際監獄自己產的。」
「對啊。」千折綿往前走,語氣很淡,「有什麼問題嗎?」
「沒啊,就是以前在靈城看你經常用,感覺方便得很,每一包里都有一雙手套和一個口罩,外加一次性的帽子和護目鏡,我那次記下來了的,但我的人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是哪裡產的。」他嘆了口氣,「早知道直接在F洲找了,當初以為是C洲產的,我說怎麼一直找不到。」
「不怪你,F洲的法醫系統雖然一直都歸國際監獄管,但一直都很低調,就連招生都不是公開的,而是基層的人每年不公開地在每個學校呆兩個月,當代理班主任,選出一批有潛能的學生,招到系統裡面上學,培養出來的人,一部分當醫生,一部分當法醫。」千折綿笑了笑,「這個規定是師父定的,雖然有些死板,但能最大程度保證這些人同時具備專業性和實戰經驗。」
「那這次的案子,怎麼要你親自來?」秦夜闌有點疑惑,「按理來說,F洲下屬各警隊應該都配備了自己的法醫吧?」
「嗯,這次是例外,死者身份上報的時候,正好被我的人發現死者是我曾經接過的一個患者。」千折綿嘆了口氣,「按理來說,我經手的患者,後面都恢復得不錯,不敢說痊癒,但起碼生活狀態與普通人並無二致,就比如這次的死者,他的刺激源是他父親,所以我特地讓人給他安排了寄宿學校,一年回一次家,F洲本就免學費,按照他的病情,上寄宿學校是有助學金的,因此,除了學校沒人的時候,他完全可以在學校一直呆著,直至畢業———這也是這個案子最讓我費解的地方,我明明已經做了這麼多了,可他為什麼還是離世了?」
「別懷疑自己,一會先看看屍檢結果。」秦夜闌很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推著她進了解剖室。
倆人進了解剖室,對著解剖台上的人鞠躬。
千折綿看了死者一眼,打開領子上的麥克風,這是F洲的規矩,所有的解剖都必須錄音錄像,方便給日後系統里的人當學習,參考的資料。
「死者,盧建宇,F洲人,黃種人,身長一點七米,男,十四歲零三個月三天,發育良好。在家中被發現失去意識后,其父將其送往家附近的洲立醫院,送院后被確認腦死亡。」千折綿的領子上掛了一個麥克風,身後是播放著攝像頭拍下來的監控畫面的大屏幕,對照著資料和解剖台上的標尺,她輕輕念道,「現在是F洲時間,下午一點三十分,本次解剖的負責人是法醫千折綿,代號Misty;解剖助手,秦夜闌,代號顧兔。」
基本的資料被記錄之後,她開始了解剖,第一步便是把死者身上的衣物剪下來。
「屍斑成片狀,顏色加深呈紫紅色,周圍邊界模糊不清……角膜暫時還沒有出現渾濁,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四到六小時內。」她忽然驚覺,「等等,你看他脖子和臉上都有不少出血點,這是受壓迫的結果,量一下屍體的溫度。」
「好。」秦夜闌應了一聲,拿出儀器,量了一下,「三十四點五攝氏度。」
「可是醫院報告腦死亡的時間是四個小時前,按理來說,死亡時間在四到六個小時之間的屍體溫度應當在三十一攝氏度到三十三攝氏度之間的啊?」千折綿記下這個疑惑,「先看看別處吧。」
「身體各部位均有抵抗傷。」她轉頭看向四肢處,「雙手的手腕……下巴……脖子……都有被掐過的痕迹……等等!」
她指向幾處不同的地方:「這幾個地方的掐痕都有兩道。」
秦夜闌湊過去看:「還真是。」
「一道成青紫色,一道呈淺紅色,一新一舊……而且你看,這些同一個部位的兩條掐痕的大小,形狀都差不多,甚至下手的位置都幾乎重疊。」千折綿拿來放大鏡,把掐痕放大,「看到了嗎?」
「嗯,看見了。」秦夜闌開始分析起來,「所以死者生前是同一個身體部位被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掐了兩次?」
「不對,你再看。」千折綿指了指雙手手腕處的掐痕,又指了指脖子上和下巴處的掐痕,「你看,雖然大小相近,但細看還是能看出不同的。」
「雙手手腕處是這種……左手上只有一道,右手上卻有三根手指的手指印的掐痕,脖子上則是一整隻手……一整隻右手!」千折綿看了一眼死者的下巴,「下巴處的掐痕則掐在了下頜骨和臉頰處,下巴尖尖反倒沒有痕迹……奇了怪了,也是右手?」
她思索了半秒鐘,看了一眼秦夜闌。
「是兩個人!」
「是兩個人!」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所以這隻能是他殺了!」秦夜闌的語速很快,「你看,他的腳踝上有被繩子捆綁過的傷痕,也是一道青紫色,一道淺紅色,都磨破皮了……死者死前經歷過劇烈的掙扎!」
「嗯,先記下來,他殺。」千折綿異常冷靜,掰開死者的口腔,「嘴裡的液體顏色不像是普通的唾液,先刮下來,一會送去切片吧。」
「好。」秦夜闌聞言照做。
「既然是……嘶……秦夜闌,給我打個燈。」她擰緊眉頭,指了指死者的牙齒,「你看,牙頸部表面呈石竹色……?還有,你看這個口腔黏膜,牙齦,都有輕微的腐蝕。」
「嗯,看見了。」秦夜闌拿來兩個試管,「需要嗎?」
「需要。」千折綿把需要檢查的部位取出來,塞進試管里,「用酒精浸泡看看。」
「好。」解剖室里還是有酒精的,秦夜闌沒多磨蹭,走到一邊去,換了一副乾淨的手套,往試管里倒酒精,用試管塞密封好,再次給自己換上乾淨的手套后,他拿著試管回到了解剖台邊上,「泡上了,一會看結果吧。」
「其實已經有結果了。」千折綿看向死者的生殖器官,「他小便失禁了。」
「所以……?」秦夜闌問道。
「用酒精泡只是為了讓石竹色更加明顯而已,實際上,光是那層淡淡的顏色,加上小便失禁,和他嘴裡顏色異常的液體,已經足以讓我懷疑他是機械性窒息了。」她下了刀,「只需要檢查一下呼吸道……啊……?」
「怎麼了?」秦夜闌看過來,也愣住了,「這……呼吸道里的這些液體……」
「按理說呼吸道不該有這麼多液體的。」千折綿放下了刀,「看來,這就是死者的死因了。」
「呼吸道被灌入了液體?」秦夜闌看著那些液體,若有所思,「從他的掙扎痕迹來看,我們可以肯定,這不是他自己做的了,那麼……會是誰呢?」
「我們已經確定是機械性窒息了,而且是液體導致的,可按理來說液體一般不會導致窒息,除非……」千折綿看向秦夜闌。
「除非有人拿他不想喝的液體強行灌入他的嘴裡。」秦夜闌比劃了一下,右手舉在空中呈托舉狀,手指用力擺出「捏」的姿勢,左手則比劃出「抓著一杯水」的手勢,往右手托舉的空位里灌,「像這樣。」
「嗯,對,就是這樣,這是結合屍體特徵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殺人方法了。」千折綿把呼吸道里的液體取樣至試管中,「既然是被強行灌入液體,那麼,他的口腔黏膜,牙齦,咽部,以及食道黏膜也得好好檢查。」
「接下來看一下他的胃吧。」千折綿邊動刀邊說道,「他是被人灌入液體,胃裡應該會有不少信息,另外,他的血液並沒有凝固,或許我們也可以取一些血液來化驗。」
她的動作加快了不少,不一會兒,就收集好了所有需要檢查的東西,隨後,她把屍體縫合,表情十分嚴肅地朝死者鞠躬:「很抱歉剖開了你的身體,但這是為了找出真相,還你一個清白,希望你能諒解。」
「你去做病理切片,我去分析液體,至於屍體……先放進冷櫃里吧。」秦夜闌替她脫掉白大褂,塞進消毒櫃里,一邊洗著手,一邊問她,「要不你來分析液體,我做病理切片?你那個手臂上的傷,還是分析液體比較好吧?」
「都行。」千折綿洗了第五次肥皂后,終於感覺乾淨了一些,於是摘下帽子和護目鏡,「我的手臂沒什麼感覺,做個病理切片而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
「那就讓我做一次病理切片吧。」秦夜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好久沒碰過這活兒了,再不讓我幹活兒,我怕我把這塊兒的知識給忘乾淨了。」
「少來……」千折綿無語地看著他,「堂堂Y博士,有可能會忘記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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