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緊急救援，絕望之人 機會，陷阱，迷茫

+++鐵甲級戰列艦「探求者」號，停泊中，扎法星系，次級節區332—1+++

+++感測器陣列進入監測狀態，周期4A+++

+++探測到亞空間波動，7—α區間+++

+++掃描中…+++

+++三角定位確認中+++

+++星系內遠距離亞空間緊急躍遷已確認，7—α區間+++

+++掃描儀讀數確認，艦船確認中…+++

+++識別確認，帝國劍級護衛艦，未知艦隊，數量1+++

+船隻身份識別失敗，相關數據已上傳至「探求者」號指揮王座+++

+++威脅等級：低+++

+++艦隊通許系統接收通訊請求334—2，身份識別碼：07A—1，數據已上傳至隨艦賢者克納伏—2的信息處理器+++

+++？？？+++

每日一思：他賜予我們自由與權利，我們為他開疆拓土。

第一章

第一部分

緊急救援，絕望之人

機會，陷阱，迷茫

僵硬，這大概是形容探求者號艦長德里克.巴穆薩.朗費羅最近狀態最好的辭彙。德里克並沒有死亡，歲數也還年輕，身體健壯；但就是…僵硬。

自從四天前的一次緊急亞空間跳躍以求從獸人海盜的包圍圈中逃離之後，德里克就一直處於一種詭譎的沉默之中。就像被老舊電源所困擾的照明系統籠罩的指揮室一樣。

緊急亞空間跳躍一直是萬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只有魯莽或者勇敢的人才會做出如此決定，試圖讓自己的艦隊脫離必死局面。由於沒有足夠的時間測量亞空間的變化，航行距離，時間和投放地點的確切坐標；大部分船隻在進行緊急亞空間跳躍之後一般會有三個下場。

迷失在變幻莫測的亞空間之中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之久，有些艦船可能永遠無法回歸現實。

整條船淪為亞空間饑渴原住民的大餐。

躍出亞空間之後發現離附近天體過近導致在行星引力作用下整條船被拖入大氣層墜毀或者受到嚴重損害。

對於德里克而言，這次搏命之舉帶來了兩個結果。一個是他們成功了。黃金王座在上，在經歷十天宛如地獄一般的航行經歷，整條戰列艦減員3/1的情況下，他們依然成功抵達了目的地，這個荒涼的，甚至沒有任何帝國存在痕迹的扎法星系；不對，有的。但也只有一個已經廢棄已久的太空站。

壞消息是由於航行過程中的亞空間風暴以及更糟糕的，蓋勒力場短暫的失效，探求者號上的導航員死了。這個倒霉的變種人被潛入進來的混沌邪祟所污染。雖然首席武裝員圖波及時一槍打爆了他的頭，但他臨死前的哀嚎和慘景直到現在都讓在場的人心悸不已。

導航員扭曲的屍體和後續艙室凈化已經被兩名船員按照標準程序進行處理，在圖波的厲聲呵斥與槍管子的威脅之下完成。但所有人都很清楚，一艘星艦失去了導航員意味著什麼。

他們無法再繼續進行亞空間航行了。沒有導航員，他們就無法觀測星炬，無法繪製航線。帝國運輸船顯然從未涉及此處，而古老的馬卡里烏斯大遠征關於這裡的航線記錄也隨著後來的馬卡里烏斯之亂一同消失在了歷史的餘燼之內。

德里克現在有些後悔。他也許不應該繼續按照家族祖訓在帝國邊疆遊盪，而是應該前往內地去碰碰運氣。作為一名行商浪人，德里克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和膽識來支撐他的冒險舉動。

行商浪人不敢去內地，這在整個帝國裡面都幾乎是前所未聞的。但對於朗費羅家族而言這是無奈的事實。作為從偉大人類帝皇的大遠征時期就一直充當探路者和急先鋒的朗費羅家族而言，榮譽，財富和權柄可以說是信手拈來。他們甚至擁有自己的戰列艦作為對其榮譽和忠誠的褒獎，他們的行商許可證更是由原體佩圖拉博親自簽發的。

是的，佩圖拉博。第四軍團的基因原體，偉大的佩圖拉博，強悍的佩圖拉博，卑鄙的佩圖拉博。他背叛了帝皇和他的種族，在荷魯斯之亂中甘願成為逆首荷魯斯的鷹犬。而朗費羅家族也受到牽連，昔日榮光轉瞬之間如山崩地裂消失殆盡。帝國的英雄被打成與逆賊苟合的決罰叛徒，朗費羅家族百口莫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帝國存在的記錄被燒毀消除，龐大強悍的行商艦隊化作無垠星空之中的沉船墓地，或是在亞空間之中被混沌吞噬。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朗費羅家族廣闊的人脈和好運氣終究再次讓命運眷顧了他們。家族的榮譽象徵，鐵甲級戰列艦探求者號成為了唯一的倖存者。族人決定就此淡出帝國視野，在暴風雨星域藏匿求生。

但好景不長，荷魯斯死後帝國的復仇浪潮再一次席捲了整個銀河。剛剛恢復元氣，靠著打撈沉船擴大艦隊規模的朗費羅家族被一支帝國艦隊發現，從此家族再一次進入長達萬年的逃逸與躲藏之中。

即使如此，朗費羅家族也沒有失去對帝皇的忠誠，他們始終堅信歷史會給自己正名，洗清恥辱的那一天終將到來。在此之前朗費羅家族將會拼盡全力生存下去，直到自己不再需要躲藏為止。

如今唯一的問題，就是德里克能否帶領自己的船員們熬過這次難關。他曾抱有虛假的希望，期望隨著萬年的時間流逝，帝國能忘記這本不該降臨在他們頭上的罪行。但這是何等的幼稚，帝國永不遺忘。無論是真正的罪該萬死的叛徒，還是承擔了本不該由他們承擔的罪孽的忠誠子民。帝國的仇恨不會隨著時間消磨殆盡，只會在綿延萬年的戰火之中愈發苦澀沉重；更遑論他的船上現在還有三個非常麻煩的人物。

其中之一是一名機械教大賢者，或者說是前機械教大賢者。根據他本人的說辭，他的同僚因為嫉妒，或是毫無根據的懷疑，將他研發的受歐姆彌賽亞祝福的新武器打為科技異端的瀆神之作。他本人為了躲避之後的審判與死刑不得不遠走他鄉。在第一次見到克納伏的時候圖波就私下建議德里克一槍斃了他，不然後患無窮。但因為德里克急需一名機械師和工程師來協助自己管理整條星艦所以並沒有聽從首席武裝員的建議，而是把這位流亡的機械佬留在了自己的船上。

第二位是一個陰沉的女人，自從上一次探求者號與一艘星艦殘骸發生了並不嚴重的碰撞之後就出現在了艦船內部。起初只是無關緊要的船員個人物品丟失和一些奇怪，但是在船上待久了的人都見怪不怪的小事，直到有一天她偷到了圖波的頭上。

德里克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當他正在和克納伏研究開發附近小行星帶和船隻殘骸能獲得多少資源，有沒有可能給探求者號搞些高檔貨的時候，身高兩米多的首席武裝員一腳踹開了戰略指揮室的大門（克納伏—2至今都無法研究清楚圖波是怎麼在不損壞自動門的前提下只用一腳就把重達六百公斤的自動門踹開的，他甚至懷疑圖波早就被混沌腐化，還建議德里克立刻槍斃首席武裝員以絕後患，但這顯然是借題發揮。），腋下還夾著一個女人。雖然身材比普通女人要更為健壯，但在一身橫肉的圖波面前還是顯得十分瘦弱。

圖波把女人丟在全息地圖桌上，無視了眉頭皺成一團的德里克和快要冒白煙的克納伏—2，並在隨後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用他掩埋在厚重戰術面甲之下低沉聲音詢問德里克對於這個女人該如何處置。

圖波的想法很簡單，直接殺了了事。雖然聽起來很殘忍但實際上這是大部分艦長都會做的決定。德里克看了看被砸壞的全息地圖桌，一旁盯著全息地圖桌，不停發出微弱電流音的克納伏—2；然後又看了看漂浮在舷窗外數百公里遠的星艦殘骸，最後決定讓這個女人也留在船上。

女人名叫伊拉爾.凱麗雅。至於她以前的經歷，除了她的故鄉被蟲子入侵以外都是未知的。值得注意的是，在後來發生的數次與海盜遭遇戰的跳幫戰里，伊拉爾都表現出了驚人的近身作戰能力。按圖波的話來說就是整艘戰艦能在赤手空拳下純肉搏打的過她的就只有他自己和另外一個麻煩角色。而且每次戰鬥過後伊拉爾都需要長時間的休息，她通常會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面整整兩到三天。沒人知道她在裡面做什麼，也沒人關心。

最開始出於責任考量德里克也嘗試過詢問她的狀況，但他很快就放棄了。伊拉爾就像是一個話題殺手，而且對於現在的德里克而言，情況也不可能變得更糟了。比起他們的困境，一個奇怪船員不為人知的秘密顯然無關緊要。如果德里克的沉默能讓他得到一個還算忠誠的厲害人物，那麼他就會照做。

至於第三個，如果他的故事換在別的船可能不會引起懷疑，甚至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他自稱庫塔，說自己從有記憶能力開始就一直在這艘戰列艦艙儲區3層工作。圖波和管家任何可疑跡象都沒檢查出來，查了花名冊和家族悠久但詳細的資料也沒有查到任何有關這個人的事情。鑒於當時探求者號正缺人手，他也就沒再追究下去。

如果說德里克沒有任何疑慮那是不可能的。一個塊頭比圖波還大的，幾乎可以說是憑空出現的人，往常情況下德里克第一時間就會把他關起來，然後讓帝國政府以最快速度把他帶走。但現在如果碰到了帝國人，那麼最先被帶走甚至就地槍決的肯定是自己。

只是德里克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個自稱是庫塔的人是帶著某種目的來的。至於是什麼目的，他也不得而知。

「艦長，虛空占卜儀在本星系的曼德維爾點發現亞空間能量波動，已經確認是艦船進行亞空間跳躍造成的。」

占卜主管的聲音將德里克從沉思之中拉回現實，他搓了搓臉，然後開始詢問詳細情況。

「星系重力井呢？」

「本星系的三個在重力作用下可以緊急突入的區域都沒有異常反應，大人。這是一次單純的亞空間跳出行動。」

德里克點了點頭，不等旁人發出疑問便開始機械但是流暢的發布命令。

「讓全方位虛空占卜儀繼續它的工作，引擎主管立刻檢查亞空間引擎和等離子引擎的工作狀態，炮長立刻聯繫所有在職炮尉，讓他們著手準備等離子氣體的排泄和宏炮裝填工作，同時讓融合炮處於激活狀態。魚雷也是。」

「目前存活的炮尉只有十人，大人。我們的宏炮組在十四天之前與綠皮海盜的交戰過程中損失了90％。」穿著甲殼甲和破舊海軍制服的炮長說。

「那就讓他們去裝填剩下還能響的！」德里克命令道，在炮長轉頭對著通訊裝置發號施令的同時，德里克繼續發布他的命令。

「圖波，我們的船體情況如何？」

「很糟糕，艦長大人。」圖波說「艦體裝甲完整度只有不到60％，艦船中部甚至能直接從船體內看到太空，如果進行亞空間跳躍的傢伙與我們為敵，他們甚至不需要用光矛撕裂裝甲就能派登陸艇進行跳幫。我們的近防陣列在之前綠皮海盜戰機和艦炮的轟炸下幾乎失去了作用。」

「讓所有還活著的，離中段最近的水兵立刻到戰艦中段集結防守戰艦破損最嚴重的區域，其餘水兵也做好戰鬥準備。讓武裝中士集結他們手下還能動彈的太空兵，準備在最危急的時候進行跳幫戰。我們還有多少能開動的艦載機？」

「目前還有六架星際鷹轟炸機，大人。」

「讓機組成員隨時待命。」

圖波也像剛才的炮長一樣開始傳達德里克的命令，實際上這些活本不用讓他來做，但奈何探求者號上並沒有軍械長，武備長也在之前對抗綠皮的跳幫隊的戰鬥中犧牲了。

「通訊主管，檢查戰艦通訊系統，同時與大賢者克納伏聯絡，讓他先停下手頭的分析工作，我們可能有麻煩了。占卜長！」

「大人？」

「彙報曼德維爾點的情況。」

德里克盯著眼前閃爍著妖異光芒和劇烈雷暴的星空，現實與虛幻之間的帷幕正在逐漸弱化。以太外質流如即將決堤的洪水一般在已經開始碎裂的現實宇宙裂隙之間迸發，陌生艦隊的真面目很快就會揭曉。指揮室內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盯著面前即將到來的災難，或者轉機。

「曼德維爾點的亞空間波動接近峰值，檢測到未知艦隊即將躍出。」占卜長的聲音開始明顯的顫抖。這並不是恐懼，而是某種對可以決定命運的未知事物的緊張。

「如果只是敵人的先頭偵察部隊，也許我們還有機會。」已經發布完命令的炮長突然開口。「雖然探求者號船身損毀較為嚴重，但她的撞角依舊完好無損。我們可以趕在敵人反應過來之前抓住虛空盾充能的空隙撞沉他們。」

「然後我們就會因為反作用力帶來的連鎖反應撕裂船身而被吸到太空裡頭。」德里克駁回了他危險的想法「對方的真面目尚未知曉，不要太過心急。」

「檢測到艦隊即將躍出！」占卜主管突然高喊道，他一邊盯著占卜儀一邊盯著觀察窗，只恨自己的眼睛長的不夠多。

「躍出倒計時，3，2，1！」

話音剛落，前方的裂口好似突然時間靜止一般，緊接著瞬間向外脹裂。紫色閃電和以太質流如活火山的岩漿一般噴涌；現實與虛妄的交界線此刻徹底破碎。

緊接著，一個小小的黑影出現了。

這個黑影甚至還沒有炮長叼在嘴裡的大號雪茄大，而且只有孤零零的一個。

沒有獸人粗獷的金屬外殼，沒有靈族詭異的風帆，沒有泰倫的生物艦體，也沒有鈦星人光滑的船殼或者死靈戰艦月亮形的構造。

沒有混沌戰艦褻瀆的標誌和扭曲變異的生物質堆積，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艦船在風暴，閃電和好似液體物質包裹間若隱若現的船體。

「彙報！」德里克厲聲下令「所有人，立刻進入戰備狀態！」

「檢測到亞空間波動平息，他們已經…」

「我知道！告訴我點兒有用的！」

圖波在警鈴大做的噪音和瞬間亮起的顯示屏光源中穿行，他跑到掃描儀的顯示屏前迅速瀏覽了上面的所有信息，然後回答「只有一艘船。」

「什麼？」德里克看向他，就連一旁抽著雪茄，已經準備好決一死戰的炮長也瞪大了眼睛。

「一個能量反應源。」圖波被塑鋼覆蓋的手在顯示屏上舞動著「劍級護衛艦，帝國標準設計，沒有經過任何特殊改裝。但似乎遭到相當嚴重的損害。掃描儀顯示他們的船幾乎快沉了。」

「身份？」德里克並不關心對方的船會不會立刻變成一團火球，他現在只關心探求者，還有這些寄生在她身上的人的命運。

「沒有龍骨標籤，無法得知身份。」

「把數據發給克納伏，看看他會有什麼結論。」

「遵命，艦長大人。」

「通訊主管，對方有任何音頻聯繫嗎？」

「對方所有通訊系統處於關閉狀態，大人。」

「隨時檢測可能的通訊請求和信號。圖波，炮長，宏炮和士兵的情況如何？」

「全員準備就緒，隨時待命。」

「宏炮已裝填完畢，融合炮也已就緒。」

「很好。」德里克正襟危坐，看著面前沒什麼動靜的艦船。圖波是對的，他們遭到了很嚴重的損傷，護衛艦破損嚴重，可以說現在還沒散架已經是個奇迹了。

「接收到通訊請求，大人。」通訊主管說「他們打開了通訊系統。」

就在通訊主管說話期間，對方開始向探求者號移動。

「轉到我的個人通訊器上，打開指揮室揚聲器，同時連接克納伏的個人通訊設備。」

德里克此時無比希望管家切爾也在艦橋上，但事實是這個年邁的老人依舊躺在醫務室里不省人事。

靜電干擾的噪音是首先從頭頂通訊架傳出來的聲音。片刻之後，一個不是很清晰的沉悶機械音傳了過來。

「這裡是帝國劍級護衛艦長牙號，立刻表明你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