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186章 心計
第186章心計
何無恙這下知道了,建明帝尋找自己的公主,只是想殺了傅嬌取她的血煉成血池,成全他尋找不老泉的目的。
傅嬌很危險。
他必須將這件事告訴她。
畢竟傅嬌雖然知道建明帝心懷不軌,卻不知他為什麼「不軌」,「不軌」到了何種喪心病狂的地步。
只是眼下他被捆綁在山洞中,想要去尋找傅嬌卻力不從心。
厭勝五鬼在建明帝的怒罵下,繼續商量捕捉傅嬌的辦法。他們五個人,腦筋轉動,自然比傅嬌一個人想法更多。
何無恙暗暗心急,一直想著脫身之法。
他細心觀察,被扔在山洞三天,只有阿五對他還顧念一些曾經的舊情。
思及此,這日傍晚,趁厭勝五鬼其他四人不在,那些大內高手打盹兒之際,阿五又來給他上藥。
「阿五,沒想到只有你在意我的生死。」
何無恙期期艾艾地說。
阿五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師叔……哎,何大夫,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瞞著我們冒充丹陽道人。」
「易容符只能易容一張臉,隨即選擇了丹陽道人,我亦是無奈。」
阿五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建明帝說你那句話還真有些道理。」
「什麼話?」
「你太過感情用事。那傅嬌有什麼好?從來不對你有好臉色,你卻對她痴迷到這個地步。」
何無恙苦笑。
他看向阿五,「你不也是感情用事?其他人對我避之不及,你卻眼巴巴的每日來給我擦藥。」
此話一說,阿五有些尷尬。少頃,他摸摸自己恢復光滑的臉,「你先幫我治好了臉上的燒傷,我這不過是還你人情。」
何無恙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順著洞穴,望向外間黑漆漆的天空,悵然道:「阿五,你還小,不懂一見鍾情的滋味。其實,我一開始也不是那麼喜歡傅嬌的,否則就不會在家道中落時向她退婚。傅嬌那時不過是傅監丞家的庶女,出身卑微,無權無勢……可是,後來與她在鄆州重逢,她已全然大變了性子。」
何無恙從未想過,一個人性格的改變,可以變得如此有魅力。
漫天的雲霞星光,都比不過她自信燦爛的笑容。
這正是何無恙最奢侈的東西。
他寒微了一輩子,也想靠近傅嬌這樣的熾熱的太陽,汲取她身上溫暖的光。
「再後來,我一直默默地觀察她、探究她。她比我想象中帶來更多的驚喜。她原來之前韜光養晦,也藏著一身本事,這一點,與我何其相似?」何無恙笑了笑,「人都會經歷相似的人產生好感。更何況,她本就是我的仰慕喜歡的存在。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想放手了……一點兒也不想。」
得益於他那奇幻的經歷。
何無恙覺得,他和傅嬌是冥冥中天註定的緣分。
「為什麼?」
阿五難以理解。
「阿五,你需知道,人生路很長。父母子女都不能永遠長久的陪伴你,惟獨你的道侶、你的妻子,才是與你相伴一生的人。」
何無恙彷彿對他敞開了心扉,將自己坎坷的身世與所想全部傾訴。阿五聽入了神,一時間也感慨良多。
其他幾個師兄從未有人與他說這些。
漸漸的,阿五總來悄悄找何無恙說話。
何無恙也竭盡全力地為他開導,短短几日,兩人愈發熟稔,顯然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這日,趁著建明帝與其它四鬼出去布置陷阱抓捕傅嬌,天色剛剛暗淡。何無恙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與阿五聊了一會兒之後,唉聲嘆氣。
阿五皺眉問:「嘆什麼氣?你脖子上的傷都已經好了。」
「外表的傷是好了,內里的卻難以癒合。」
何無恙頓了頓,抬眼道:「而且,我今日聽到皇上與阿大商量,準備將我處死。」
「什麼?」
阿五悚然大驚。
他當即站起身,焦急地來回踱步,「不可能啊。皇上說了,留著你的性命有大用處,你一身本事,比我們兄弟幾個厲害多了。」
「自古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何況我這隻『走狗』,心已經不在此處。」
何無恙目光悲切,彷彿已經一眼看到了自己的未來,「不出所料,今晚過後,阿五,我們就再難相見了……而且,依照你師兄他們的性格,定然不會給我留任何餘地,不僅會殺了我,還會讓我神魂俱滅再無翻身的可能。」
「可是……可是……」
趕盡殺絕的確是他師兄們慣用的招數,阿五一時間說不出話。
他實在捨不得這位良師益友。
這幾日,何無恙不僅告訴他許多道理,還將自己的道法傾囊相授。雖然他天生愚鈍,很多都學不會,但卻十分感念何無恙對他的教導。
要知道,阿大阿三可是十分眼饞何無恙的這一身功法。
上次在茅山傳授他們迷魂陣,已經讓幾人高興萬分。若讓其他幾人知道何無恙還教了他許多功法,豈不是個個都要對他嫉妒死。
阿五不想讓何無恙死。
他天真地道:「要不我去求情?」
「找誰求情?」
「我那些師兄……或者皇上。」
「你覺得他們會聽你的嗎?」何無恙搖頭失笑,「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厭勝五鬼中,你人微言輕。入門最晚他們都瞧不起你,在皇上面前,更沒有說話的權利。」
阿五雖然衝動莽撞,他何嘗不知道這個。
一直以來,他都是五鬼中邊緣人物,幾個師兄沒真正看得上他的。
所以,他才會在短短的時間裡,被何無恙收買掉人心,將何無恙引為知己。
何無恙這時又語重心長地說:「阿五,我腰間還有一個香囊,裡面藏有五十年的血符、金硃砂、九孔銅錢。這些都是玄門中人搶破頭的好東西,你拿去吧,切莫讓你幾個師兄知道,否則,他們一定會佔為己有。」
「可是……」
「阿五。」何無恙直直看向他,眸光在夜色中閃動,是那麼真摯,「我活不過今晚。待明日他們回來,定會將我殺之。與其這些東西落入他們手裡,不如趁我還活著,贈送給我唯一的知己。」
他像是在交代遺言。
字字泣血誅心:「雖然我傳授了你不少功法,但你天賦不佳,需要努力。勤能補拙,只要堅持不懈地修鍊,定能在五年時間內超越幾個師兄,成為大元朝首屈一指的玄師……」
何無恙話都還沒說完,便聽「咔擦」一聲。
只見阿五一刀斬斷了他身上的繩索,咬牙道:「你都引我為知己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被處死?」
「你這是?」
何無恙故作驚訝。
阿五將他拉起來,「趁著那幾個大內高手不在,你快走吧!」
說完,阿五收下了他的香囊,呵呵笑說:「這些東西的確是好東西,我卻之不恭了。」
何無恙乾笑兩聲。
他裝作為阿五擔憂,「可我走了,你怎麼辦?你如何解釋?」
「放心吧,我……我就說在外面布置陷阱抓傅嬌,你是自己逃的,和我沒關係!」阿五這會兒倒是聰明了,「反正那幾個大內高手不在,我把責任全推給他們!誰教他們玩忽職守。」
何無恙目的達到,便也不再拖拉。
他朝阿五道了謝,轉身就隱入林間,去找傅嬌去了。
*
或許真的與傅嬌冥冥中有天定。
兩個同樣在瀛洲東躲西藏的人,認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何無恙在山洞之上的山林里胡亂轉悠,下一秒,就被一張符籙定住。他努力轉動眼球,看到了那符籙的材質,霎時化驚嚇為驚喜,微微笑道:「傅嬌,我又落入你的掌中。」
「得了吧。」
傅嬌從一棵大樹背後轉悠出來。
她好奇問道:「你是怎麼從厭勝五鬼手裡逃出來的?我可不信他們會放了你。」
「當然憑藉我這三寸不爛之舌。」
何無恙被定住身子,一動不能動。
可看到傅嬌,他就無比心安。
他說:「你這幾日一定試遍了離開瀛洲的辦法吧?沒有血符紙,是無法離開瀛洲的。」
「交出來。」
「我沒有。」
何無恙也很無奈。
他只是對阿五隨口說說表表忠心,結果阿五那個莽夫還真的把他香囊拿走,裡面放著離開瀛洲的血符。
傅嬌翻了個白眼,「我不信。」說著,她便大喇喇對何無恙搜身。
何無恙可憐巴巴地看著她:「你摸了我要負責。」
「……」
傅嬌搜了半天一無所獲,確定他是真的沒有離開瀛洲的血符,霎時間惡狠狠道:「殺了你就不用負責了!」都怪何無恙這個混蛋,害得她在瀛洲這幾日東躲西藏,一邊躲避厭勝五鬼,一邊還要提放各路陷阱。
何無恙也知道眼下情況緊急,不是調侃的時候。
他沉下聲,對傅嬌道:「你可知建明帝想法設法的找你,是為了什麼?」
「反正沒安好心。」
不然的話,建明帝怎麼一見面就是抓她?而不是與她敘敘父女舊情?
傅嬌對於突如其來的公主身份完全沒感覺,反而覺得多了一層枷鎖。果不其然,何無恙將在山洞裡了解的消息告訴她,得知建明帝是想用她的鮮血為引,找到不老泉達成自己長生不老的願望,傅嬌噁心的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
她蹙額道:「這件事還得告訴趙玉懿。」
說起來,趙玉懿才是建明帝正兒八經的皇族血脈。
若建明帝抓不住她,搞不好會對趙玉懿下手。
何無恙沉默片刻,分析道:「昭福公主在他膝下多年,或許他也是顧念著這一縷情分,這麼多年一直未曾對昭福公主下手。」
「得了吧。」
傅嬌才不信建明帝此等喪心病狂的人會顧念父女情。
「搞不好昭福不是他親生的,又或者,血池需生辰八字與他相合之人。反正他才沒那麼好心。」
何無恙被傅嬌這話逗笑了。
他側目望著她的臉,柔聲道:「嗯,你分析的都有道理。」
語畢,他又開始述說他的不容易,為他自己辯白。
什麼他是受建明帝的脅迫才會來尋找她,又表示自己不知道建明帝找她是動了殺念,還有為了將這件事告訴她他歷經千辛萬苦才逃出山洞……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卻只換來傅嬌的一聲冷笑。
傅嬌來到他身前。
終於面對面用正眼瞧他。
她緩緩開口,翻起了舊賬:「何無恙,別的不說,你我算得上自幼相識。但拋開這層,你另一個丹陽道人的身份,卻不得不從瓊州談起。」
「……丹陽道人是我易容冒充的,不然,我也做不了厭勝五鬼的師叔。」
「別說那些。」
傅嬌示意他打住。
她抬起眼,沉聲道:「我就問你,鎮海石犀冒充聖娘,要求漁民祭祀童男童女那件事,是易容的你,還是曾經的丹陽道人?」
何無恙有瞬間的心虛。
他眼皮眨了眨,遮蓋住瞳孔中花花心思,用一貫溫柔的語氣回答道:「是曾經的丹陽道人……也有我參與。」
鎮海石犀冒充水尾聖娘不是一年兩年了。
最開始是丹陽道人布局,為了自己修鍊邪法,可後來何無恙勘破了,卻將計就計。
他認識趙暉在先。
為了趙暉幫他謀事,不得不昧著良心,將孩童頭骨送去鄆州,治療趙暉的頭疾。當傅嬌參與進來后,他發現趙暉已經不能幫他謀事,便只能捨棄掉苦心孤詣經營的一切,滅掉趙暉,放棄丹陽道人這層身份,用詐死來打消傅嬌的疑慮。
「我本以為詐死逃脫,就不會惹人懷疑,可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建明帝又將我抓住了。」
何無恙說著說著,神色悲慘,感覺他還委屈無比。
好像曾經犯下的那麼多惡行,殺害孩童、助紂為虐、喊茅替命……都是被人逼迫。
「哦?是嗎?」
傅嬌才不信他那虛偽的表情。
她挑著兩道秀眉,冷笑連連,一下就問出關鍵的問題:「你當初那些竭盡全力地輔佐成南王趙暉,你需要趙暉幫你謀什麼事?趙暉已是你的棄子,那嘉寧長公主、靜妃又是什麼角色?」
果不其然,委委屈屈的何無恙瞬間僵了僵。
他失笑了一下,反問道:「傅嬌,在你眼裡,我是那樣工於心計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