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187章 兵行
第187章兵行
「難道不是?」
傅嬌嗤笑。
若不是他太過心急,她也不會那麼快發現他就是丹陽道人,還被蒙在鼓裡,被他一個人耍得團團轉。
何無恙斷然不肯說出心裡真實想法。
他只道:「你或許不相信我別的話,但我對你的真心,從未改變。」
「打住。」
傅嬌聽到他說風花雪月的話就嘔心。
何無恙還想解釋,傅嬌卻陡然捂住他的嘴。下一秒,她立刻取出隱匿符,兩指一撮。
似乎覺得留何無恙一人不太妥當,傅嬌到底是將何無恙也拽入大樹背後。在隱匿符籙的作用下,兩人彷彿變色龍,與濃重的夜色樹林融為一體。
阿二阿四從他們身旁經過都沒能發現。
「真是怪了,傅嬌那臭丫頭好像憑空消失了。瀛洲到處都是我們的陣法,卻一個也沒有被觸動。」
「我就不信她難不成能躲一輩子?」
「臭丫頭,真是狡猾。」
「噓,你不想活啦?別忘了,皇上不准我們叫她臭丫頭。她再怎麼討人厭,到底是皇上的親生女兒。」
「有什麼用?遲早都是要死的。」
「別說了,快回山洞復命吧……」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匆匆離開山頭。待人都走了,傅嬌和何無恙才敢低聲說話。
何無恙讚歎地道:「任憑他們再怎麼聰明,也想不到我們就在山洞之上。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
傅嬌不這麼覺得,她冷哼一聲:「不過是運氣稍微好些罷了。」
語畢,她又開始吭哧吭哧的忙活起來。
何無恙被定住了身形,只能用眼睛餘光看她在做什麼。他不愧也是得過傳世傳身術真傳的人,只瞟了幾眼,就猜出傅嬌在布陣。
「你在布希么陣法?」
何無恙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和傅嬌聊了起來。
傅嬌一邊布陣,一邊沒好氣地說:「你方才沒聽見嗎?瀛洲四處都被厭勝五鬼布了抓捕我的陣法……啊不,這下成了抓捕我們的陣法。畢竟你今晚一逃走,他們必定會來抓你的。既然厭勝五鬼喜歡布陣,那我就陪他們玩一玩,看看是他們的陣法厲害,還是我的棋高一著。」
「那當然是你。」
何無恙毋庸置疑地說。
他隨即又道:「只是傅嬌,你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瀛洲有多大,你怕是沒有我清楚。」
「是啊,誰又比你清楚呢?」
「所以我想幫你。」
何無恙語氣一頓,「你若不放心,我可以賭咒發誓。玄門中人最忌諱誓言,至少在離開瀛洲之前,我希望我們是盟友,不是仇敵。」
他這話倒是讓傅嬌手中布陣的動作停頓,思考起可行性。
如果繼續將何無恙五花大綁,作用也不大。
反而可以利用他布陣的本事和她一起對抗厭勝五鬼。
事到如今,兩人都面對著共同的敵人——建明帝。瀛洲面積不小,如果要徹底推翻厭勝五鬼布下的陣,光靠傅嬌一個人,的確還要花費許多時間。
思考了良久,傅嬌這才來到何無恙跟前,對定住的他說:「好,你發誓吧。在離開瀛洲之前,我們是互相幫助的盟友。」
「嗯。」
何無恙喜不自勝。
他立即對天發誓,當天空中閃過一道銀色的閃電,則說明玄門中人的誓言已成。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見狀,傅嬌不再戒備。
她撕下何無恙額頭上的定身符籙,開始和他說自己構想:「厭勝五鬼在瀛洲布下天羅地網,想要抓住我。如果踩入他們的陣法,我們立刻就會被他們察覺。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不動聲色地改掉他們的困陣,反將他們一軍。」
比如,離他們最近的陣法是個天雷陣。
一旦不屬於他們的人踏入其中,立刻會引動天雷符咒,將傅嬌劈成焦炭。反之,傅嬌利用隱匿符潛入其中,偷偷改變陣法陣眼,從而使厭勝五鬼踏入其中則會被劈得外焦里嫩。
何無恙聽后低低發笑。
「這種事,也只有你幹得出來。」
除了對所有陣法精通,還要有改陣的本事,實力和運氣都不可少。
沒有何無恙幫忙,傅嬌完成這些有百分之七十的勝算,如今何無恙加盟,兩個大元朝道法最高深的異類,聯手可以將五鬼碾壓。
不管怎樣,傅嬌和何無恙暫時開始結盟。
兩人彎腰默默布陣,可內心的想法,卻是一個東一個西,一個天一個地。何無恙腦海里全是傅嬌,傅嬌的腦子裡,卻只容得下「傅如鏑」三字。
傅嬌抽空望了望密林上空的天。
夜幕低垂,星空猶如一幅浩渺無垠的畫卷,鋪陳在漆黑的雲巔。月光灑在樹葉上,形成一片片銀白色的光斑,彷彿是夢境與現實的交匯點。
她身處於傳說中的瀛洲。
而傅如鏑呢?他又在何方?
*
京城。
翠微湖畔。
春和景明,暖風熏得遊人醉。廣平王府在湖中打撈東西的事情,已經鬧得滿城皆知。
早春的天氣,司南司北兩人大汗淋漓。他們撐著船,一遍又一遍的在淤泥里尋找。終於,在靠近西南側的湖水底下,一大筐淤泥被淘乾淨,露出了一枚顏色鮮艷的玉石。
「找到了!找到了!」
司南狂喜。
岸邊坐著監工的趙灝一聽這話,趕忙從躺椅上坐起,驚喜萬分道:「真找到了?」
「當真!」
司南司北拿著新鮮淘出來的玉石,雙手遞給趙灝。
趙灝一看,玉佩的穗子已經褪色。但玉佩本身質感極潤,觸手冰涼,紅中透著橙,橙中還像被血浸過,陽光下如冰透明。上面的花紋是天然形成獨一無二,彷彿鳳凰展翅,正是傅如鏑拜託他尋找的那半塊珊瑚玉!
他心弦一松:「終於能有個交代了。你們快傳信給傅大人,說玉佩找著了!」
「是!」
司南司北兩人也是累慘了。
一行人回到府衙,正準備修書,卻在門口遇見了與薛中流一起回來的傅如鏑。兩人頓時喜出望外,「大人!你回來了?可有四小姐的下落?」
趙灝也興奮地問:「傅嬌找到了嗎?」
傅如鏑愁眉緊鎖,不置一詞。
旁邊的薛中流沉著臉,朝他們輕輕搖頭。
一看這架勢,司南司北就知道問錯話了。誰知道傅嬌怎麼回事,毫無消息,石沉大海。彷彿世界上沒有她這麼一個人,突然就從火洞里消失。
傅嬌失蹤,最著急的莫過於傅如鏑。
半個月時間,他幾乎走遍了京城大大小小所有的山,徹查過每一寸土地、洞穴、山坳、樹林。
可就是找不到她。
若非兩人隱隱約約的默契一直都在告訴他,傅嬌沒有事,傅嬌活得好好的,他早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沒事,沒事,至少珊瑚玉佩找到了。」
趙灝苦中作樂。
他乾笑著,將熱乎撈起來的珊瑚玉交到傅如鏑手中。傅如鏑一看這玉佩的形態,瞬間僵住,「……珊瑚玉?還是半塊?」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趙灝不知,建明帝一直讓傅如鏑暗中尋覓失蹤的公主,其中最有特點的信物便是半塊珊瑚玉佩。沒曾想,蓉姨娘當初扔掉的,正是此物。
真相就在眼前昭然若揭。
傅如鏑卻高興不起來。
即便傅嬌身份是他預想的那樣,可她人在哪兒呢?找不到,這一輩子都要尋尋覓覓;找到了,她天潢貴胄的身份,他還能與她一如往昔么?
就在這時,趙灝將傅如鏑拉至一旁。
他皺著眉,將心頭另一件疑惑的事給傅如鏑說了。
「傅大人,我之前找過昭福,可這幾日,我想再找她商議時間,卻屢屢碰壁,宮人不是推脫不見就是謊稱昭福生病……我覺得昭福她出事了。」
趙灝的話並非空穴來風。
他那日和昭福明明說好綁架厭勝五鬼,以此威脅靜妃。
結果出了宮,便再也沒有了下文。
他聯繫不上昭福,昭福也沒和他書信往來,必定是在靜妃那裡出了問題。
傅如鏑蹙額,抬眼看向趙灝,問:「你覺得昭福公主出什麼事?」
「被軟禁了。」
趙灝語氣肯定。
面對傅如鏑懷疑的目光,他再次表示:「真的,不然說不過去。我和她約好了對策,綁架五鬼之一的人做人質,讓對方的師叔將人放回來,就算事情不成功,昭福也該知會我一聲,不能這麼久都沒任何動靜。事出反常必有妖,這還用說嗎?」
少頃,傅如鏑才緩緩點了下頭。
「世子說的對。」
他還以為趙灝難得聰明。
結果卻是趙灝放心不下,求著雁姬入宮偷偷查證了一番。雁姬在宮中找遍了,這才發現被關在靜妃宮裡偏殿的趙玉懿。
趙玉懿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十分凄慘。
好在靜妃娘娘是她生母,即便再怎麼可惡也不會對趙玉懿有實質性的傷害。
趙灝原本還想去求見皇上,妄圖偷偷救出趙玉懿。
可皇上身邊的秉筆太監三番五次推說皇上龍體欠佳,這段時間都不見任何人。趙灝回去一問廣平王,才知道皇上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上朝了,看來是病得十分厲害。
眼下能想辦法將趙玉懿救出來的,除了傅如鏑,趙灝也不知道找誰。
傅如鏑已經等不了。
他攥緊了玉佩,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
「世子,從今天開始,有任何人問起有關微臣的一切,你都要說與我沒有往來,什麼都不知道。」
趙灝愕然。
他獃獃地看著傅如鏑鄭重的表情,「為何如此說?我以為憑藉傅嬌的關係,我與傅大人算得上朋友……」
「不是朋友。」
傅如鏑似乎又回到了曾經一貫的冷酷無情,「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趙灝心下戚戚。
他想說什麼,可嘴皮子動了兩下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
只是想到曾經在劉麗淳的府中做客,飛花令傳遍,京城青年才俊為了成為劉府貴婿爭先恐後,他和傅如鏑卻在涼亭討論心中另有所屬,還以為那時候就是心照不宣的好友,如今看來,怕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
趙灝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可擔憂著傅嬌和趙玉懿,他也只能幹笑兩下。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趙灝飛快轉身,「我去找找父王,想起還有些事與他說。」
怕站在原地久了,被人看出他藏不住的尷尬。
待趙灝飛似的逃離,旁觀這一切的薛中流踱步而出,不贊同地看了眼傅如鏑:「也只有廣平王世子這樣的天真單純之人,會被你三言兩語唬住。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和傅嬌究竟出現了什麼問題,但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怕是要牽連許多人吧。」
「嗯。」
傅如鏑看向薛中流,無奈地道:「薛捕頭,你也與我不要往來才好。」
「晚了。」
薛中流搖搖頭。
她指著司南司北說,「而你的心腹,更是無法獨善其身。」
司南司北全然不在乎。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道:「我們與大人同在!」
司南道:「跟隨大人多年,大人就是我們頭頂的一片天,我兄弟二人無父無母,不管遇到任何危險,都絕不會退縮。只要大人願意做的事,我們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傅如鏑聞言,頗為感動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無聲嘆息地說:「你們跟著我受委屈了。」
不等司南司北開口,薛中流便上前道:「說吧,需要我幫什麼忙?」
傅如鏑婉拒,「不用你幫忙。你若真要幫忙,那就幫我繼續尋找傅嬌吧。」
薛中流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她看著傅如鏑憔悴的臉,連下巴都長出來了青色的胡茬子,「我幫你找傅嬌。那你呢?」
「我下午要入宮一趟。這些事,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傅如鏑沉吟片刻,「我也會給廣平王說明。府衙所有人,以及我身邊隨侍親信,希望都不要因此被牽連。若真追究起來,你們都投靠廣平王吧。」
「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打算。」
薛中流抿了抿唇。
傅如鏑閉上眼,漆黑的腦海里,只有傅嬌一雙晶瑩透亮的眼睛。只是那雙眼睛不再是曾經閃閃亮亮笑意盈盈的模樣,而是夾帶著點點淚光,無助可憐。
「我沒有辦法。」
無時不刻,他都在想念傅嬌。
……想念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