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

不敢

Chapter.07

不是。

他就只是想連個食堂的WiFi而已。

這至於嘛!

江序實在無法理解,在素質教育已經普及這麼多年的中國,為什麼想要連一個學校食堂的WiFi都得做這麼離譜的數學競賽題。

他震驚抬頭:「你們每天都這樣?!」

祝成微笑點頭:「嗯,我們每天都這樣。而且每個人跳轉的題目還不一樣,所以想抄別人的正確答案也是不可以的哦。」

「……」

江序獃滯。

這是什麼人間煉獄。

而等到他滿臉震驚獃滯地被祝成帶回教室,再滿臉震驚獃滯地看完理科班的期末數學考試題,最後滿臉震驚獃滯地從那幾道超綱的大題里抬起頭時,又問:「你們平時就學這兒?」

祝成再次微笑點頭:「嗯,我們平時就學這兒。」

江序:「……」

他突然覺得國內素質教育的普及,果然尚還任重而道遠。

但Flag立都立出去了,他除了硬著頭皮上,還能怎麼辦。

反正語文英語他是不愁的,物理他也學過競賽,化學生物背背就行,真的困難的也就是數學卷子最後幾道涉及競賽難度的大題而已。

他就不信憑著他的聰明才智,一個月內,會把這點進度補不回來!

想著,江序猛吸了一大口氣,然後一把接過祝成替他要來的理科精品班的數學大題集,重重往桌上一拍,視死如歸的拔開筆帽,就準備來場風捲雲涌酣暢淋漓大殺四方的血腥戰鬥。

然後三秒之後,抬起頭,問:「這個符號我踏馬的怎麼沒見過。」

祝成說:「俺也一樣!」

江序:「……」

那你說個屁!

「不是。」祝成連忙解釋,「這就不是高考範疇里的,是學校老師專門給他們理科精品班出的題,全是競賽內容,那我一個文科班的我咋會嘛?我們班又不考,那實在不行要不你來我們文科班,我保證包教包會!」

來個屁的文科班。

那歷史政治他也得會啊!

想他江序,從小到大,三門語言,來回切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馬術滑雪,不在話下,雖然初中開始就上的國際學校,但那也是年年第一,績點漂亮的不行,從來沒有落下過學霸的名號。

卻沒想到在即將功成身退,順利出國的前夕,居然面臨了這樣折戟沉沙,身敗名裂的危險。

江序絕望地癱上椅背:「不如讓我去死吧!」

「別別別!」祝成還真怕他這個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挫折的兄弟想不開,趕緊蹲身按捏著他的肩膀,機智進言道,「我們還有一個月時間,你要不找個人幫你補習吧?」

江序生無可戀:「范湃他可是年級第二,你覺得我找誰補習才可能超過他?」

「那肯定是年級第……」

一唄。

話沒說完,祝成就噤了聲。

因為他正好看見年級第一背著書包,從後門走了進來。

而江序察覺到他的停頓,也順著他的眼神看了過去。

四目相對。

年級第一,所以……

不可能!

他江序就算死,也絕對不可能讓陸濯再看他的笑話!

想著,江序頓時跟打了雞血一樣,重新坐直身子,拿起鋼筆,唰唰唰地就開始勾畫起自己的知識盲區。

陸濯的視線則短暫停留在了祝成搭在江序肩膀的那雙手上。

有點涼。

感覺不太安全。

但他也不知道為啥。

祝成老實巴交地蹲在地上,迎著陸濯冰涼的視線,天真無邪地眨了兩下眼。

然後陸濯面無表情地問:「你不用回你們班。」

祝成:「。」

午休還沒結束,確實不用。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陸濯的這個眼神,他鬼使神差地就點了頭,說:「用。」

然後邁起他那兩條粗壯結實的大長腿,就一溜煙兒地躥回了六班教室。

剩下江序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埋頭苦幹。

額頭頂端的兩撮金棕色小呆毛隨著他快速書寫的動作一抖一顫,活像一隻正在努力做奶昔的天線寶寶。

而那隻上午還嶄新光滑的鋼筆上,則多了幾個清晰可見的牙齒印。

哪兒留下的些小狗毛病。

陸濯把巧克力牛奶放到江序面前:「你不是不參加高考,也刷題?」

「要你管!」

江序兇巴巴地扔出一句,頭也沒抬。

陸濯垂眼看他,低聲道:「因為我立的賭約,我也不能管。」

江序筆尖在紙上重重一劃。

艹。

這人中午不是沒去食堂吃午飯嗎,怎麼消息這麼靈通?!

但他是絕對不可能承認自己和范湃打賭是因為陸濯的,直接扔出一句:「誰因為你了,你可別自作多情了,我只是單純看不慣野狗吠,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一邊說,一邊心虛地紅了耳朵,唇角還抿成一條綳直的線。

陸濯覺得如果以後第三次世界爆發了,江序的這張嘴至少能替國家省下一輛反裝甲坦克。

他也就沒有再勸,只是路過江序,走回自己的座位:「行,和我沒關係就好,本來我還想著幫你主抓一下數學最後兩道大題的。畢竟實外每次自主命題最後兩道大題都有些超綱,你要是能掌握了,憑你的基礎,我再幫你查漏補個缺,超過范湃應該沒什麼問題。」

陸濯說得漫不經心又平淡冷靜。

江序卻突然頓住筆,偏過頭,一臉狐疑地看向他:「真的?」

陸濯答得淡定:「嗯,反正我每次都能考過他。」

江序:「……」

聽上去有些誘人。

但士可殺,不可辱。

還未到彈盡糧絕之日,怎可向敵人低頭受俘!

「不用!」

江序一把回頭,態度異常堅決。

陸濯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眸:「真不用?」

「不用不用不用!我江序,今天就是死,就是從這兒跳下去,就是親口去操場上大喊三聲老子是鴨,也絕對不用你陸大學霸紆尊降貴地來給我補習!你愛幹嘛幹嘛!」

江序說完,就把剛剛翻過一頁的習題集重重一拍,頭頂那撮呆毛也跟著他生氣的情緒到處亂顫,就連陸濯剛給他帶來的那瓶牛奶都被他嫌棄地一把推到了桌邊。

連最喜歡的巧克力牛奶都哄不好了。

看來這次確實是把人惹生氣了。

陸濯的左手指節在桌面緩叩了兩下。

不過生他的氣歸生他的氣,在外面和別的瘋狗打起架來可不能受了委屈。

他本來還想著慢慢哄,總能哄好,現在看來卻好像有些來不及。

想著,陸濯思忖半晌。

最終還是垂下眼瞼,拿出手機,點開那個幾乎從未主動聯繫過的粉色頭像,指尖輕挪,發送出了一條消息,問。

[你好,請問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

江序這輩子的人生理念則是主打一個不蒸饅頭爭口氣。

所以不管外界風風雨雨如何,他愣是抱著林綣和祝成給他的學習資料和習題,硬啃了一個下午。

確實也啃出些東西,只不過和融會貫通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尤其是許多涉及競賽範疇的,只能先記下問題,再等著回去問自己原來在北京的家教老師。

一個下午結束,一頭金棕色的柔軟小捲毛已經被暴躁地扯成了一頭爆炸的亂雞窩。

等到蘇幕的粉色皮球頭像再次跳出,給他發來好友申請的時候,江序直接徹底瘋狂,通過回復:[蘇愛民!你再敢提那兩個字我就抱著數學競賽題和你同歸於盡!!!]

[蘇愛民]:???

[蘇愛民]:怎麼了!我親愛的哥哥!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別被氣壞了龍體啊!有什麼事情你告訴微臣就好,微臣定當竭盡全力為您排憂解難!

[蘇愛民]:微臣有大罪.jpg

知道你自己有罪就好!

江序悲憤回復。

[Preface]: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那個破陸濯,我今天和別人打了個賭,必須要考得比原來的年級第二高!

[Preface]:而且南霧實外這是什麼破學校!哪裡有正經人平時數學考試會考競賽內容的!

[Preface]:說好的素質教育呢?!

[Preface]:害得我這個不用參加高考的人,都放學半小時了還在教室里刷著這破題!

[Preface]:你該當何罪!

蘇幕隔著屏幕都感受到了他哥的癲狂。

[蘇愛民]:震驚.jpg

[蘇愛民]:竟然還有此等事情?那微臣可真是救駕來遲!

[蘇愛民]:不過微臣倒有一計,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江序立馬阻止。

[Preface]:那就不當講!

蘇幕完全不聽。

[蘇愛民]:那就是賜恩於濯,允其伴讀於側,必能助陛下一統江山!

江序:「……」

果不其然。

他就知道。

這屬於圖窮匕見了是!

江序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蘇愛民!到底是你哥重要還是你那個破陸濯重要!]

蘇幕看演不下下去了,連忙示好:[哎呀,那肯定是哥哥你重要呀,但經過一天相處,難道你不覺得陸濯真的很可憐嗎?]

可憐個屁!

到底哪兒可憐了?

蘇幕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江序氣沖沖地正準備發去憤怒的指令,敏銳的嗅覺中就突然飄來了一縷食物的味道。

並沒有那麼芳香誘人。

但也足以讓餓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江序本能地抬起了頭。

然後就看見空空蕩蕩的教室里,陸濯正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一邊低頭寫著什麼,一邊隨意啃著一個一看就非常不好吃的明顯已經乾癟了的速食麵包。

看上去像是對方的晚飯。

再想到中午也沒在食堂看見陸濯,江序忍不住問了句:「你餓了怎麼不去食堂吃飯?」

雖然補課期間的實外並不上晚自習,但為了照顧雙職工家庭,晚上的食堂還是開著的,七點之前都可以去吃。

陸濯則頭也沒抬,繼續在本子上寫著字,答得冷淡隨意:「去食堂吃飯需要充飯卡,每學期五千起充。」

江序:「……」

那種讓他覺得「自己可真該死啊」的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可惡。

他怎麼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江序連忙轉移視線,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地試圖把話題往更好的方向引導:「哦,這樣啊,但那什麼,你爺爺做飯不是挺好吃的嘛。」

「嗯,但他前幾天摔跤住院了,所以最近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江序:「……」

他覺得自己好像更該死了。

但吃飯的話題不能聊,學習上的事情總沒問題了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也為了照顧陸濯的自尊心,江序又趕緊換了個話題,一邊低頭寫著數學題,一邊飛快問道:「那個,什麼,我剛看見你好像在往英語本上寫中文單詞啊,這是幹嘛?是什麼新的學習方法嗎?」

他努力試圖讓自己顯得只是單純的求學若渴。

然後陸濯就把英語本翻過一頁,答得散漫淡漠:「不是,是每天早自習惠姐都會讓同桌之間互相抽背單詞,我沒同桌,就只能這樣。」

咔。

筆尖挫斷。

求學若渴的江序:「…………」

他可真不是個人啊!

那一瞬間,江序操勞了整整一天一夜的腳趾又開始狠狠抓起了地。

他忍不住開始反思起自己之前對陸濯的態度是不是確實有些太過分了。

畢竟只是當個同桌,對他來說又死不了人,但對於陸濯來說可能就有完全不一樣的意義。

可事已至此,他的Flag都立得多得可以去唱京劇武生,再反悔去當陸濯的同桌,他的面子又往哪兒擱!

江序握著筆,咬著唇,正在瘋狂糾結猶豫之間,頭頂突然傳來一句:「是有什麼事嗎?」

江序立馬抬頭,想都沒想的就出口否認:「沒有!我絕對沒有在想你的事!」

陸濯:「……」

江序:「……」

很好。

什麼叫做不打自招?

這就叫做不打自招。

江序憋紅著耳朵,正努力調動全部大腦細胞試圖把這話給題給圓回來。

陸濯就已經收回視線,收好書包,說:「嗯,沒想我的事就好,外面雨小,我先走了。」

說完,就把書包掛上右肩,緩步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教室後門,江序才終於鬆了口氣。

耳朵卻依然還是有點燙。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少爺脾氣,但一直覺得這並不影響他在大是大非面前的判斷,可是在陸濯這件事上,他好像確實是有些反應過激了。

畢竟陸濯剛才也沒有揪著他的話柄不放,該給的台階都給他了,還算當了回人。

那要不就先勉為其難和陸濯當一下同桌?

可是前面都鬧成那樣了,他現在貿然開口要當陸濯的同桌,假如再被陸濯拒絕了,那豈不是很沒面子。

而且陸濯都這麼大人了,要個子有個子,要裡子有裡子,看上去和那些社會哥關係還不錯,應該挺也能打的,肯定能夠照顧好自己,不至於真的被那群愣頭青幼稚男高中生給欺負了。

所以他沒必要非來湊這個熱鬧。

江序想著,覺得確實也是這麼個理兒。

於是短暫的糾結后,很快就說服自己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篤定地一拍桌子,收起書包,就一身輕快地往學校門口走去。

結果剛走到三樓樓梯拐角,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騷動,樓梯縫隙里正好露出陸濯的側臉。

陸濯對面還站著范湃和其他幾個同樣人高馬大的穿著籃球服的人,正把陸濯圍堵在樓梯口,一邊弔兒郎當地拍著球,一邊扯著唇角,露出滿臉的譏諷和嘲笑。

陸濯不知道開口說了句什麼。

原本還滿臉譏笑的范湃瞬時一怔,緊接著立馬面色鐵青地朝陸濯的脖子伸出了右手。

然後下一秒手腕就被陸濯冷眼鉗住。

眼看陸濯就要佔據上風,完成反殺,但不知道是不是江序的錯覺,他感覺到陸濯的眼瞼微抬了一下。

再下一秒,陸濯的手指就像驟然被卸了力,沒有發生任何作用地就被范湃徑直掐住脖子,重重推到了牆上。

少年骨骼分明的肩背猝不及防地撞上堅硬的牆壁,發齣劇烈一聲悶響。

平時漠然的眉眼也淺淡微蹙,連帶著本來就色淺的嘴唇和蒼白的肌膚,在雨後傍晚樓道晦暗的光線里,顯出一種孤獨疏冷的破碎和脆弱。

以至於平時和陸濯打架從來沒有佔過上風的范湃,在那一刻,看著自己竟然成功掐住了陸濯脖子的右手,有些震驚地愣在了原地。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力大無窮了?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頭頂就已經傳來了憤怒無比的一聲:「你們都給老子放開陸濯!以多欺少還要不要臉!」

范湃茫然抬眼。

一個一看就很昂貴的皮質雙肩包正朝著他的面門徑直飛奔而來。

同時還伴隨著江序恨鐵不成鋼的一句大喊:「陸濯,你都不會還手的嗎!」

而被他心疼質問的陸濯只是靠著牆,垂下眼瞼,淡淡應道:「嗯,我不敢。」

砰!

書包直直擦過范湃的錫紙燙,在他身後壯烈墜落。

頭頂被乍然掠起一片毛草的范湃則仰著頭獃滯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陸濯剛才說誰不敢?!

作者有話要說:

陸濯:我,弱小可憐又無助,你有什麼意見?

范湃:……就知道裝可憐追老婆的屑!he————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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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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