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章 他對姜問鈺越來越貪得無厭了
談殊不動聲色地追問:「笑得這麼開心,你是不是喜歡他?」
聞言,姜問鈺臉上的笑意深了些。
笑他的心思。
她茫然不解道:「世子都不認識他,我為什麼要喜歡他呀?」
「我認識,你就喜歡了?」談殊問。
姜問鈺:「不啊。」
談殊冷冷笑了聲,又問:「一點也不喜歡嗎?」
「對啊。」姜問鈺答得快,「一點也不喜歡。」
「你再認真想想。」談殊狀似漫不經心道,「你只是暫時住在寺院里,沒出家,佛祖管不了你。」
「想清楚啦,世子認不認識,我都不喜歡。」姜問鈺故意逗他。
談殊還沒開口,又聽她笑盈盈道:「你問問我原因。」
談殊乾脆道:「不問。」
問了心煩。
姜問鈺:「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談殊沒答,只輕掀眼皮看她。
他的眼瞳漆黑,瞧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但是我想告訴你。」姜問鈺揚首,笑眯著眼望著談殊,「因為我現在有一點點喜歡你。」
她的話讓談殊的心臟驀地重重一顫。
「未來也有打算喜歡上你。」姜問鈺繼續道,「所以,世子你還是很有可能拿回笛子的。」
——我現在有一點點喜歡你。
——未來也有打算喜歡上你。
未曾想過的回答。
殺了他個措手不及。
談殊心跳無法抑制地加快,歡喜與期冀在心裡無限蔓延。
新奇的、微妙的、令人上癮的、興奮的奔涌而來,讓他在心裡反反覆復回味她說話時的語速和神態。
談殊的目光細細地打量姜問鈺,少女白凈的面容上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盈滿了笑意,明媚閃耀,格外靈動。
她這幾日過得開心,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放鬆的、愉悅的,才會如此直白、毫無顧忌地說出這般令人心動的話語。
姜問鈺見他像被自己嚇傻了,沒再說話,視線下移,正欲低頭吃飯,寬厚的手掌忽然拊上她的後頸,將她往前拽。
姜問鈺還沒來得及感受灼熱的觸覺,咚的一聲,她掉進了男人幽深的黑眸里。
談殊緊緊扣住姜問鈺的後頸,兩人額頭相貼,四目相對,呼吸交織。
他眼底熱烈燃燒的愛意,霸道地侵略她。
談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心頭深處又多了一絲貪婪。
他對姜問鈺越來越貪得無厭了。
正站在蜿蜒曲折台階掃地的光頭和尚,回頭剛好看見談殊和姜問鈺額頭相抵的畫面。
難以置信。
那摁住小姑娘的男人竟然是鐵石心腸的談殊。
光頭和尚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姜問鈺身上。
從他的方向可以看見少女精緻的側臉,她還是那副柔弱單純的模樣。
蘇府表姑娘,來凈慈寺兩次,每次宏光方丈都要見她。
而且,接待她的人不是普通和尚,是方丈的親徒兒明安。
真的只是表姑娘這麼簡單嗎?
須臾。
「世子。」姜問鈺肚子餓得慌,她眨眨眼,輕聲道,「你弄亂我頭髮了。」
談殊斂起眸里情緒,不緊不慢地鬆開手,神色平靜看著她,一副泰山崩而不動的從容神態。
他淡聲問:「哪裡亂了?」
姜問鈺抬手指著腦袋一側被風吹起的碎發,一本正經道:「都飛起來了。」
談殊:「……」
他靜了靜,又莫名覺得好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姜問鈺順了順碎發,側首往下方的長階望去,台階上空無一人。
她收回視線,拿起肉餅咬了口,問談殊:「世子,你知道悟真和尚嗎?」
談殊低頭把一碟栗子糕拿出來,眼也沒抬地應:「天竺來的光頭。」
「我看其他和尚偶爾會結伴同行,但悟真和尚每次都自己一個人遊盪在寺院各處。」姜問鈺單純發問,「他是不是不討人喜歡呀?」
她前面的話,聽得談殊輕抬眼皮,神色莫測看著她,心想她放著他不盯,卻要盯著一個光頭,腦子是不是被挖走了。
結果,後面那句又讓他聽笑了。
「沒有你討人喜歡。」談殊輕笑聲道。
姜問鈺:「我很討人喜歡嗎?」
談殊點頭,姜問鈺又問:「那為什麼悟真和尚不喜歡我?」
話落,她就撞到了談殊冷淡的目光,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覺得他好像沒有出家人的慈悲為懷。」
更明確一點,是悟真和尚對姜問鈺隱隱藏著一種惡意。
這種惡意就連姜問鈺都沒搞明白是什麼情況。
她跟人打聽了悟真和尚。
天竺遠道而來的高僧,因不善言辭,幾乎不跟人交流,只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
是個沉悶、一心禮佛的掃地僧。
「悟真曾經是位匪徒。」談殊不疾不徐道,「在某場戰役里,他斬殺了敵軍大帥的頭顱,將軍見他英勇不凡便讓他隨軍殺敵。」
姜問鈺好奇道:「那後來怎麼做和尚了?」
「殺戮過重,出家贖罪了。」談殊神色淡淡說。
姜問鈺抬頭看他,怯生生問:「這麼可怕嗎?」
「是啊。」談殊弔兒郎當地笑道,「要不要殺了他?」
姜問鈺微愣。
他這話可不是開玩笑。
她頓了頓,甜聲問:「世子,你跟他有仇嗎?」
「殺了就有了。」談殊答。
殺了悟真,悟真死的時候恨他,仇就結上了。
姜問鈺眼眸映著青年玩世不恭的神色,少頃,她轉過身,背對他笑了。
「轉回來。」談殊說,「只給人看後背,多沒禮數。」
姜問鈺心情好,不跟他計較,她轉回頭:「世子,你知道外面怎麼說你的嗎?」
談殊冷嗤道:「誰管他們。」
他這副散漫自信的模樣,倒是讓姜問鈺看得一怔。
談殊目中無人,行事又極會把握分寸。
北都國的皇位他若是想要,估計也輪不到李招夷下蠱毒。
姜問鈺腦海不由自主浮現起之前在客棧里,談殊坐在屋檐上的畫面。
她突然明白,為何從他身上察覺到了與世隔絕的氣息。
武侯爺大半生在沙場奮戰,是為了天下安定,海晏河清。
談殊闖江湖、上戰場,大抵只是因為骨子裡的漠視和傲慢。
他似乎沒什麼想要的。
姜問鈺咬著栗子糕,思緒錯亂中,又想起了殺戮過重的悟真和沒辦法殺敵的蕭元頌。
一個太有害,一個太無害。
他們兩個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姜問鈺眨眨眼睫,重新看回談殊時,發現他輕垂眉眼,不知在沉思什麼。
姜問鈺換了個話題。
明安最近很苦惱。
因為他的觀音草被吉祥鳥啄成了一盤荒野。
明安非常不解,喜慶的吉祥鳥怎麼跟師兄一樣可惡,專挑觀音草禍害。
姜問鈺給他提供了一個思路:
現在知道你的師兄為何如此古怪了嗎?
明安恍然。
因為師兄他不是人!
「一個叫明安的小和尚已經開始懷疑同門情誼了。」姜問鈺溫聲軟語道,「世子你得抽空,去維護一下岌岌可危的師兄弟感情了。」
「同門情誼?」談殊喉間壓著笑意,語調悠悠,「這東西我可從來都沒有,去哪裡維護?」
姜問鈺:「沒有嗎?」
談殊答得乾脆:「沒有。」
此時,正在被吉祥鳥逗的明安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姜問鈺轉了轉眼珠,心想世子真會口是心非。
後面,閑聊中姜問鈺跟談殊提了句她明日回蘇府。
談殊點了點頭,任由她來去自如。
山上有間小木屋,明安在那裡等著姜問鈺,她吃飽喝足便要回去。
姜問鈺止步,回頭看談殊:「世子,不用送我了。」
談殊見她玩得開心,便停了步伐,看著少女小步小步爬上斜坡。
雖說姜問鈺現在身手輕盈,輕功也沒問題,但她不使。
一是因為避免被窺見,二是她任性,偏不用。
談殊立在原地,雙目注視著姜問鈺。
視線內的少女忽然轉過身來,小跑返回。
「怎麼回來了?」談殊低頭看她。
姜問鈺雙眼亮晶晶,彎眉笑道:
「世子,舉一下手,我給你送個禮物。」
禮物?
談殊眉梢微微提起,聽話地輕抬起手。
下一瞬,靜謐得只剩下些許風聲的山林里,響起了一聲不輕不重的『啪』聲。
姜問鈺跟他擊了個掌。
「送完啦。」
談殊怔了怔,待他回過神來,她已經跑上坡,背影歡快。
談殊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眼睫輕顫。
兩人擊掌,肌膚相貼的一瞬,美好得不真實。
-
是夜,月黑風高。
大理寺牢獄。
兩道如鬼魅黑影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在看守官差身後,伸手,悄無聲息一擰脖子,官差暈厥倒地。
動手之利落迅速,沒一會兒,已倒成一片。
空氣中飄著沉悶潮濕的氣息。
裴珺聞到一股餿味,身軀不由往後仰,忍不住跟石英道:
「讓我待在這裡,還不如讓我去死。」
被美人拽來幹活的石英連個眼神都不給她,用佩劍抵開一間牢房,走了進去。
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坐靠在牆壁,閉目休息,聽到動靜,他睜開眼,驀地瞧見兩個黑衣人。
無比熟悉的臉龐。
裴珺手心掩著鼻子,嫌棄地走進。
黑暗裡男子的面容愈發清晰,因被關了一段時間,他瘦了不少,原本溫雅如玉的五官變得有了稜角,但渾身氣質仍是儒雅斯文。
裴珺皺眉看去:「周如令,你怎麼把自己混成了這副鬼樣子?」
周如令站起身來,腳上的鐵鏈隨他的動作在死寂的牢里發出聲響。
「周如令見過裴家主。」周如令拱手道。
裴珺眯著眼睛打量他一圈,越看越嫌棄。
裴家下的扶天閣人士基本沒什麼宏大的志向,大多都是經營小生意、平安無事地渡過一生,小販、商戶、山旮旯縣居多。
周如令是個例外。
他是躺平堆里的卷王。
清正廉潔、心懷仁厚,一心要做社稷之棟樑。
周如令如願成為李招夷的幕僚,結果因為過於積極進諫,指出李招夷的問題,被對方惱羞成怒抓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趟渾水。」裴珺側睨他,「找死也沒你這樣找的。」
周如令慢條斯理道:「男兒生於世間,該有一番天地。」
「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麼叫男兒生於世間,該有一番天地。女子生於世間,也有一番天地。」
周如令垂首認真聆聽。
裴珺又懶洋洋道:「人生於世間,該有一番天地。不對,我要是沒有一番天地就不配做人了嗎?應該是人生於世間,應當遵從本心,想做甚便做甚。」
石英抱著佩劍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
她已經見怪不怪了。
裴家主在外是個渣遍天下俊俏郎君的瘋美人,在內卻是個極其護犢子的說教派。
裴珺繼續說:「只要不找死,做乞丐也是一番天地,也能問心無愧。」
周如令卻道:「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有愧?」裴珺冷笑一聲,語氣森森,「生路你不走,非要往死路。」
「經天緯地之才,匡扶社稷之能。」周如令不為所動,仍然恭敬道,「願以綿薄之力,輔助明君,雖死而無憾。」
裴珺聞言,優雅笑道:「那你就死在這裡吧。」
周如令又拱手做了禮,在充斥著血腥味的牢獄里,稱得上是一股清流。
裴珺冷眼瞧他一眼,遂後轉身,頭也回地離開了。
她走得極其迅速,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熏的。
真女子從不回頭看男的。
石英不慌不忙跟上去。
兩人出了大理寺,石英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裴珺:「?」
裴珺:「你去哪裡?」
石英沒什麼情緒說:「無可奉告。」
聞言,裴珺不輕不重地笑了聲,抬手間,紅綾已出,殺氣騰騰地奔向石英。
「不說,那就打一架。」
石英身子一偏,躲過攻擊的同時,聽到熟悉的驚嚇聲:「啊!」
裴珺和石英循聲望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的瑤光被地上石頭絆倒,跌坐在地上。
裴珺收起紅綾,揚眉道:「瑤光,見著我也不必如此激動。」
瑤光:「.」
她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眼前忽然閃過一片紅影,視線不清,便摔了一跤。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裴珺的,以後還是不要出門了。
石英走過去,將瑤光扶起,目光看向她手裡的東西:「這是何?」
「城樓貼的告示。」瑤光說。
石英拿起,掃了眼。
告示上畫著一個艷麗張揚的美人圖像,底下寫著:
此人刺殺朝廷命官,罪大惡極,特此通緝,如有提供其行蹤者,賞銀子五十兩,如有捉拿其歸案者,賞銀子一百兩。
「裴家主,」瑤光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你值一百兩銀子呢。」
裴珺鳳目微眯:「哪個王八蛋敢把我畫得那麼丑?」
瑤光腳下一踉蹌,差點又摔了。
正常人看到通緝令第一個反應是慌張害怕,她卻在譴責。
石英轉過頭,望向裴珺:「你做了何事?」
「什麼也沒幹。」裴珺面不改色道。
裴珺能做什麼?
她只不過是誤闖王府,把李景恆當成死狗拽拖了一路而已。
何錯之有?
石英自是不信裴珺的話,但也沒問,姜問鈺拜託她的事,還沒做。
見石英側身就走,裴珺欲轉手出紅綾,卻猝不及防被瑤光握住了雙手。
「裴家主。」瑤光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盯著裴珺,言語懇切,「我把你交出去,先賺一百兩銀子,你再逃出去如何?」
裴珺:「.」
扶天閣就沒一個正常人。
「我要是逃不出去呢?」裴珺皮笑肉不笑道。
瑤光倒沒想過這個,裴珺自己逃不出去,但她身後可是整個裴家人,不可能會死的。
思索片刻,瑤光說:「那我就獨吞銀子。」
裴珺冷笑道:「你倒是會打算。」
「自然。」瑤光接受她的稱讚。
裴珺目光森森。
瑤光又道:「裴家主想知曉石英的腐草毒是誰醫好的嗎。」
裴珺精緻的細眉一挑:「何人?」
瑤光伸出手,笑容如沐春風:「先把毀壞屋子的賠償給了。」
「.」精打細算得令人髮指。
裴珺爽快地丟了個錢袋給她,眼尾微勾:「說。」
「姜問鈺。」瑤光淺淺笑道,「是個有趣的小姑娘。」
她的聲音溫婉如清風,眼底的笑意卻帶著精明。
扶天閣也沒幾個蠢貨。
當初瑤光找仲子鵲,是因為仲子鵲乃都城的名醫。
甫一見姜問鈺,她以為對方只是仲子鵲的徒弟,看完傷勢會回去跟仲子鵲說,再來解毒。
姜問鈺直接解毒完全在她意料之外,後面不要金條,只問畫影的事情,更讓她生出了好奇。
「姜問鈺?」
裴珺思索了下,沒聽說過,正在她困惑時,又聽瑤光說:「扶天閣的新閣主。」
裴珺鳳眸閃過詫異,神色微凝重:「不是白瓊嗎?」
關老說的明明是白瓊,姜問鈺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白瓊破繭成蝶,」瑤光輕聲笑道,「成為了姜問鈺。」
裴珺斂起平日浪蕩不羈的氣息,眉眼間儘是冷肅和殺意。
東方權這小子竟敢耍她!
……
前些日。
「白瓊在東爻國,你們兩個要不要先跟她見一面啊?」東方權邊撓脖子,邊賤兮兮道,「白瓊跟白紫一樣,都不是好糊弄的蠢貨,你們確定不先去籠絡一下?」
「一介女流之輩,國破家亡之徒,」司空樓眉頭緊皺,壓著嗓音怒道,「不配做我扶天閣閣主!」
裴珺一記刀眼飛過去,冷森道:「一介女流之輩?」
司空樓心下顧忌她,收了些怒火:「莫非你想讓白瓊回來?這個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人。」
「是又如何。」裴珺坐在木椅上,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地勾唇道,「我裴家又不忌憚。」
「白紫在世時,我們做事可畏手畏腳,毫無出頭。」司空樓冷聲道。
「扶天閣都是認令牌為主,」東方權撓完脖子,開始撓臉,「還有你們別忘了,這扶天閣的閣主本來就是姓白的。」
「姓白的。」裴珺挑眉笑了笑,「司空樓,要不你去自宮,再扮女相,改姓白吧。」
「扮女相也沒用啊。」東方權指著司空樓說,「他長得又不漂亮,白瓊可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裴珺笑出聲來。
司空樓黑了臉,怒吼:「你們兩個少給我幸災樂禍!」
司空樓問東方權:「你同白瓊認識時間最長,此次又是第一個與她會面,你覺得她如何?」
裴珺收起笑,也看向東方權。
「白瓊啊……」東方權認真想了想片刻,弔兒郎當道,「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裴珺嫌棄道:「東方權你還能再噁心點嗎?」
司空樓上前,一把拽住東方權的衣領,惡狠狠道:「誰他爹問你這個,老子問你她的本事如何!」
東方權不惱,微笑道:「你沒說清楚,怪我?」
司空樓憤然鬆手,瞪著他:「現在清楚了嗎!」
「當然清楚了。」東方權好整以暇整了整衣領,語調悠然,「白瓊的本事啊,你猜猜?」
司空樓正要動手,眼前閃過紅影,東方權已被裴珺的紅綾綁住了。
「東方權,我可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你廢話。」裴珺警告道。
「姑奶奶。」東方權立即求饒道,「我說,我說,你先把我鬆開。」
裴珺這才收回紅綾。
「你們知道上一任家主都如何形容白紫吧。」東方權說。
裴珺和司空樓點頭。
白紫是個奇女子,經天緯地又匡扶社稷,是真正的扶天人。
「任人為賢,賢人為忠。」東方權道,「從一群人里精準挑出一位能人,這是識才。讓能人甘願為你賣命,這是魄力。白紫之所以成為閣主,是因為她兩者兼具。」
「白紫有識才的眼界,也有讓人臣服的魄力。她所在之處,從不缺擁護者。」
「而白瓊……」東方權頓了頓,「如果說白紫是後天的主帥,那白瓊便是天生的主帥。你們說她可不可怕?」
司空樓神色冰冷:「白瓊當真有如此本領?」
東方權聳肩:「愛信不信。」
裴珺漫不經心地將紅綾纏繞在手腕,沉思片刻,抬眼朝東方權看去:
「只有本領,一人也無法敵萬人,有何可懼?」
「禍福相依,你們別忘記了。」東方權賊笑了下,慢悠悠道,「白瓊被追殺的原因。」
聞言,裴珺和司空樓皆是一愣。
原因……她的身份和所代表的權力。
前朝公主,扶天閣閣主。
這兩個身份,對上位者來說都代表著一種威脅。
白瓊是亡國瀛國的公主殿下。
愛屋及烏,曾經追隨白紫和陸湛的人對白瓊會心生憐惜。
而白瓊又能把人歸為己用。
倘或她平平無奇,隨便挑個日子,輕而易舉就能把她弄死。
可白瓊偏偏不是。
她若成長起來,便是天底下最難搞的敵人。
「既如此,白瓊為何還不回來?」裴珺問。
「我又不是白瓊,」東方權抬手活動頸肩,「你問我,我問誰?」
司空樓沉聲問:「她如今在東爻皇城?」
「喲,司空樓你越來越聰明了。」東方權譏諷道,「我剛說完,你就忘記了,真是個大聰明!」
司空樓怒氣沖衝起身,便要上前揍東方權,後者預料到他會暴躁,拔腳就跑。
……
「裴家主,我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瑤光把錢袋子塞入懷,「人美聲甜,乖巧可愛,明媚又溫柔。」
裴珺的思緒被拽回來,聽著她的用詞,緩緩蹙起眉來:「乖巧?聲甜?」
「還溫順無害。」
「溫順?無害?」
「很單純很無辜。」瑤光點頭。
裴珺不可置信:「單純?無辜?」
這怎麼跟東方權那狗東西說的完全不一樣。
「是的。」瑤光微笑道,「她是全天下最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裴珺皺著柳眉,眯起雙眼,眸里滿是怒火。
東方權!
狗東西!
膽敢欺騙姑奶奶,找死!
「哎?」瑤光望著裴珺躍至高牆的倩影,喊道,「裴家主,你要去哪裡?」
「去砍人!」裴珺說。
砍誰?
瑤光抬頭看了看灑墨般的天,蛾眉輕彎。
能幫她賺到銀子的女孩子就是最討喜的。
裴珺從不砍女孩子,所以她肯定不是去找姜問鈺。
至於是哪個倒霉鬼要被砍。
瑤光可不關心。
-
此時,遠在霖州的東方權還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裴美人的刀下狗。
酒樓內,喧嘩熱鬧,嘈雜的人聲里混著縷縷悠揚的絲竹管弦聲。
二樓廂房裡,東方權雙手抱胸,斜靠桌邊,神色淡然盯著仲子扁對面披著輕紗的女子。
仲子扁閉目把脈,霜白的眉毛動了動,轉過眼珠瞥向面前人。
見狀,東方權問道:「仲神醫,如何?」
仲子扁看了眼他,似在猶豫要不要當著病人的面直接說。
青衣少女出聲道:「無妨,神醫可直言。」
她的聲音極其沙啞,宛如被沙礫摩擦過。
「脈浮虛,藥石無醫,只能開幾服藥,延長壽命。」仲子扁說,「但也只能延長三五年。」
東方權眉頭一皺。
青衣少女和氣道:「多謝神醫,三五年也可了。」
仲子扁看看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東方權送仲子扁到另一間包廂用膳,臉色沉沉問:「當真無法醫?」
「你這小子難不成懷疑老夫見死不救?」仲子扁慍怒道。
東方權不吭聲。
仲子扁知他是擔心,就沒跟他計較了。
「老夫沒有辦法,或許有人會有辦法。」仲子扁意有所指道。
東方權抬眼:「您是說……」
「雖說老夫跟徒兒相處時間不多,但她的醫術我是了解的。」仲子扁坐下來,身軀前傾瞧了瞧都有什麼飯菜,「當初老夫收她為徒可不是看在白紫的份上。」
東方權低垂眉眼,似在思索。
「三五年的時間,姜姜肯定能找到辦法。」仲子扁說,「這丫頭比她母親還要有毅力。」
「涅槃蠱毒之事,多謝神醫幫我隱瞞。」東方權言語平靜,「至於是否要找姜問鈺,容我再考慮。」
仲子扁睨了他一眼:「你們年輕人就是顧慮太多了,有什麼東西能比命重要?尋醫還要考慮這考慮那。」
東方權抱拳道了聲謝,便離開了。
他返回原來的廂房。
青衣少女正在拿帕子捂嘴咳嗽,東方權看見她帕子上沾了血,焦急走過去。
「璇兒!」
璇兒抬頭,笑著安慰他道:「咳習慣了。」
東方權給她倒了杯茶,把方才仲子扁的建議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璇兒飲一口茶,不假思索地拒絕:「我暫時還不能見她。」
東方權擰眉:「為何?你的命不比姜問鈺……」
「東方權!」璇兒厲聲喊道,「擺正你的位置。」
東方權輕垂眼皮,神情極其不悅。
「時機一到我自會見她。」璇兒又恢復了柔和的語氣,「你不用操心此事。」
東方權蹙眉看她,薄唇抿得死緊,良久,才開口:「我知曉了。」
-
翌日,天色由黎明的淡青色逐漸變成淡藍色。
伴隨著寺院的悠揚鐘聲,姜問鈺收到了隼鷹送來的信。
關老告訴她,祝離楓作為東爻國的使者要來都城。
不日便到。
姜問鈺將信紙攥在手心捏成一團,抬頭一笑。
滅鼠遊戲,即將開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