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成功往返

隔離區的供電室，位於廚房所在拐角的盡頭。

錢佑來了這裡幾年，那機組只啟用過一次，但那巨大到傳遍地下隔離區的聲響，卻讓他記憶猶新。

如果是平常，錢佑自然是不希望機組啟動。

但現在……

錢佑看著病房外那些喪屍，心中不由開始期待機組的啟動。

因為這些喪屍對於聲音極為敏感，以機組啟動的巨大聲響，必然能夠將所有喪屍都吸引到供電室所在的轉角。

「不行，太久了！」

錢佑眼中亮色退去，微微搖了搖頭。

從數年前開始，北原市所在的營省就已經大規模啟用清潔能源發電廠，北原市的供電更是完全以清潔能源為主。

所以只要水電、核電、風電、太陽能等發電廠不出現重大事故，哪怕工作人員全變成喪屍，供電也完全有可能堅持到自己和王煜餓死在病房裡。

「還是要行動。」

錢佑微微一咬牙，目光在病房內尋覓起來，最終鎖定在王煜的那張單人床上。

赤手空拳的與喪屍肉搏，無異於自尋死路，在行動開始前，必須要準備好武器。

想到便做，錢佑徑直向著單人床走去。

王煜則是來到病房門前，隔著鐵柵欄看著那一張張猙獰恐怖的面孔，目光中滿是好奇之色。

喪屍？生化危機？世界末日？

錢佑的話，王煜其實並不相信，畢竟在王煜看來，錢醫生和自己一樣都已經患上了精神疾病。

只不過，他所講述的故事，讓王煜很感興趣。

被傷到的話，就會變成喪屍嗎？

想到這裡，王煜在門外的喪屍群中尋覓了一番，最後目光鎖定在一個血肉淋漓的身影上。

滿是眼白的雙眸，黑血與唾液沿著被吃掉一半的下巴滑落，渾身上下更是殘破不堪，有些地方已經能夠看見血淋淋的白骨。

這身影，赫然是之前被一眾喪屍撲倒的護工。

錢醫生難道沒瘋？

病房外的恐怖景象，並不是自己的幻覺？

鐺鐺鐺~~

巨大的聲響打斷了王煜思緒，轉頭看去，王煜發現病房的單人床已經被錢醫生掀倒，此時他正拽著一根鐵質床腿，瘋狂用腳踢踹床體。

「……」

王煜猶豫一下后，果斷放棄了勸說錢醫生停止動作的想法。

因為他看到錢醫生兩腳下去，便將那鐵質床體踹的彎曲而下，床腿連接處更是被撕裂而開。

「怎麼？你還心疼床啊？」

察覺到王煜那詭異的目光，錢醫生看了王煜一眼：「床沒了可以睡地上，但沒有武器的情況下，走出去跟喪屍肉搏必死無疑。」

「我倒不是心疼床，反正是醫院的東西，只不過……」

王煜下意識道：「如果十二生肖中有山地大猩猩的話，我應該能夠藉此推算錢醫生您的年齡。」

「啊？」

錢醫生先是一愣，隨即臉頓時一黑。

還不等錢醫生髮火，王煜的聲音便再一次傳入他耳中：「話說回來，錢醫生您為什麼一定要殺出去呢，引開他們不就好了。」

「你去引嗎？」

錢醫生咔嚓一聲拽下床腿，往王煜腳下一丟，頭也不回的去拽下一根床腿。

「就算你想犧牲自己引開喪屍，讓我去拿東西，我也不放心將自己的小命賭在一個精神病身上。」

「別廢話了，拿好棍子，你要是害怕的話，等下不用你動手；我來抵擋喪屍，你去休息室將我剛剛說的物資和礦泉水桶，抱著往病房跑就行。」

王煜沒有說話，而是撿起床腿，用力的在鋼門上砸了幾下。

鐺鐺鐺——

巨大的聲響，讓門外匯聚的所有喪屍，變得越加瘋狂。

從柵欄窗一眼望去，血肉模糊的喪屍擁擠在一起，宛若片屍海般不斷向前涌動，王煜甚至看到幾個腿被吃掉，趴在地上的喪屍被其他喪屍踩在腳下。

「你有病啊！！」

錢佑的吼聲傳來，王煜沒有理他，而是緊盯著門外喪屍們的反應。

看了一會後，王煜墊了墊腳，向著長廊中的其他病房看去，最後目光鎖定在臨近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上，喊道：

「喂，火娃，火娃，你爺爺又被蛇妖抓走了！」

「？？？」錢佑。

什麼鬼？

錢佑拎著一根床腿，看著房門前的王煜，突然有了種給這個瘋子一床腿的衝動。

然而，就在這時……

「啊啊啊，爺爺！爺爺！」

一個憤怒而又嘹亮的怒吼聲，突然從走廊盡頭的病房內傳出。

巨大聲音，幾乎傳遍整個地下隔離區。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要去救爺爺，我要去救爺爺。」

「再不放我出去，我就燒了你們這裡。」

「……」

怒吼聲不斷響起，同時傳來的還有沉悶無比的撞門聲。

「嗚嗚嗚啊~~」

「啊啊啊……」

在那嘹亮怒吼聲的刺激下，門外匯聚的所有喪屍，皆是在卡痰般的呻吟中向著走廊盡頭涌去。

這一幕，讓原本恨不得給王煜一棒子的錢佑，呼吸一窒。

「你……」

「噓~」

王煜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心翼翼的將手中床腿放在地上，小聲道：「火娃一鬧起來，不用針扎他的話，他能連著喊一天，趁現在剛好能夠去旁邊休息室。」

錢佑聞言沒有說話，而是目光詭異的看著王煜。

關於王煜口中的火娃，他其實並不是特別了解，因為火娃只比王煜早來不到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中的表現與王煜昨晚差不多，屬於那種沉默寡言，沒有太大危害的類型。

當然，只是表面上。

凡是被送到這裡的病人，錢佑都會背下關於他們的治療資料與一些避諱。

火娃的本名叫張連玉，是三個月前被送到精神病院的患者，其病症說白了就是將自己當成了葫蘆娃。

他認為自己車禍去世的爺爺，其實是被妖怪抓走了。

因此在家的時候總是嚷嚷著要去救爺爺，父母為了阻止他就將他關在家中，但張連玉卻是放火直接將家裡燒了一乾二淨，大火甚至擴散到了鄰居家，將鄰居家也燒了一乾二淨，好在並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張連玉的家境並不好，父母都是外來務工人員，房子也是租的，根本賠不起那場火宅所造成的損失。

最後是社區出面，以基金將其送到了東山精神衛生中心。

錢佑所接手的病歷單上，著重標記了禁止在其面前提到爺爺、蛇妖、葫蘆娃等辭彙，所以錢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張連玉發狂的模樣。

至於火娃為什麼會被送到地下隔離區，則是因為他在重病區放了一把火。

當初看到張連玉的資料時，錢佑還特意去重病區確認過這一點。

因為重病區的監管力度，雖然沒有達到地下隔離區這種程度。

但正常來說，也不可能會讓張連玉接觸到任何能夠引火的工具，可張連玉偏偏就是生了火，並且點燃了自己的房間。

好在消防系統及時啟動，才避免了曾經的悲劇再次發生。

「你很了解他嗎？」

「我們是朋友。」

王煜笑著道：「火娃剛被送來時就待在外病區，呆了一個月後才去的重病區。」

「朋友……」

錢佑看著一臉微笑的王煜，又轉頭看向那些擁擠在張連玉病房外的喪屍。

「啊啊啊，你們這些妖孽，居然膽敢阻止我去救爺爺，我要一把火燒了你們！！」

朋友！？

他發現王煜好像對『朋友』這兩個字，有著不一樣的理解。

「我很喜歡看葫蘆兄弟，所以跟他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王煜沿著錢佑的目光看去：「火娃可是很有趣的哦，他一直說自己能夠噴火，但每次我讓他給我演示，他都說爺爺禁止他隨便玩火。後來外病區電視放葫蘆兄弟，我帶他偷偷去看，他突然犯病要燒電視，才被送進了重病區。」

說到這裡，王煜語氣變得有些失望：「可惜那次他還沒來及噴火，就被護工們給帶走了。」

「而且他離開以後，外病區就沒再放過葫蘆娃，所以我一直都很想念火娃，昨晚才發現，他居然也被送到這裡來了。」

「……」錢佑。

神特么帶著張連玉去看葫蘆娃，負責外病區的醫生、護工都死了嗎？

居然任由王煜帶著張連玉去看葫蘆娃？

「後來我還去重病區看望過火娃，他說他想要燒掉這裡去救爺爺，希望得到我的幫助。」

「嗯？」

錢佑臉上閃過一抹疑惑，他突然有些聽不懂王煜的話了。

去重病區看望張連玉？

什麼時候開始，外病區的病人都能夠隨意進出重病區了？

「作為朋友的我，自然要幫他了，所以我就去幫他弄了個打火機，看到他將打火機塞進嘴裡一陣后，居然真的噴火了誒！」

「喂！！」

錢佑聽到這裡，臉都黑了。

合著罪魁禍首在這呢！！

不對……

錢佑看著王煜，目光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一個受到監管的病人，不僅能夠自由往返外病區與重病區，甚至還能夠弄到打火機這種連醫生、護士都禁止攜帶的物品，這明顯不對勁吧？

而且……

錢佑總覺得王煜的話里話外，好像透露出了某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含義。

很要好的朋友；

在知道張連玉得了什麼病的情況下，帶他去看葫蘆兄弟；

之後又給其打火機，讓他火燒病房；

這些結合在一起后，再看王煜臉上那因為遇到故友，而開心、真誠、絲毫不作假的笑容，錢佑只感覺一陣寒意從尾椎直線向上蔓延。

果然，能夠被送到這裡的精神病，沒一個是好相處的患者。

自己剛剛居然還在疑惑，他為什麼會被送到這裡。

現在看來……

錢佑仍然感到疑惑。

疑惑這種會加重其他患者病情的傢伙，竟然昨天才被送進來！！

「喪屍都走了，我們趁火娃還在喊，趕緊去搬東西吧。」

「啊？嗯，對……」

錢佑話語中，已經沒有了先前那種頤指氣使的感覺，突然變得有些謙遜。

話語落罷，錢佑看了眼長廊中的情形，小心翼翼的在鑰匙串上翻找起來。

王煜見狀，心中不由鬆了口氣。

生了病的精神病患者，果然很危險。

從錢醫生剛剛那架勢來看，他是真的準備對昔日同僚大開殺戒啊。

如果不是自己及時制止，那些護工們可能就慘了，門口那位醫生就是典型的例子，他被錢醫生打的現在都沒站起來。

難怪當初張哥總是時刻提醒他自己，幻覺中那些可怕的人，只不過是對自己無害的陌生人。

不然的話，張哥也會變成錢醫生這樣。

不對！

錢醫生病的比張哥還要嚴重，他這已經不只是要幹掉陌生人了，就連朝夕相處的同僚他都要全乾掉……

好在自己認識張哥，知曉這種疾病的可怕。

咔~

鎖芯轉動的清脆響聲傳出，錢佑起身透過柵欄窗向外看去，當確定那些喪屍依舊聚集在大喊大叫的火……張連玉那裡后，微微鬆了一口氣。

錢佑並沒有立即推門而出，而是將這間病房的鑰匙從圓形鑰匙圈上取下，然後將會嘩啦啦響的鑰匙圈，小心翼翼的擺在床墊上。

做完這一切，錢佑對著王煜點了點頭。

「呼~吸——」

深吸一口氣，錢佑動作極為緩慢的推開病房房門，目光則緊盯著走廊盡頭的喪屍群。

「走。」

房門推開后，錢佑也沒有再繼續糾結，而是一馬當先的抬腳走了出去。

當確定那些喪屍並沒有發現自己后，他墊著腳來到旁邊拐角，同時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聽力上，以免那些喪屍跑回來自己沒有察覺。

過來了！！

當拐進轉角后，錢佑神色緊張的向著身後看去，想要看看王煜到了哪裡。

結果一轉頭，他才發現……

王煜居然就站在他的身後。

這傢伙走路沒聲音的嗎？

錢佑心中思緒紛飛，但他也知道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所以確定王煜跟來后，他便邁步向著醫生休息室而去。

王煜則是跟在錢佑身後，在進入醫生休息室時，看了眼那已經破碎的木門，又看了看錢醫生手中床腿。

這算是毀壞醫院設施吧？

王煜總覺得跟錢醫生一起行動，可能會被醫院一同處罰。

不過……

好餓啊。

醫院一直不給送飯，王煜的肚子一直在咕嚕咕嚕的叫喚，這也是他會來跟錢醫生一起拿物資的主要原因。

另一邊，錢佑在進入休息室后，第一時間便摸向自己枕頭，將手機與連接床邊插座的充電器一同拽出，然後看向上面的時間。

13:04。

手機上的時間，讓錢佑身體一僵。

王煜說的時間沒錯！！

現在確實已經下午了。

隨即錢佑又看向手機上那十數個未接來電與未讀信息，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不過，下一秒錢佑便將手機揣在了白大褂當中，眼下的情形，並不適合去查看未接電話與信息。

現在當務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拿著物資回去病房。

打定主意，錢佑轉身看去，發現王煜已經將桌上紙箱抱起，當中有著許多薯片、麵包之類的零食。

錢佑指著王煜旁邊床鋪的床頭櫃道：「那邊的床頭櫃里全是泡麵，另一邊好像還有很多餅乾與麵包，你去裝起來，我去將那桶礦泉水拿下來。」

王煜點了點頭，抱著紙箱來到床頭櫃旁，手腳極為麻利的將一袋袋泡麵裝進紙箱，然後又將錢醫生口中的餅乾與麵包都裝了起來。

他還真沒想到，錢醫生他們居然會在這裡放這麼多的食物。

大概得估算了一下，光是柜子里的袋裝速食麵就有至少四十多袋。

王煜卻是不知道，休息室的食物，其實是昨日白天剛剛補充的，當中速食麵共計有48袋，剛好兩箱的量。

當王煜將所有食物，都裝進大紙殼箱后，另一邊的錢佑已然將礦泉水桶卸下，此時正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拎著床腿站在休息室外等待。

見到王煜搞定后，錢佑和來時一樣，帶頭向著病房所在走去。

回去的路途極為順利，那些喪屍依舊被火娃所吸引，完全沒有發現已經有兩道美食悄悄離開了病房，並且又走了回來。

咔~

將房門再次鎖上后，錢佑緊繃的神經一松，整個人不由癱坐而下。

從病房前往休息室，距離不過十米不到，但這十米對他而言，卻不吝於從天堂墜入地獄，然後又從地獄爬回了天堂……

撕拉——

撕包裝的聲音傳來，錢佑看著迫不及待打開一袋麵包的王煜，眼角微動。

精神病人的心理承受力，果然很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