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

砰！

砰——！

「爺爺！！」

沉悶撞擊聲與已經隱隱嘶啞的咆哮聲，於地下隔離區內不斷迴響。

還在喊……

錢佑眉頭一皺，眺望長廊盡頭的病房。

哪怕身處末日，但身為醫生的習慣，還是讓他下意識的想去制止張連玉的發狂。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冷靜下來嗎？」

錢佑看向身旁吃著麵包的王煜，道：「不能讓他再這樣撞下去了！」

他倒是不擔心張連玉將門撞開，因為地下隔離區的病房門可以說比監獄的牢門還要堅固，就算張連玉撞到明天早上，也絕對不可能將病房門撞開。

但門沒事，不代表人會沒事。

從沉悶的撞擊聲就能夠聽出來，張連玉撞擊力度極大，如果任由他這麼撞下去，極有可能會活活將自己撞死。

「你有針嗎？」

王煜從上到下，在錢醫生身上掃了一圈，繼續道：「想要制止發狂的火娃，只有紮上去就會昏迷的針才行。」

「……」

看著王煜那一臉平靜的神情，錢佑真的很想問問，他是不是將『朋友』與『工具人』兩個辭彙搞混了。

重重的嘆了口氣，錢佑放棄詢問王煜，轉而來到房門前，大聲喊道：「張連玉，你冷靜點，你爺爺並沒有被蛇妖抓走！！」

他的喊聲，讓長廊中的喪屍紛紛轉頭。

但還不等這些喪屍轉移目標，張連玉所在病房便再次傳出咆哮：「蛇妖！還我爺爺，還我爺爺！！」

「沒用的，哪怕你喊破喉嚨，他也聽不進去。」

王煜見狀搖了搖頭，像火娃這種在某些外在因素刺激下發狂的病人，他從小到大見過很多，如果沒有醫生與護工聯手制止的話，火娃在累癱前根本不可能停下。

然而……

轟——！

幾乎在王煜話語聲落下的瞬間，一道震耳欲聾的爆鳴，傳遍整個地下隔離區。

這是……

王煜與錢佑，幾乎同時看向爆響聲傳出方向。

還不等兩人明白髮生了何事，一股熱浪便已然從柵欄窗穿透過來。

隨即……

轟隆隆——！

遠超先前的轟鳴響起，宛若煤氣罐爆炸般的火焰轟然於喪屍群中炸裂，原本擁擠在一起喪屍，飛散而開！

同時飛出的還有那扇已經微微扭曲的巨大鋼門。

值得一提的是……

鋼門堅固程度確實如錢佑所想一般，只不過牆體貌似有些差強人意，因為那飛出的鋼門上還連著門框，哪怕被崩飛出去都沒有開啟。

啪啪啪~~

熱浪之下，長廊中的燈管紛紛崩潰，原本昏暗的白熾光被火光所取代。

咕噥~~

錢佑咽了下口水，看著那間門框與鋼門一同崩飛的病房，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了一個想法。

他爺爺……

難道真的被妖怪抓走了？

「呼~哈……呼……呼~~」

急促的呼吸聲於火炎灼燒聲中傳出，一道身影邁著踉蹌的步伐，從病房中走出。

這身影是一個面容普通的青年，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三、四歲，一身藍白病號裝被火焰燒的殘破不堪，就連其身體都不同程度的呈現出焦黑之色。

當見到走出的青年後，王煜眼睛一亮，就連手中的麵包都有些不香了。

先前他跟錢醫生說過自己很喜歡葫蘆兄弟，這句話並不是騙人。

因為火娃的緣故，導致醫院不敢再重放葫蘆兄弟，這讓王煜難過了好幾天。

王煜將手中剩了一半的麵包，揉搓成一團直接塞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跟錢佑一起擠在那扇小柵欄窗前，目不轉睛的看著長廊中正在上演的離奇一幕。

另一邊，張連玉剛走出病房，身形便向前一踉蹌，險些一頭栽倒下去。

但下一秒，他便一臉堅定的穩住身形，目視著長廊中那些從地上爬起的喪屍：

「妖…孽……還我…還我爺爺……」

張連玉的聲音不大，但他每說一個字，都會有火焰從其口中流竄而出，就彷彿其體內已經被火焰所充斥一般。

嗯？

王煜微微一眯眼，視線鎖定在火娃的嘴舌之上。

焦了~

短短的幾個字，讓火娃的嘴舌出現焦黑之色，甚至隱隱有灼煙浮現。

「他居然真的能噴火！？」

「我當初給他的打火機，被他吃了？」

錢佑與王煜幾乎同時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話音一落，兩人都不由目光詭異的看向對方，一時間竟是有些寂靜。

最終，錢佑率先打破寂靜，道：「……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他真的吞了打火機，威力也不可能這麼大吧，吞煤氣罐還差不多。」

「不然呢？」

王煜用一種『關愛智障』的目光看著錢佑：「人類又不可能噴火。」

「……」錢佑。

到底是誰，之前一口一個火娃的叫人家。

而且……

在明知道人類不能噴火的情況下，你又為什麼讓張連玉給你演示噴火啊！

「爺爺…還我爺爺……」

「他就不能換一句台詞嗎？」

王煜看著站在原地，連邁步都費勁的火娃，臉上露出一抹厭煩之色。

火娃從外病區開始，就一直叫嚷著同一句話，天天念叨、天天念叨……

剛開始聽，還覺得挺新鮮、挺有趣的，但聽多了卻讓人感覺煩不勝煩。

錢佑沒有理會王煜，而是看向長廊中那些從地上爬起的喪屍。

火……張連玉衝出病房時的聲勢雖然浩大，但除了那個被鋼門拍進牆裡的喪屍以外，並沒有讓其他喪屍失去行動能力，可以說絕大部分的殺傷力都被鋼門承接了下來。

而那些逸散而出的火焰，只是對那些喪屍造成了影響不大的燒傷……

也不能說是影響不大，如果被燒的對象是普通人類，現在大概早就已經疼昏過去了，但對於不知疼痛、不知疲倦、腸子拖在地上都能繼續行動的喪屍來說，確實也只能說影響不大。

「啊~~」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只見一個僅有上半身的喪屍，不知何時爬到了張連玉腳下，雙手抱住張連玉的右腿，一口便咬了下去。

焦黑的血肉撕裂而開，鮮血從腿上的缺口噴涌而出，淋了那半身喪屍一臉。

「啊啊~」

對此，喪屍卻是毫不嫌棄，一邊大口吞咽、一邊發出好似沉醉的呻吟聲。

完了！！

這一幕，讓錢佑瞳孔一縮。

雖然這一口並不致命，但卻已經足以讓張連玉變成喪屍。

按照他原本的預想，只要依靠這間病房，完全有可能一點點清除地下隔離區的喪屍。

可一旦出現一個會噴火的喪屍……

那後果光是想想，就讓錢佑不寒而慄。

「嗚~啊……」

「啊啊啊……」

濃郁的血腥味，好似刺激到了長廊中的喪屍，先前被崩飛的喪屍幾乎同時動了起來，快速的向著張連玉所在狂奔而去。

雖然有些殘酷，但見到這一幕的瞬間，錢佑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而出的想法是……

希望喪屍們能夠將張連玉的大腦吃掉，讓他變不成喪屍。

就在這時，張連玉動了！

他沒有逃跑、也沒有退回病房，而是拖著殘破不堪的身體，徑直迎上了沖向自己的喪屍。

雙方眨眼間便撞在了一起，張連玉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是一個飛身撲倒了一名護工打扮的喪屍。

只見他雙手握拳，神態癲狂的向著身下喪屍狂砸而下。

滋~~

怪異的聲響從他雙臂上傳出，焦黑的雙臂在這一刻，竟是隱隱有火花迸射，像是煙花一般。

不知是不是錯覺，錢佑發現每當有火花浮現時，張連玉的拳頭都好似變得越加有力。

不過，在張連玉撲倒護工喪屍的同時，周圍一群喪屍也都撲到他的身上，張嘴便向著他身體各處咬去。

轉瞬間，張連玉便被喪屍淹沒。

而在外圍，仍然有密密麻麻的喪屍，想要擠進去咬張連玉一口，就彷彿張連玉的血肉對他們極具吸引力一般。

「啊啊啊啊~！」

身形雖然已經被淹沒，但張連玉的怒吼聲卻依舊在持續，甚至變得越來越狂躁、越來越嘹亮。

下一秒，火光於屍群中炸開。

肉眼可見的熱浪翻騰，形成波紋狀的衝擊，凡是觸及衝擊的喪屍，紛紛被掀飛而出。

血肉淋漓的張連玉，再次出現在錢佑視野當中，此時的他身上遍布咬痕，甚至有些部位的血肉已經被撕扯而下。

錢佑下意識向著張連玉身下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瞳孔一縮。

因為，之前被張連玉騎在身下的護工喪屍，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動靜，更嚴格的說……

是腦袋沒了！

沒錯，那隻喪屍的頭顱，竟是硬生生被砸碎，紅白交雜的腦漿濺射在牆壁、地面、還有張連玉的身上，就連頭骨都為之崩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聲中，張連玉沒有起身，而是四肢著地的向著身邊另一隻喪屍衝去。

此時的他，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血人，再結合扭曲的面孔與瘋癲至極的咆哮，讓他看起來比喪屍還像喪屍。

只不過，他的怒吼聲與兇猛的架勢，僅僅只嚇到了旁觀的錢佑……

那些喪屍則是不畏艱苦，甚至越挫越勇，只為咬到張連玉一口！

亂戰再起，交戰雙方都宛若野獸一般，瘋狂的進行著廝殺。

地下隔離區的長廊寬度並不大，僅僅只有一米五左右，比較適合兩人並肩行走，可以說以平均肩寬來算，三人并行就會顯得極為擁擠。

但那些喪屍，卻完全不管這一點，五六隻喪屍并行在一起，將整個通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後方的喪屍更是不管不顧的往前擠，讓長廊變得越加難以通行，這大大減輕了張連玉的壓力。

雖然有喪屍疊羅漢般，爬過屍群，可數量基本限制在兩三個左右。

渾身浴血的張連玉，在此時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雖然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增加，其整個人的動作也越來越緩慢，但在短短几分鐘間，他獨自一人至少消滅了六、七隻喪屍。

這讓病房中的錢佑看的目瞪口呆。

如果先前自己沒有來到這裡，而是去了張連玉的病房。

那現在……

嗯，大概在他發狂的時候，就已經被他的火焰燒死了。

可惜了。

張連玉要是能控制自己情緒的話，在清理地下隔離區喪屍時，一定能夠起到巨大的作用。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哪怕拋開張連玉已經被感染不談，現在的他也已經到了極限，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湧來喪屍生吞活剝。

「鑰匙。」

就在這時，王煜的聲音突然傳入錢佑耳中。

鑰匙？

錢佑先是一愣，隨即搖了搖頭：「從他被咬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來不及了。」

雖然不知道先前選擇旁觀的王煜，為什麼會突然產生要救張連玉的想法，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張連玉身邊有那麼多喪屍，他幾乎不可能退到病房中來，而且就算他真的來到病房外，錢佑也不會讓已經被喪屍傷到的張連玉進來。

「三分鐘。」

「嗯？」錢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王煜，不明白他口中的三分鐘是何意。

「4號房的武林高手、6號房的國際殺手、9號房的超級特工，他們將手伸出柵欄窗后被咬，都是過了三分鐘才沒了動靜；而在你之前的那名護工，也是被咬后三分鐘才從地上爬起。」

王煜看著被兩隻喪屍撲倒，瘋狂掙扎想要爬起的火娃，繼續道：「而從火娃被咬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分鐘時間。」

「……」

錢佑怔怔的看著王煜，一時間完全陷入了獃滯狀態。

「鑰匙給我。」

耳邊王煜的話，讓他下意識將白大褂中的鑰匙遞了出去。

在那麼可怕的情況下，王煜還能靜下心去觀察每個人變成喪屍的時間？

而且……

他居然記下了每間病房中患者的特徵。

王煜昨天才被送來這裡，在此期間一直待在病房當中，沒有與其他患者有過絲毫接觸。

唯一一次離開病房，只有自己昨天帶他去檢查時的一來一回，總不可能從病房前路過兩次，他就記下了所有的患者吧？

咔咔~

鎖芯轉動的脆響聲，讓錢佑驚醒，他看著已經推開病房門的王煜，臉色不由一變！！

糟了~

他倒不是不相信王煜所說的話，因為王煜雖然是患者，但從他先前的表現來看，顯然不是那種會胡言亂語的患者。

可就算張連玉因為某種原因，能夠免疫了喪屍病毒，他現在也已經是風中殘燭，以他的傷勢也很難存活下來。

這個很難還是因為其表現出特殊能力的緣故，要普通人受到這種傷早都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張連玉已經徹底陷入癲狂狀態，不久前王煜還在說根本無法讓他清醒過來，結果現在卻異想天開的要將更加瘋狂的張連玉叫回來。

「四哥，快來我這裡！！」

推開門的王煜，並沒有往外走，而是在病房前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

「是我啊，四哥，你的七弟，你那個丟了葫蘆的七弟，我找到爺爺的下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