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調終局

「原告孫廣義無疑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

首先，孫廣義年滿十八周歲，符合民法典規定的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年齡要求；

其次，孫廣義在退休前是國企的科研人員，擁有大學本科學歷，更在退休后加入老年大學，半月前還獲得了老年大學書法比賽一等獎（見我方提交證據組1）......

被告以孫廣義曾患阿茲海默綜合症為由，主張其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這顯然是與事實相違背的。

我方提交證據組2共計十三張檢查報告單和醫生診斷證明，可以證明原告僅僅是阿茲海默綜合症初期，只是偶爾發病，且發病時也僅僅只是對剛剛發生過的事情記憶模糊而非遺忘記憶。

而且代理人發現最後兩次的檢查結果居然出現了逆轉，原告孫廣義的記憶力已經開始逐漸恢復，甚至有康復的可能......

周宇微微一笑：「剛才在舉證時我好像忘記了提出一個時間點，

我方提交的證據組3是原告開始打賞快音女主播『囡囡是個乖乖』的所有流水記錄，如果對照打賞的時間和證據組2中后兩次的檢查結果，我們不難發現，原告的病情恢復時間恰恰是打賞開始的時間.....」

「這簡直就是奇談怪論！」

被告律師忍不住插口道：「原告代理人身為律師，是否應該以科學的態度看待問題？

阿茲海默症是全世界醫學界認可的絕症，即便長期服用特效藥也只能做到延緩病情，病人最終必然發展為嚴重痴獃，也就是我們熟知的『老人痴呆症』。

全世界醫學專家都無法解決的病，給網紅打個賞就能治好了？」

「被告律師，不要忘記了你是一位專業律師，請注意庭審紀律！」

竇萌萌狠狠敲了下法槌，瞪了被告律師一眼。

現在是原告律師發表辯論意見的時間，被告律師隨意插話，分明就是欺負她這個新任裁判官，她就算脾氣再好也不能忍啊。

「審判長，是我的錯，抱歉抱歉......」

被告律師既打斷了周宇的思路，又在最佳時機表達了自己的意見，目的已然達到，自然是笑呵呵的當庭道歉。

「被告律師，我也承認原告的病情恢復只是個例。可是我們雖然要相信科學，也不能過度的迷信科學...愛因斯坦晚年不是也說過，宇宙中的一切其實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嗎？

從我方證據可見，原告孫廣義確實是從開始打賞網紅女主播后，病情明顯得到了恢復；而且他打賞的行為，與女主播在直播室的對話，都可以證明其頭腦清醒，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

周宇笑呵呵地繼續道：「至於第二個爭議焦點，我想無需與被告爭論。

網紅女主播雖然被諸多詬病，但必須承認快音是合法經營平台，女主播只要沒有違反法律，其直播行為就是合法的。

打賞網紅其實不過是一種新的消費方式而已，本質上和在舊時的京師天橋打賞民間藝人、茶館里打賞說書人又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我的當事人通過打賞行為愉悅了身心，甚至因此令病情逆轉，這又怎麼能夠類比網路詐騙呢？

我倒是想問一問被告孫女士，你的父親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他未來還能有多少日子？難道作為他的女兒，你就不希望他可以開開心心渡過最後的晚年時光嗎？

你又有什麼理由拒絕歸還替父親代管的存款呢？

綜上所述，我的當事人孫廣義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其消費行為並無不當，有權要求被告人返還代管的五十七萬元九州幣。

另外，我的當事人在開庭前剛剛和我通過話，他願意留下三十萬元給自己的外孫女，這是因為兩個月前他的外孫女生下了第二個寶寶。」

竇萌萌看了眼周宇，微微點下頭。

「被告律師，現在可以發表你方的辯論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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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爺的女兒低下頭好半天沉默不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的律師在法庭辯論階段也沒有提出新的意見，無非還是堅持原有的觀點，可在竇萌萌聽來，已經沒有多少說服力了。

案情已經很清楚，或許有很多人因為不喜歡網紅，會把孫大爺看成是一個老不修的『色老頭兒』，情感方面會偏向孫大爺的女兒一方。

但是從法律角度分析，孫大爺女兒一方顯然無法證明孫大爺是一位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如果這一點無法證明，孫大爺拿自己的錢打賞女主播也罷、贈送給素不相識的路人也好，這都是處分自身的財產，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說三道四，更別說橫加阻攔。

孫大爺的女兒佔有父親的存款，就更是沒有任何事實和法律依據。

「原告，你方同意調解嗎？」

法庭辯論完畢，雙方最後陳述完畢，竇萌萌老調重彈，詢問雙方當事人是否同意調解。

圍城外的人都會羨慕裁判官這份工作，只有圍城內的裁判官們才知道這份工作是何等的苦逼。

一年動輒審理三四百個案子，平均每天超過1個！一個個的案子都要開庭審理不說，還要擔心雙方當事人上訴、擔心案子被改判或者發回重審。

而且寫判決書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裁判官們每次面對判決書的時候，就好像小學生被語文老師要求寫一篇作文，還是不能低於八百字的那種......

出的是『牛馬』力，賺的是辛苦錢，明明都是法律工作者，那些律師一個案子就是幾萬、幾十萬的代理費，裁判官卻只能拿一份固定收入，而且和當地財政掛勾，如果是在經濟不發達的地區，那就別奢望什麼獎金了。

竇萌萌也是個正當青春妙齡的女孩子、母胎狗，也想著下了班可以躺在床上刷手機追劇，傻子才會喜歡下了班還要面對電腦寫判決書！

要是能調解就簡單了啊，用調解書三言兩語就能解決根本問題，還不用擔心雙方當事人會上訴。

根據法律規定，雙方當事人一旦在法庭主持下達成調解，案子就會一調終局。

『這個案子應該是有調解基礎的......』

看了看已經隱隱有了淡淡黑眼圈的竇萌萌，周宇點點頭道：「雖然本案是返還之訴、債的追討，但是說到底也還是家庭糾紛嘛，我方當然是同意調解了。」

「被告？」

竇萌萌看向孫大爺的女兒。

「哎，算了，原告律師說的對，我爸今年都83歲了，還能有多少日子啊，他老人家開心就好。

我同意調解......」

老頭兒總算還想著外孫女新生的二胎寶寶，留下了三十萬，這讓孫大爺的女兒找到了一些安慰。

「那就好了，書記員，準備調解書吧，讓雙方簽字......」

竇萌萌差點開心地拍起手來，今天晚上可以和閨蜜一起去擼串兒逛街了；嗯，下班后可得精心打扮一下，說不定就能遇到一位英俊多金事業有成的霸道總裁，對自己死心塌地死棄白賴天荒地老至死不渝海誓山盟啥的。

二十多歲正是女孩子幻想愛情的年齡，竇萌萌穿著法袍坐在法庭上的時候是位莊嚴的女裁判官，脫了法袍走出裁判院就會立刻變成一隻胡思亂想的單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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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法庭，周宇摸出口袋內那款快要被淘汰的智能手機看了眼時間，11點38分。

如果速度夠快，還是可以趕回律所蹭頓午飯的。

這可得抓緊啊，要是過了飯點兒，就得自掏腰包才能填飽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