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無聊海歸
喝了點酒，收拾完碗筷，告別了陳教授，張塞走在校園裡，覺得有些燥熱。特別是看著那些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女孩，越發的燥熱。宿舍老三經常唱的那句歌詞是啥來著，對了「她的美，她的溝都是別人的，都是別人的……」
看著那些翹臀，大長腿，張塞不禁又鬱悶起來。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他。他自從青春懵懂以來，男女之事也聽同學說過，特別是上大學之後，經常擔心自己一到關鍵時刻牙疼，耽誤事兒。洞房花燭夜可咋辦呢？不會牙疼的暈死在新娘的飛機場上吧？這他娘的是個魔咒吧！
上大學時，張塞也有喜歡的女生，表白了一次，最後還是被拒絕了，以後就再也沒敢堅持。他真怕把心儀的女生追到手，到最後臨門一腳的時候牙疼掉鏈子。
張塞努力搖了搖頭，「靠，發春哪，想多了吧。」校園裡隨處可見的美女，跟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些對現在的張塞來說都是臭氧層子的事，眼下生存才是第一要務。倉廩實而知禮節，飽暖才能思淫慾。找到好工作，多賺點錢改善自己和家裡的生活才是王道。張塞只能放棄多年來學霸的自尊，開始參加各種招聘會，努力從人堆中擠到最前面，低聲下氣的推銷自己。
經歷了幾次招聘會，海投了幾十份簡歷，撒下大網，怎麼還不撈上條小魚！
都說金九銀十，也就是大學畢業生最佳就業時間是大四上學期的九月和十月。轉過年來，好單位好工作也沒剩下幾個。
張塞參加了很多招聘會，大部分工作都慘不忍睹，就有幾個能看得上的，人家反倒沒看上他。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石沉大海，運氣差而已。
不過張塞還是堅持著，總會有條小魚的！他的堅持終於迎來撈魚的機會，這次撈上來的可不是條小魚，而是條鯨魚（鯨魚不是魚，不嚴謹了一下）！他終於在畢業前一周接到了濱江酒業的面試通知。
濱江酒業是全省最大的白酒生產銷售企業，濱江牌系列白酒是全省銷量最好的白酒，是省內最有價值的白酒品牌。就連平時對白酒很挑剔的陳教授，在酒荒的時候也會喝幾盅濱江白酒，他的評價是：解饞。顯然這不是標準的品酒師評語，但是足見濱江白酒還是能入這位酒王法眼的。
張塞接到通知后，還真是激動不已。他可是聽陳教授說過，在濱江酒業工作過的人，去哪家酒類企業都受歡迎。
無巧不成書，張塞以前吃飯的時候聽姑父說過，姑父的一個朋友就在這個企業工作，還是釀造一車間主任，也算是一級領導。張塞怕面試的時候再牙疼，想提前來個保險，於是就買了點水果去姑姑家，請姑父找那位朋友幫忙，面試的時候照顧照顧。
姑父看都沒看那兜水果，「塞塞啊，姑父開口沒有不成的事，不過你也得準備準備。回去吧，明天上午等我電話。」說完，就接著看電視了。
「好的姑父，我會準備的。」張塞見姑父沒有再聊聊的意思，就跟姑姑說了兩句話，然後告辭回宿舍了。一路上張塞別提多高興了，回學校一定把釀酒的書好好看看，必須做好準備，不給姑父丟人。
可是姑父說的準備準備，就是看書嗎？
第二天一大早兒，姑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塞塞，事情已經跟對方說好了，包在他身上。」
「太好了，姑父，謝謝您，等我發了工資，一定請您吃頓大餐。」張塞激動地說道。
「我這就不用了，昨天不是讓你準備準備嗎，你給對方拿五萬塊錢吧，這還是看在我面子上少收你五萬，沒有白辦事的。」姑父漫不經心地說道。在他眼裡，這點事就不算個事。
「啥？這麼個破工作要五萬好處費！你那什麼狗屁朋友，想錢想瘋了吧！我不吃不喝兩年也賺不到五萬啊？你這老王八蛋，是幫自家人找工作嗎？套錢呢吧！……」
當然，這只是張塞內心深處的吶喊。他的小心臟就像被高速列車撞上了，碎的不能再碎了。別跟他提錢，因為他和他的家裡沒有錢！
深吸了兩口氣，張塞平復了一下心情，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姑父，讓您操心我的工作，真是過意不去，太感激您了。不過，錢的事，您看能不能少點。酒廠的工資還不到兩千塊一個月，五萬塊好處費，我兩年不吃不喝也賺不出來。再說我爸媽現在都下崗了，錢都給我上大學當學費了，全家人現在能解決溫飽就不錯了，哪還有錢給我辦工作，何況是五萬塊錢！」
姑父在電話那頭好一會兒沒說話，他很不高興，終於緩緩說道：「你小子讓我開口求人。我都這歲數了，能紅口白牙求人嗎？還不得上點真金白銀。五萬塊這點小錢你還嫌多，那以後還能辦什麼事兒！你這麼干讓我以後怎麼好意思見人家。以後你有事可別找我了，我丟不起那人。」
聽了姑父的話，張塞肺子都快氣炸了。「tmd當年你們兩口子結婚，我爸我媽又出錢又出力，就連你們兩口子用的新煤氣灶都是我們家給的。現在你們在濱江混的好了，說話竟然狂成這樣。不幫忙也就算了，誰是親戚？誰是朋友？你這親戚還比不上朋友呢。」當然了，這些話張塞只是在心裡怒喊，並沒說出口。畢竟自己是晚輩，如果姑父敢在自己父母面前這麼說話，張塞一定不會慣著他。
無奈，張塞只得冷冷地說道：「謝謝姑父，麻煩您啦。我去面試只能靠自己了，錢我沒有，聽天由命吧。等我有了工作還是要請您吃大餐的。」說完就掛了電話。張塞故意把「大餐」兩個字說的很重，是個人就能聽出其中的不滿。
這還沒面試呢，就先把姑父給得罪了，估計也把那位車間主任得罪了！張塞心中怎一個鬱悶了得！
娘的，這年頭靠山山崩，靠水水枯，自己的日子只有靠自己，就憑自己這滿腹釀酒品酒知識，管他什麼妖魔鬼怪呢！
想明白就不再疑惑，張塞開始上網查找各類面試題和回答技巧，以及應聘車間技術員崗位所需要的一些專業知識。他本來就是個學霸，不到半天時間就把這些知識都掌握的透透的。他現在唯一祈禱的就是面試時千萬別牙疼。「要不要面試之前吃幾片止疼片？」
經過了兩天煎熬，面試這天終於到了，張塞找出自己平時捨不得穿的白襯衫、黑皮鞋、藏藍色西褲，還打了一條天藍色領帶。這些都是他在大學為了參加學生活動，在學校對面服裝城買的便宜貨。他在網上看到的，據說藍色能讓考官更容易接受。
張塞早早坐公交車來到了酒廠。站在大門口，張塞仰視辦公樓上碩大的「濱江酒業」四個大字，心裡說不出的激動。「這就是我人生的又一個起點，必須拿下它。加油吧張塞，你行的！千萬別牙疼！千萬別牙疼！……」
張塞向保安出示證件，進入酒廠大門時，有一位頭髮花白的人從遠處看見了他，那人的眼睛頓時亮了，然後以那個年齡不應該有的迅捷跑進了辦公樓。
進入面試等候室，張塞發現自己來的太早了，房間里一個人都沒有。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見地面有些碎紙屑，就拿起笤帚撮子掃地。網上的面試案例他看了不少，其中有一個案例，就是面試考官會故意在面試場所丟一些垃圾，看求職人員是否有心打掃衛生，以此判斷求職者的眼力見兒和奉獻精神。看到這個案例時，張塞想起了他的姑父。姑父當年是個農村兵，進到部隊兩眼一抹黑。不過卻是很有心計。晚上看天要下雪，他就把掃雪用的大掃帚都藏了起來。第二天一大早，就他一個人拿著掃帚在連長門前掃雪，其他人想去掃雪連工具都找不到。就這樣幾次之後，連長就對這個一大早兒給他門前掃雪的小夥子青眼有加，開始有意無意的抬舉他。連長進步了，姑父也就跟著進步。就這樣，姑父站穩了腳跟，提干，上軍校，好事都是他的。後來轉業到了地方，在單位是個實權派。
跑題了，張塞此刻沒有那麼多想法，盡人事，聽天命。
這是個會議室，一百多平米，有很多桌子椅子，打掃起來還真不是很輕鬆。幾分鐘之後，張塞終於把地面掃乾淨，站在門口直了直腰。
此時正好有個人推門走了進來，一米七十多的身高，那臉就跟個瘦猴子似的，還是個油頭粉面的瘦猴子。這瘦猴子把口香糖吐在了包裝紙上，順手扔進張塞手中的撮子里。隨即就開口了，「呦呵，這濱江酒業不愧是大酒廠啊，連打掃衛生的都西裝革履的。不過這身工裝材質太一般了，服裝城批發的吧，也就一百塊錢一套。倒是發一套品牌的啊！不差這點錢吧！總得在乎點兒企業形象啊！」
張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腹誹道：「媽的，這孫子人挺討厭，不過眼光確實厲害，這身衣服還真是一百塊在服裝城買的。而且還是學生會統一購買的，說批發也沒錯。不過這衣服咋的了，不是挺乾淨整潔的嗎？自己平時都捨不得穿，有重要活動才拿出來的。」又看看瘦猴子，才反應過來，這人誰啊？大大咧咧的，長眼珠子了嗎！「我不是打掃衛生的，是來面試的。」張塞不滿地說道。
瘦猴子兩眼一眯，皮笑肉不笑道：「呦，失敬失敬。據我所知，今天都是來應聘車間技術員的，你也懂生產技術？」
「扯啥犢子啊，不懂我來幹嘛！」張塞心想，繼而冷笑道：「略懂，略懂。」他可不想跟這個瘦猴子聊下去。
「哥們兒，哪個學校畢業的？」瘦猴子輕佻地問道。
「松花江大學。」張塞冷哼著回答。
「哥們兒，這麼小聲幹嗎？別自卑啊，松花江大學我聽說過，還行吧。」瘦猴子嘴上說著還行，表情確實充滿了鄙視。
我這是自卑嗎？我是不想搭理你好不好！張塞心想也不能總是讓對方套話，牽著鼻子走。既然這孫子想聊天，那就探探對方的底，「哥們兒，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哥本哈根城市大學，哥本哈根知道嗎？丹麥的，就那個美人魚的故鄉。」瘦猴子得意地說道。
「美人魚聽說過，海歸呀，失敬失敬。」張塞心裡充滿了鄙夷，「切，有錢人花點錢就能在國外野雞大學搞個文憑，哥本哈根城市大學，我看是他娘的哥本哈根城市大學美人魚學院的吧。」張塞不想再搭理眼前這個尖嘴猴腮，形容猥瑣的傢伙。不過張塞看出，瘦猴子那一身行頭估計值點錢，正應了那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就是個瘦猴子而已。
可這瘦猴子還是不依不饒，「哥們兒，要我說你來這兒就是浪費時間。你知道嗎，這次面試的人里有清北的畢業生，濱江工業大學的畢業生，名校畢業生一抓一大把。你這學校根本不夠看的。聽哥一句勸，別在這兒耽誤時間了。」
「扯淡把你，還清北的畢業生，來應聘這一個月不到兩千塊錢的工作？」張塞心裡想著，不過嘴上都懶得回瘦猴子，坐在椅子上凝神靜氣，等待面試。
瘦猴子似乎看出張塞的心思，「你還別不信，一會兒我把那些人簡歷拿給你看看。哥是好心，你別當成驢肝肺！」
張塞有些不耐煩，沒好氣問道：「這麼多牛人，你為啥不走？」
瘦猴子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張塞，「我走！我要是走了，誰都留不下。這些人里，我才是最牛的人！這個工作，就宇宙範圍內來說，我最有競爭力！」
張塞徹底不想搭理他了，這人瘋了吧！
不一會兒，等候室里坐了三十多人，還別說，不管是高矮胖瘦，都鼻孔朝天，旁光看人，牛的很。
一個戴著人力資源部牌子的工作人員拿著一沓簡歷走了進來，板著臉掃視了一圈，目光里啥情緒都看不出來。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就算都是牛人，也不過是來求職的，裝也得裝一會兒。還有十幾分鐘才開始面試，所有人都看著自己手頭的資料。
瘦猴子突然站了起來，大大咧咧走向板著臉的HR，小聲說道：「劉哥，今天你親自組織啊，這活兒就讓你手下那些年輕人干唄，幹啥這麼辛苦事必躬親的，就上次那個前撅后翹的小姑娘就挺好的。」
板著臉看了一眼瘦猴子，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隨後馬上又板起了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嚴肅點兒，我們這兒面試呢。」
「劉哥，借幾份簡歷我看看，看看人家有多優秀，以後我當了老闆，咱也雇些名校大學生。」瘦猴子嬉皮笑臉道。
板著臉無奈，隨手遞給了瘦猴子幾份簡歷，小聲說道：「兄弟，快回去坐好，要讓老總看見，咱倆都得挨罵。」
「謝啦，劉哥，哪天兄弟我請你去桑拿啊。」說完，晃晃悠悠又坐回了原處。湊近張塞小聲說道：「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都是牛人。」一邊說一邊把簡歷遞到了張塞眼前，一副你不看我就不放下的表情。
張塞本來不想搭理他，不過瘦猴子實在難纏，看這傢伙剛才跟HR的熟絡勁兒，好像還真有點背景。張塞不想橫生事端，於是拿過簡歷來，打算看幾眼趕緊還給瘦猴子。這一看不要緊，張塞倒吸一口涼氣。清北的，工大的，還都是名牌大學的。這工作收入不高，這些人圖啥啊！
瘦猴子湊過來一看，「你看，我說都是牛人吧。我去，我的簡歷你就別看了，看了之後更上火。」
再往下看，看照片兒果然是瘦猴子的簡歷，哎呀，還真是哥本哈根城市大學美人魚學院。張塞頓時控制不住，把剛喝到嘴裡的水噴了出去。還真被自己給猜中了，還是瞎猜的。
瘦猴子看出張塞是在笑話自己，表現倒挺光棍，滿不在乎說道：「哥們兒讀的可是正經大學，不是那種野雞大學。不過，嘿嘿，」隨即露出一臉淫笑，「在那兒野雞我倒是玩了不少。」
「我靠，」張塞不禁喊出了聲，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竟然大大方方的說自己嫖娼。哥本哈根城市大學美人魚學院正不正經張塞不知道，這瘦猴子肯定不正經。
板著臉尋聲看了一眼張塞，臉上還是啥情緒都看不出來。
張塞小聲說道：「哥們兒，你那個學院是研究海鮮，還是研究上身只穿著兩片貝殼的女人？」
「切，寒磣我是不是？這都不重要，不是我狂，也不是瞧不起你，別在這裡耽誤時間了。咱倆留個電話。你要是能通過面試，我拜你為大哥，唯你馬首是瞻。你要是通過不了，以後就給我打工吧。說實話，我看你還挺順眼。那些名校的肯定不聽話！」瘦猴子這話說的倒是真誠，不過更讓張塞生氣。
「靠，老子就像聽話的人嗎？」張塞心中暗罵。不過自己是來求職面試的，不是來跟這個傻叉置氣的。於是自信笑道：「好啊，一言為定。」
這倆活寶在胡說八道著，那些名校畢業生乾脆就沒人看他們一眼。人家才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兩個無聊的人身上。可是沒人知道，就是這兩個無聊的傢伙，才是今天面試的「最佳」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