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縱容
已經是晚上,走廊只有巡邏的警衛和零星幾個來去匆匆的特工,那個一頭金髮悠閑如同觀光客的男人顯得很是扎眼。蘭德爾趴在二樓的欄杆上向下看著。他的太陽穴還在一跳一跳地疼,彷彿有某種會放電的細針一下一下地戳刺著神經,但相比之前幾個小時讓他完全失去自控的劇烈,已經足夠令特工舒一口氣。
一層的人還很多,大多數是研究和技術人員,他們的電腦屏幕在白熾燈光下閃爍不停,各種儀器的滴答聲和敲擊鍵盤的聲響令人心煩。蘭德爾眯起眼睛,他對面的巨大投影在男人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讓那人顯得神色莫測。而事實上他只是在發獃而已。
「抱歉?」
一個女聲在蘭德爾身後響起。金髮特工轉回頭去,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有什麼事情嗎,女士?」
一個年輕的姑娘站在蘭德爾身後,她身上是那種cia初級探員的標準著裝,西服上甚至還沒有姓名標牌。她很年輕,有黑色頭髮,漂亮的褐色眼睛,高挺的鼻樑以及形狀姣好的嘴唇,臉上還隱約看得出剛從學校畢業的青澀,並沒有新人慣常的那種窘迫。自信,並且充滿活力,眼睛裡面生機勃勃。而蘭德爾向來是喜歡美人的。
「我在找資料存放室,可以給我指個路嗎,」年輕的女特工歪了歪頭,這讓她打量蘭德爾的動作顯得並不冒失,反而有幾分俏皮的好奇:「sir?」
蘭德爾笑得露出他潔白整齊的牙齒,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道:「當然,榮幸之至,我年輕的女士。」
「也許你不介意我稱呼你的名字,阿曼達?」
「哦,當然不。」年輕的女特工露出一個漂亮的笑容。她稍稍落後於蘭德爾的腳步,這個角度方便阿曼達的目光不著痕迹地打量這個熱情而優雅的男人。身材高大的金髮男子如同希臘神話中走出的神祗,有著硬朗的側臉線條,寬闊肩膀和堅實的胸膛,即使是步伐之間都散發著一股子「誘人」。到達資料室的時候金髮特工對對方的稱呼已經從「女士」順利變成了「阿曼達」。
「新人總是很不容易。」蘭德爾這樣說道。他倚靠在檔案室的門上,看著阿曼達挨個確認著那些資料盒上的序列號。新人幾乎都會從負責訓練他們的探員那裡領到類似整理檔案,清掃整層樓的房間這樣的活計。
年輕的女特工道:「還好。進派遣處幾乎是所有新人的夢想了。」她扭過頭來看蘭德爾:「我很羨慕你。」
蘭德爾聳了聳肩膀:「不用。你已經足夠好。」他再次露出一個微笑:「我在這裡見到的beta不多,除了加西婭,你是第二個。」
阿曼達眼神一亮:「你認識加西婭上尉?她是長官的助手。」
蘭德爾沖她露出一個並不顯得賣弄的笑容,倒透出一種漫不經心的真誠。「她是個好特工。」
阿曼達揚起下巴,年輕的女特工並沒有說什麼,眼睛里卻帶著股嚮往和不服輸的勁頭。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扭回頭見蘭德爾還站在門口。「sir?」
男人海藍色的眼睛背著光線,一瞬間變得幽暗而神秘,阿曼達竟有一瞬間的恍神。年輕的女特工慢慢站起身來,她並不傻。
「現在再不回去,我可就要錯過宵禁的時間了呢。」
蘭德爾挑起一邊眉梢:「哦?阿曼達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么?」
阿曼達聽出男人聲音里幾乎實質化的危險,但女特工直視了回去:「我目前還不感興趣,sir.」她的確有那麼一刻,幾乎被這個男人所展現出的強大和優美蠱惑了。cia對特工之間的感情問題管束並不嚴格,畢竟,這不是個好做的職業,高壓之下的男男女女總歸需要一個發泄緩解的途徑。
但前提是,你已經成為了一名cia特工,並且,沒有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
蘭德爾笑了一下,他頗有風度地側身任由阿曼達從自己的身邊走開,然後才有些挫敗地摸了摸鼻子。「大概是缺乏睡眠的原因么。」金髮特工拒不承認他在沒有動用信息素的情況下誘惑一個菜鳥失敗了。——不過這一批的新人,倒還算聰明呢。
布魯斯的辦公室。
「sir,i區緊急情報。」加西婭的臉忽然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桌面上隨之出現的是一個加密的文件夾。布魯斯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女軍人看起來還有什麼話沒說,猶豫的表情閃現了一秒。
「sir?」她開口,語氣帶了一點試探的意味。加西婭知道這種語氣已經足夠向長官表明她將要提起的話題與哪位有關。
布魯斯表情平淡,示意自己的副手有話就說。
「斷點三號已經醒來了,已經離開醫務室。」女軍人停頓了兩秒,咬了咬牙道:「去向不明。」她查看過監控錄像,並決定隱去那位剛剛從醫務室出來的斷點特工貌似和一個新人特工在檔案室**的事情。
布魯斯並不驚訝,他道:「我知道了,謝謝你加西婭。」他看上對此習以為常,並沒有追問的意思。
女軍人清楚自己只能說到這兒,而長官的反應和決定都是她無權干涉的。她利落地掛了線。
布魯斯輕輕扯了下唇角,他點開那個加密的文件,幾行掃視下去,臉色驟然嚴肅。
cia的i區情報負責人約翰克拉克在夜裡兩點鐘被一個電話驚醒。
「i區有關核武的一切動向,我需要一個簡報,現在。」
五個小時之後,布魯斯對於從頭頂上傳來的悉索聲無動於衷。他將手上的一支鋼筆細細地擰上。
「早上好,長官。」
當金髮特工鬼魅一樣從一塊被掀起的天花板處跳下,正正落在辦公室中央的地板上的時候布魯斯並沒有表現出驚訝。蘭德爾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舒展了一下筋骨,懶洋洋開口:「sir,你需要讓人掃掃派遣處的通風管了,這樣睡覺容易引起鼻炎。」
正對上他的長官布魯斯斯圖爾特好整以暇的眼神。他的目光掃過辦公桌上擺放整齊的文件和還亮著的電腦屏幕,咧嘴笑了一下:「您一整個晚上沒休息了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布魯斯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那是件半長的黑色尼龍風衣,他甚至還記得自己的臉擦過那些布料的時候,那種輕巧地鑽進自己鼻腔的,微妙的氣味。
但顯然他的長官並不想探討他在蘭德爾昏迷的時候在辦公室呆了一個通宵的事情,而蘭德爾也樂得就這樣自己遐想下去。——他可以假裝布魯斯因為他的情況焦急到連換件衣服的時間都沒有,而不是通過自己長官桌上厚度驚人的文件推斷顯而易見的事實。
布魯斯雙手是習慣性的尖塔手勢,他神色淡淡地看著本來應該呆在醫務室里的人:「頭不疼了,特工?」
蘭德爾嘴角抽了抽,他回手關上門,露出一個假笑:「你生氣了,sir」問句,卻是沒有疑問的肯定語氣。
布魯斯揚了揚眉,「我對你的縱容也是有限的,特工。」
蘭德爾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他的聲音聽上去倒算得上真誠:「我一直很感激,sir。」他不需要再重溫那個記憶,——自冰冷的雪地里抬起頭來,看到布魯斯棕褐色的眼睛,以及那雙帶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
他的確應該感激,哪怕這抵不上他付出的代價。蘭德爾這樣想。
布魯斯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他注意到金髮特工眼睛下面濃重的陰影,以及有些虛浮的腳步。他淡淡道:「鞏固劑依賴的後果很嚴重,我想你自己已經領受過了,頭痛只是最初步的反應。」
蘭德爾笑笑,他對於布魯斯的平靜並不驚訝,卻還是道:「我以為你會大發雷霆地指責我,sir。」
布魯斯神情有些冷淡,他道:「我的確該對你剛剛醒來的時候敢於直呼長官的姓名進行指責。還有,你違規服用鞏固劑的事情會有相關處理。」他直視著蘭德爾的眼睛,特工看起來疲憊不堪,很明顯,昏迷並不像睡覺一樣能夠讓他獲得休息,而辦公室上方的通風管道對於身材高大的金髮特工來說,也不是什麼良好的不眠地點。
「你有兩個選擇,詹姆斯特工。」布魯斯聲音平淡。
蘭德爾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容來。布魯斯將對他的稱呼換了回去,也就意味著剛剛足夠讓對方以「特工」來稱呼他的事情就算接過去了,——雖然並不算就這麼完了。「我聽著呢,sir。」他說。
「戒除你的藥物依賴,或者,醫務室還需要一個**觀察對象。」
蘭德爾「哈哈」一笑,「我一直是您的試驗對象呢。」金髮男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也許我應該感謝您沒把我關進小籠子裡頭。」
他看進布魯斯棕褐色的眼睛里,找不出一絲情緒的痕迹。蘭德爾放棄似地笑了一聲,然後道:「你知道我能搞定這個,布魯斯。」他漫不經心地說,很明顯地沒帶多少認真的成分。
他向來縱容他。
「哦,不,是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