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陳櫻剛步入亮光之中,想像中的刺眼並未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暖意。...
陳櫻定眼望去,眼前的一切事實已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只見她所看見的,是一條繁華的街道。
不錯,正是一條街道。
莫非,陳櫻所猜測得不錯,那一抹光亮,當真是轉世輪迴的大門嗎?亦或者說,是陰魂重返陽間的大門。
陳櫻萬分詫異,再是環顧四周,發覺自身正處於一條小巷巷口,回頭望去,巷子一片漆黑,似乎就是方才那一條無盡黑暗的道路。然而,不同的是,這條巷子並不深,不過只有二十幾步長,陳櫻一眼即可望穿。
陳櫻抿了抿下唇,走出小巷。
剛邁出一步,四周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極速扭曲,但隨著陳櫻又一步踏出,又歸至於平靜。
正值落日時分,小巷又是東西走向,此時陽光迎面照來,稍稍刺眼。此刻,陳櫻才知道,自己確確實實回到了人間。
只是,這裡,又是人間的那處地方呢?
放眼望去,所見的,皆是一片繁華之景。此種繁華,即便是在西川,也是見不到的。
朱溫篡唐后,人間還有這般繁華的地方嗎?
陳櫻走至一賣珠串的小攤前,道:「老闆,敢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攤主似是未曾聽見,繼續大聲吆喝招攬過客。
「老闆?」陳櫻以為自己聲音過小,攤主未曾聽見,於是運起內力,又問了幾遍。不想,老闆依舊不理睬她。
陳櫻有些生氣,以為攤主是因她不買東西才不回應她,道:「老闆,我就問個路,怎麼,難道也要買東西嗎?」
攤主如同一個聾子,任陳櫻怎麼詢問他都不做出任何回應。
陳櫻忍無可忍,右掌拍向攤主,不想,這一掌竟直接穿過攤主,從他後背而出。
陳櫻大驚失色,接連倒退幾步,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右掌,心裡只剩一個念頭——我殺人了?
陳櫻接連喘息,右掌變得麻木,似乎不再屬於自己。在這一刻,陳櫻竟有了廢掉自己右掌的想法。
如此半晌,陳櫻才回過神來,理智逐漸恢復,剎那間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的武功不過通玄,在運起內力之時,雖說可將一普通人當場拍死,然而,若是說穿體而過,那卻是絕無可能的。再者說,她方才所運起的內力微乎其微,所拍出的一掌最多讓攤主氣血翻湧,難受片刻,絕不至於將其拍死。而且,若她的手掌真穿過了攤主身體,那多少也該沾上一些鮮血才對。可是——
陳櫻將右掌翻來覆去,細細察看。光滑如初,潔白如玉,未沾染半滴鮮血。
最後最重要的一點是,若攤主真死了,他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這裡繼續吆喝嗎?除非他是神仙。
那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手會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陳櫻上前,再次拍向攤主。這一次,她的動作極慢。
手掌拍到攤主之際,陳櫻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右掌,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和上次相同,攤主不為所動,繼續吆喝,而陳櫻的右掌已然穿過攤主身體。
陳櫻反覆試了幾次,結果均是相同,自己也看不出其中門道,只得無功而返。
是攤主是虛幻的,還是——
還是她是虛幻的?
陳櫻走至其它攤前,對著攤主做了一樣的動作。只見他們無一例外,皆是不可觸摸,也聽不見陳櫻所說的話。
此刻,儘管陳櫻心中有萬般不願,也不得不承認,和其他人相比,自己才是虛幻的那一個。
莫說造化,便是大自在,也創造不出如此之大的幻像
陳櫻環顧四周,只覺一陣前所未有的孤獨之感席捲全身。四周一切皆是那般真實,繁華之景似乎讓人會想起開元盛世。可是,這盛世繁華,卻與陳櫻無關。
這人世間,就剩她一個人了。
這人世間,只剩我一個人了。
陳櫻蹲下身,從一開始強撐的意志瞬間崩塌,所積累的壓力似是找到了宣洩的出口,噴涌而出。陳櫻心如死灰,放聲痛哭。
經歷了那無盡的黑暗后,陳櫻已然不怕死了。
但她怕孤獨。
這種孤獨,不是不見人影,四周漆黑的寂寞。而是處於人群中,卻無人看得見自己的孤獨。似乎,她已被世人所遺忘,這個世上從未有過一個叫「陳櫻」的人來過。
陳櫻縮成一團,如同一個三歲嬰兒,不敢抬頭看周圍的一切,只是埋頭痛哭。
「姑娘,怎麼了?」一陣溫和的聲音傳來,陳櫻如沐春風,悲傷如潮水般退下,剎那間便恢復正常了。
陳櫻抬頭,只見一二十五、六歲年輕男子正蹲在她面前,笑語盈盈地看著她。
他看得見我?
是了,他看得見我!
陳櫻道:「你是誰?」語氣微微顫抖,顯然是激動萬分。
男子笑道:「姑娘,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只要知道,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陳櫻猛地站起身,道:「你,你也是……」
男子也是站起,身材瘦削,卻是極高,足足高了陳櫻半個腦袋。他伸出手,但只伸了一半,便又縮了回去,甚是奇怪。
這便是小師妹嗎?師父啊師父,你還是收徒了。男子暗自思索,不由得為自家師父高興。
陳櫻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男子回神,道:「姑娘,這裡,是造化高手獨有的識海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