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病美人

車隊緩緩行駛。

誰也無法忘記……在那崢嶸歲月里，一座座城市淪陷為廢墟，成為怪獸的樂園。

可這個千百年來飽經磨難的民族，不屈不撓，以鮮血染紅腳下的沃土，最終在神州大地成功建立起11座基地市，阻攔住怪獸肆虐的步伐！

後來又重整旗鼓，以11座基地市向外輻射，相繼建立起162座普通城市。

那是一個時代的慷慨悲歌。

這些普通城市，既能起到拱衛中心基地市的作用，也大大拓展了人類的生存空間，繁衍人口，休養生息。

絳川市，便是162座普通城市之一，隸屬於鈞天基地市，共分為8個市轄區，人口總數大概在六百萬左右。

中午時分。

車隊安全抵達城區。

雖然說荒野外到處都潛藏著危險，可他們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或許是軍方提前對沿途進行過清剿。

一座座高樓大廈，彷彿是直插雲霄的巨人，盡顯現代科技的獨特美感，和外面滿目瘡痍的景象，簡直形成鮮明的對比，讓葉亭序都感到有些恍惚。

「啪啪……」

雨聲淅瀝，連綿不盡。

天氣預報最近幾天都會是雷雨天氣。

街道上隨處可見身穿練功服或休閑服的男男女女，他們撐著傘走在街道上，每個人都氣息悠長，隱隱蘊含著「呼吸法」的奧妙之處。

倒是汽車等交通工具，不見了蹤影。

過去的汽車過於依賴石油資源，在面臨世界劇變后，便只能淪落為破銅爛鐵，即使轉而利用其他能源，考慮到人口密度、空間利用率等因素，汽車的通行和停放同樣會使城市進一步臃腫化，造成不便。

故而……在11座基地市以及周邊城市的建設過程中，除去搭建城市防禦系統外，國家重點鋪設高效便捷的城市交通網路，建造採用核動力系統進行驅動行駛的地鐵、輕軌等。

地面道路，則只留下人行道。

唯有富人，能夠購買搭載氫能源艙的懸浮汽車，滿足自己的城市通行需求。

如凌霄集團最新推出的懸浮汽車「畢方」，最高極速可達到1.8馬赫，理論上，在得到城市交通系統准許的情況下，可在浮空光線軌道上輕易突破1.8倍音速，即時速達到2203公里！

當然——

懸浮汽車，在絳川市很少能夠見到，或許在那些大基地市會比較常見。

這樣的生活，和現在的葉亭序更是天差地遠。

一輛「畢方」懸浮汽車的售價高達1.2億地球幣，而絳川市普通三口一家的一年支出大概在3000地球幣。

相對而言，葉亭序的情況還要更加複雜一些。

在十年前，曾有一群飛禽怪獸「碧鯛鷹」衝擊絳川市的城市防禦系統，雖然最終有驚無險，但還是造成了部分傷亡。

葉亭序的父母，便正好在受到破壞最嚴重的街區附近，不幸遇難。

他第一次見到秦堯，就是秦堯作為監察局人員，對這次事件進行後續的安置工作。

那時候的秦堯，正因為家庭發生的一些變故，狀態低頹，可年幼的葉亭序面對這更大的厄運降臨，在悲傷后展現出的堅強和果敢，給秦堯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也因如此，在不滿七周歲的葉亭序進入兒童福利機構后，秦堯還時常去看望他。

一來二去，他們的關係愈發熟悉，不到半年後，秦堯在問詢葉亭序的意見后，決定辦理收養手續。

「真是造化弄人。」

葉亭序心中唏噓。

秦堯雖然一直讓他以「秦叔」相稱，但嚴格來說，就是他的養父，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對他關心照料，讓他得以在安定的環境下健康長大。

可是以「秦淮」的身份來說，秦堯又是他親緣關係上的侄子，是弟弟佑弛生命的延續。

哪怕他並沒能見證這一路的風雨，哪怕記憶復甦，兩世為人，他還是那樣一顆年輕的心，葉亭序依舊生出極為特殊的感觸。

「家人……」

他的心底升騰起一股暖流。

哪怕跌跌撞撞來到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可站在兩次人生的交點，葉亭序並不感覺孤單。

……

靈河區，悅城小區。

偌大的絳川市，悅城小區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普通小區，而在這裡，也是葉亭序住了十年的家。

「咔嚓！」

伴隨著鎖芯扭動的聲音，葉亭序打開了家門。

他關上門，換上拖鞋，拎著淋濕的雨傘，掛在小陽台的掛鉤上，隨即便朝著一個房間走去，輕輕敲了敲門。

「請進。」

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宛如斜風細雨輕輕敲打著池間的荷葉，撥動著人的心弦。

葉亭序輕輕推開門。

房間內明亮的燈光瞬間傾瀉出來，渲染了昏暗的走廊。

裡面的布局很簡單，但也很溫馨，隱約還能聞到淡淡的香氣。

書桌前，一位身穿著白色睡衣的女子正坐在那裡，拿著筆在筆記本上書寫著什麼。

看到葉亭序的身影，她轉過頭來。

她的眼睛很亮，好似夜晚明亮的星星，亦或是燈光的映射……也許二者皆而有之，透露出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朦朧感。

白色的睡衣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紋路或圖案，簡拙間卻更反襯出她不加雕琢的美。

「亭序，你回來了。」

身穿白色睡衣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清冷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溫柔平靜的笑意。

只是那美麗不可方物的臉頰，染著一抹病態的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竟好似即將凋零的花朵。

「姐。」

葉亭序笑著說道：「姐中午想要吃什麼？」

「亭序做的飯，我都很喜歡。」病美人露出笑顏，宛如海棠花開，隨即輕聲問道，「爸爸沒有一起回來嗎？」

「秦叔在路上收到局裡的電話，所以直接去監察局了。」葉亭序應道，「他讓我們先吃。」

「嗯。」她微微頷首，「那就麻煩你了哦。」

「稍等一會就好。」葉亭序點了點頭，然後關上門。

他走向廚房。

站在昏暗的廚房裡，葉亭序看了看窗外。

灰濛濛的天穹下，雨線漸漸變得更加密集，隱隱還滾過一聲悶雷。

「呼。」

他輕輕嘆了口氣，隨即便開始動手準備午飯。

……

深夜。

房間內。

葉亭序時而俯身，時而伸展，四肢身軀不斷舒展，呼吸綿長而悠遠，進行著《周天導引術》的修鍊，每一個動作都極為精準，宛如木雕泥塑，一絲不苟。

《周天導引術》，乃是大夏教育部聯合武道協會，吸納傳統國術精華、印梵古瑜伽術精華以及現代醫學、生物學等知識，總結出的一套行之有效的自我鍛煉方法。

【導】重於氣血的宣通，【引】主要指肢體的屈動、拉伸。

2041年發行第一版《周天導引術》，共記錄有16張導引圖，每一圖像均為一獨立的導引術式，可分為立式導引、步式導引和坐式導引，大部分是純粹的肢體運動，少數需要藉助器物或配合呼吸吐納。

每完成一導引動作，都能起到催動氣血，淬鍛骨骼，滋養五臟六腑的效用。

經過不斷地改進優化，如今發行的第23版通用導引術，共有37套獨立的導引術式，在原有的基礎上調整，更添加有大量摹仿怪獸姿態的導引圖。

完整的37個動作架勢下來，就大概需要兩個半小時。

葉亭序自接觸武道課開始，每日勤修不綴，不曾半分懈怠，這些導引動作好似融入了他的本能。

忽然——

「咚咚！」

房間門被敲響。

「亭序，你睡了嗎？」門外傳來秦堯的聲音。

葉亭序聞聲，立刻停止了導引術的修鍊，前去打開房門。

剛一開門，他便聞到秦堯身上稍顯濃郁的煙味，心中有些詫異。

一同生活這麼多年，他自然知道，秦堯並沒有煙癮，只是偶爾抽，這種情況並不常見。

「秦叔，有什麼事嗎？」他開口問道。

「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聊聊。」秦堯看著眼前已經比自己更加高大的少年，面容上帶著幾分笑意，溫聲說道。

葉亭序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秦堯走了進來，坐在房間的椅子上，葉亭序則是坐在床沿。

「亭序，你高三下學期馬上就要開學，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你可有什麼打算？」秦堯彷彿隨口問道。

「這……」葉亭序有些遲疑。

他自然是有打算的。

對於葉亭序來說，成為武者，一直都是他現階段的唯一目標，可是這種話，他不好說出口。

所謂「窮文富武」，是自古時候就傳承下來的說法。

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里，餓肚子是常有的事，習武需要的各種費用和日常的營養成本，是普通老百姓無法承擔的。

武道修行，更是如此。

成為武者之前，只要修行，便可稱為「武道學徒」。

武道學徒，共分為「養血」「鍛筋」「煉臟」三步，乃是為武者之路打造根基。

養血，養氣血！

鍛筋，鍛筋骨！

煉臟，煉臟腑！

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武者，乃是生命進化之大道，是超凡入聖之大道，一切的前提，自然就是……身體要好。

若是一副病殃殃，氣血虧空的樣子，註定不可能成功，故而有「藏精氣而不泄」的說法。

而根基如何打造？

如《呼吸法》，是實現對外部氧氣的交換，強化心肺功能，提高身體素質，甚至使血液在短時間內汲取大量氧氣，瞬間令身體能力大幅度上升。

亦或是《導引術》。

大夏諸多武道強者，不斷推陳出新，就是為了提高《呼吸法》和《導引術》的效果，從而培養出更多的武者。

可千般萬般，豈能皆在己身求？

除非天賦異稟，如商之惡來，能與犀兕熊虎搏鬥，如霸王項羽，力能扛鼎，天生神力，根基圓滿，否則對資源方面都或多或少有著需求，用於補足自身氣血，滋養筋骨臟腑。

這筆花費，對普通的家庭來說，絕對是不小的負擔，可想要培養一個孩子，必須咬緊牙關。

而對於秦家，這樣飽受命運磨難的家庭……葉亭序張不開口，也不想張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