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不可以遺憾
葉亭序心念電轉，臉上卻不露出任何異色。
「秦叔，你放心好了。」
他微笑著安撫道：「以我現在的成績，想要考進絳川大學有很大把握，若是發揮好一點，就連生物科學、核工程與核技術等王牌專業，也有希望。」
「我去年暑假還和同學一起，去絳川大學的校園參觀過，那裡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我一定認真學習，不會在高考這麼重要的事上出差錯的。」
雖然說現代社會尊崇武道，但是能夠成為武者的，終究是極少數。
更多的人，要麼高考黯然落榜，要麼被各大學的知識文化類專業錄取，學習掌握更加精深的專業知識，豐富自身的專業能力，最後努力工作，娶妻生子。
這樣的他們，彷彿這一座座城市烙印的符號，也是這一座座城市運轉的基石，傳承延續著人類的薪火，孕育著文明的希望。
絳川大學，是絳川市唯一一所重點大學，每年的招生人數在1200左右。
而在高中普及教育的社會背景下，絳川市每年的考生人數都超過十萬！
葉亭序的文化課成績，在學校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才敢說自己有把握被絳川大學錄取，若是能進入生物科學等王牌專業，畢業后找工作都會方便很多。
當然。
這只是他對秦堯的撫慰之言。
葉亭序渴望更加絢麗多彩的人生，渴望更高處的風景，但這不應當以「秦家」的犧牲為代價。
他不希望因為自身的原因，給秦堯的肩上添上更多的壓力。
「你從小就機敏聰慧，學習也認真刻苦，很少會讓我操心。」秦堯靜靜看著葉亭序，微笑道，「就是……很多事情總放在心裡，不願說出來，唯恐讓我擔憂。」
「我沒有。」
葉亭序搖頭。
秦堯卻自顧道：「你說的那些打算，若是放在五六十年前，自然是沒問題的，知識，是人類文明的璀璨結晶，也是人類改造世界的力量。」
「可是——」他的神情有些蕭瑟，「那個我們賴以生存的世界，早就變了。」
「變得荒誕，謬妄，恐怖！」
「知識，教會你認知世界，改變世界。」
「而武道，要教會你的是……認知生命，改變命運！」
說著，秦堯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行卡。
「亭序，你和我們一同生活了十年，你的品行我一直看在眼裡，也一直將你當做親生孩子看待。」他鄭重道，「這張銀行卡里，一共有七萬地球幣。」
「我現在交給你，你可以用它來購買寶葯輔助修行，儘可能提升你的高考武道課成績，哪怕不能考上絳川大學的武道系，對你未來的發展也會大有好處。」
聞言。
葉亭序瞪大眼睛。
「七萬地球幣？」他脫口而出，「秦叔，你這是……」
地球幣，是地球現在的通行貨幣，相比以前流動的大夏貨幣，購買價值要高出很多。
就拿秦堯來說，他在監察局工作，每個月的薪水是900地球幣，社會福利也不錯，加上部分獎金，這已經稱得上比較好的工作了。
他這些年養育兩個孩子，900地球幣的薪水刨除家庭的支出，其實也積攢不了多少，如何能拿出這麼多錢？
葉亭序的第一反應，就是秦堯因為自己的事情，在外面向別人借錢了。
秦堯看出了他的疑慮，回答道：「我湊了一湊，家裡這些年有一些存款，又找你王平叔叔和盧元江叔叔各借了一萬，加上你姐姐這兩年武道協會發放的津貼，應當足夠你養血煉髒的花費。」
「你不用擔心，這對我們家還算不上傷筋動骨。」
他笑呵呵的，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葉亭序卻覺得每個字都沉重萬鈞，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王平和盧元江是秦堯在監察局關係要好的同事，可想要拿出一萬借給秦堯，絕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
至於姐姐武道協會的津貼……
若是沒有發生當初那場意外，自己自然不需要和她客氣，但自從受傷后，她落下無法治癒的病根，身體每況愈下，自己如何能夠如此呢？
「秦叔，這錢我不能要。」
葉亭序連搖頭。
從理智的角度來說，收下這筆錢，會讓他的路好走的多，或許就有可能從武道中找到改變命運的鑰匙。
但人終究不是只有理智的。
他從未試驗過「肉身推演」的能力，一切都存在著不確定性，他沒有「賭一場」的勇氣。
因為他們是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而非自己可以揮霍的籌碼。
「我就猜到你會這樣。」秦堯搖了搖頭，輕嘆道，「我清楚你的顧慮，你的修行天賦似乎並不出眾，你怕會辜負我們的期望，也怕你的索取會傷害到我們。」
「可我們是一家人啊。」
「當出現問題時，我們本就該共同面對，只要努力了，哪怕最後並沒有取得好的結果，也沒關係。」
他的左眼沒有任何色彩，健全的右眼卻泛著溫情，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肩，粗糙的大手上彷彿寫滿了苦難。
「你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遺憾呢？」
……
葉亭序怔怔看著眼前身穿藏藍色大衣的中年男人。
現代社會尊崇武道，重點培養能和怪獸廝殺的強大武者，在學生階段就開始教導格鬥術，培養戰鬥意識和戰鬥能力，這也導致社會上暴力事件頻發。
監察局，作為維持公共安寧的機構，可想而知其中的辛苦，再加上生活上的諸多不幸，這些年裡，他的身形愈發瘦削，也更多了幾分暮氣。
但是……
他還是在說……你不可以遺憾。
葉亭序既感動，又覺得有些難過。
他在感動什麼呢，又在難過什麼，他漸漸分不清了，只是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弟弟的身影。
11歲的佑弛站在明媚的陽光下，正向他招著手，臉上洋溢著活潑快樂的笑容。
「佑弛……」
「我該保護好他們的，對嗎？」
「我一定能保護好他們。」
……
翌日。
清晨六點半，葉亭序的生物鐘便準時醒來。
他看了看窗外，昨日的陰雨綿綿現已散去了些，深深呼吸一口，濕潤的空氣從鼻腔進入，經過氣管抵達肺部，瞬間感覺渾身都舒泰了幾分。
「又是嶄新的一天。」
葉亭序俯瞰著窗外朦朧的城市，輕聲自語。
起床洗漱后，他便開始準備早餐，緊跟著按照往常的習慣，完成了6套特定的導引術式。
經過夜晚的睡眠，促進了人體的新陳代謝，白天消耗的能量也得到了充分的補充，在清晨修鍊《周天導引術》，不僅有益於他的身體強健，也能使他在白天的精力更加充沛。
6套動作架勢結束，葉亭序只覺精神抖擻，思維都更加敏捷，甚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全身肌肉的協調流暢之感。
隨後，他敲開姐姐的房門，映入眼帘的場景令他有些驚訝。
只見姐姐早已起床，和昨天一樣正坐在書桌前，眉頭微蹙，在筆記本上奮筆疾書。
她的眉毛很淡，恰如遠山含黛，眼若星辰，發如浮雲，蒼白的面頰隱隱含著淡淡的哀愁，蕩漾著一股出塵脫俗的氣質。
好似無瑕美玉，亦或是晶瑩剔透的瓷器，倘若輕輕觸碰，便會破碎這份巧奪天工的美麗。
「這是在寫什麼？」
葉亭序不由有些好奇。
但他的好奇心並不強，也無意去窺探別人隱私，並沒有太過在意。
「姐，早餐我已經做好了，你記得吃。」葉亭序叮囑著，「我等下要去一趟望城區，會在中午前趕回來。」
秦堯平時工作忙，通常都是早出晚歸，姐姐近兩年病根深種，身體狀況很是不好，家裡的事情都是他來打理。
「我知道啦。」她歪著頭，回應道，「謝謝亭序。」
「那我就走了。」葉亭序準備轉身離開。
「亭序。」她忽然又喚了一聲。
「嗯？」
葉亭序有些疑惑，隨即就看到她清冷如月的臉龐上笑意溫婉，聲音宛轉悠揚。
「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