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夢魔無處不在

三十五,夢魔無處不在

鄧帆開著車,忍不住大笑道:

「你想拉粑粑?」

他問杜澤:

「藍天多大啦?」

杜澤也露出了笑:

「18歲吧,」他轉頭問藍天,「還是19歲?」

「你們笑什麼?」

藍天捂著正在蠕動的腸道,噴薄欲發。

「你再忍一會兒。等下帶你去拉粑粑。」鄧帆對藍天說。

「你們......笑什麼?」

「沒事。」

鄧帆笑道:

「我要拉粑粑。」

————

下車后,鄧帆領著藍天去到銀行里的衛生間,隔著門囑咐道:

「你拉粑粑小心不要拉到褲子里,我沒褲子給你換。」

藍天已經蹲了下去,隔著門吃力地答:

「你們——是不是——過分了!拉粑粑——到底——怎麼了?」

杜澤推開每一扇衛生間的門,確定沒人以後說道:

「我們得走了,還剩半個小時,時間比較緊湊,但足夠執行計劃。」

他從下面的門縫扔給他一張黑卡:

「別亂刷。半個小時之後在我們說好的餐廳會合。」

「對了,忘記告訴你。」鄧帆道,「最近日內瓦不太安全,新市長的確引起很多人的反抗,要是看到暴亂你就抓緊跑。」

「還有暴亂?你為什麼不早說。」杜澤道。

鄧帆歉疚地道:

「我本打算在車上說,被藍天的變化給嚇忘了。」

「你要是遇見什麼事就吃老白的葯,聽到了嗎?」

「聽到了。」藍天喊道,「你們能不能先走啊,很喜歡待在廁所嗎?」

「影響你拉粑粑了對嗎?」

一陣漸漸遠去的鞋子踏地聲和笑聲,杜澤和鄧帆離開了衛生間。

藍天撿起那張黑卡嘟噥道:

「就半個小時了,我能用一張黑卡在瑞士幹什麼?」

完事之後,藍天直接打車去到了那家餐廳,點了幾道歐洲菜。

刀叉啥的他不怎麼會使,吃得有些費勁。

不過,人們投來的目光更令他感到不適——他一雙澄澈的寶石一般的海藍色眼睛,臉上凸起的藍色血管紋路,多少有些獨特,甚至招搖。

幾個小孩走過來,嘰里呱啦一堆他聽不懂的話,但看樣子像是要合照。

他就坐在椅子上,在日內瓦的街邊餐廳,溫順的良夜,和一群外國孩子笑出八顆牙齒,頭貼著頭,一起合照。

「@#¥%&*......」小孩們道。

應該是感謝,並且道別,然後遠走了。

在小孩們的眼裡,藍天道:

「@#¥%&*......」

看見藍天的人,十個有九個拿出手機拍照錄像,弄得他吃飯都有包袱,細嚼慢咽。

「你是中國人嗎?」

一張令人感到親和的亞洲面孔出現在眼前,她是一個穿JK梳著雙馬尾辮的可愛少女,看上去和藍天同齡,可能還要小一些。

「你也是中國人?」

少女指了指他旁邊的座位,說:

「這裡有人嗎?」

「沒人。」

「我可以坐這裡嗎?」

「可以呀。」

「你是不是,剛剛參加完漫展呀?」

「我有這個想法,但從沒試過。」

藍天本想這麼說,可不順著少女的話聊下去,他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臉呢?

「對啊,我剛剛參加完漫展。」

「在哪裡舉行的呀,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個消息?」

「呃……這個……」

「你是不是和朋友們私下舉辦的派對呀?」

「對,是這樣的。」

藍天不敢看著那個少女的眼睛,他對美女沒有多少抵抗力,生怕露餡,只好一股腦地吃菜。

鵝肝、牛排什麼的擺在面前,他無心品嘗。

「那你cos的誰呀?」

「就那個人呀,挺老的一部動漫了,你估計沒看過。」

「那部動漫名字叫什麼?」

「就是……」

他看看這裡,又看看那裡,不知如何回答——他看見一個流浪漢手裡提著一瓶啤酒,夜色中勉強能借著城市的光亮看清幾個字母——COOP。

「那部動漫叫C—O—P。」

他少說了一個字母。

「COP?警察的意思嗎?還是——?」

他如釋重負,道:

「不要糾結這個,反正你肯定沒看過。那部動漫絕版了。」

「哦哦,這樣啊。」

少女卷著她的一隻馬尾辮,說:

「你的眼睛是貼得什麼顏色的美瞳啊,臉上的妝也化得好棒。」

「這個……」

她的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走來走去,走到了藍天的手心裡。

「你可以教教我怎麼化妝的嗎?」

「這——」

少女的手指很靈活,它們像在跳著歡愉的舞蹈,每跳一下都令藍天心慌臉紅。

「其實我也看過一部動漫,叫《夢魔》。那部動漫里的主角,會吃掉人的心臟,眼睛就會變顏色。你看過嗎?」

「《夢魔》?」

藍天忘了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腦袋已經不清醒了。

「這部動漫名字挺有意思的,我沒看過。」

「裡面的人還會變身呢。」

「變身?」

少女的手像是驟然間被抽幹了水分,如五根枯樹枝,插進了藍天的手掌。

一輛公車開過,她的臉在公車上映出一個腐爛的喪屍,喪屍瞬間把藍天撲倒在地,撕咬他的脖子。

「你竟然,是夢魔——」

藍天倒在地上,眼中的藍色變得污濁起來,血肉漸漸也變得腐爛、乾癟。

而在外人看來,JK少女並沒有變身為喪屍,這張餐桌上只有一男一女深情對視而已。

這就是夢魔的精神攻擊。

等到精神世界里的藍天被她徹底吃掉,他就成了一頭無法做夢、沒有思想的動物。

很快就會死掉。

兩人的精神世界里,喪屍女見藍天已經無力反抗,脖子被咬下一大塊,抬起頭咀嚼他的筋肉,說:

「沒想到今天被我捉到了一個不會隱藏自己的造夢者。吃掉他的夢魘,我離高級夢魔又近了一步。」

「你怎麼敢偷吃的?」

一個穿著棒球服的白人少年也坐到了藍天的餐桌旁,進入了他們的精神世界,用球棒輕輕敲了一下喪屍少女如干泥土樣充滿裂痕的腦袋。

「我要是告訴隊長,你會死得很慘。」

「你幹嘛!」

喪屍少女捂著頭,嬌嗔地道,嘴裡還流著藍天的血液:

「為什麼隊長不讓我們獨自吞噬夢境養分?這可是個造夢者!」

「難道你覺得能瞞過隊長的眼睛?」

「我們辛辛苦苦地收集夢境養分,本來就容易暴露,還要上交給隊長那麼多。這不公平!」

「這個造夢者的夢魘質量如此上乘,能夠被你捉到,應該是迷失在他的夢境里,分不清現實與夢的區別了。我們先把他帶回河岸,讓隊長做定奪——」

一隻粗壯的手臂從虛空中伸進來,一拳洞穿了棒球少年的腦袋。

喪失少女喊道:

「有人在攻擊我們的肉身!」

她的腦袋更慘,本就到處是裂痕,被虛空中闖進來的另一隻粗壯的手臂從脖子上一拳砸到地上,玻璃一般破碎淋漓。

杜澤把手臂從JK少女和棒球少年的腦袋裡掏出來,拿起桌上的餐巾把沾滿手臂的黑水擦乾淨。

兩顆心臟滾到了地上。

許多人都被這一幕嚇到了,有人報警,恐慌的氛圍逐漸瀰漫開來。

鄧帆拿出一個汽油瓶,裡面的汽油是從之前那輛計程車里取出來的。他把衣服脫下來塞住汽油瓶口,點燃后扔到大街上的空曠處——汽油瓶炸開的火光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用刀把掌心割出血,往臉上塗抹,一邊揉搓頭髮,看上去可怕極了,好像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衝進人群大喊道:

「快跑!有人發起暴動了!」

人群頓時雞飛狗跳,各自奔逃。

他們被鄧帆的情緒渲染,爭相喊著:

「暴動了,救命啊!」

「暴動了,快跑啊!」

鄧帆覺得這場面不夠恐慌,又把手藏在身後放了個手榴彈,算好安全距離,對著那些舉手無措的人喊道:

「快跑啊,有人發起暴動了!」

他說完順著手榴彈爆炸的轟響來了個前空翻,隨後抬起他滿臉的血和蓬亂的頭髮,趴在地上一隻手伸向他們,說:

「快跑.....」

所有人都慌不擇路地跑起來了。

這一片街區陷入了徹底的恐慌。

原本就有著發起暴動心理的人被這一場景震撼到了,抄起手邊能拿到的東西瘋子一樣到處砸,什麼垃圾桶蓋子、啤酒瓶、爆米花桶、凳子椅子統統往街上扔,一邊吶喊著被壓迫、霸權市長之類的話。

正如老白所說:

整個世界都他媽跟夢一樣,整個世界都瘋掉了!

杜澤站在日內瓦的大街上,身後火光熊熊,一場可笑又荒誕的暴動正中心,對著趴在餐桌上的藍天說:

「媽的,你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分開半個鐘頭就要出事。」

鄧帆走了過來:

「快帶著他走,警察很快就趕到了。」

杜澤踹開了那兩顆心臟,眼裡閃著火光,嘴裡吐著晦氣:

「瑞士的夢魔怎麼這麼多?」

「你難道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嗎?」

鄧帆像是聽見了什麼不可理喻的話,在人群的哭號聲中,由他引起的暴亂里,喊道:

「夢魔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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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幻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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