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詭事處(二)
見餘生消失在文件櫃之間,老顧「嘖」了一聲:「這麼好騙?」
隨後他轉身走到牆邊,牆壁上掛著一個電話機,他拿起聽筒,按下一串數字按鈕,牆上的暗門朝內打開。
暗門內是監控室,幾十個監控畫面覆蓋了整個院子和房區。
其中一個畫面里出現了餘生的身影,虞放說道:「把他引到津門舊檔區。」
老顧問:「哪個時間段?」
「一九一六。」
「一九一六?」老顧反應過來,對上虞放的眼神:「七十二?」
虞放點點頭。
老顧坐在台前熟練地操作著各個按鈕,在柜子之間的通道上升起白色牆板,引導著目標人物走向舊檔區。
他嗅了嗅煙草的味道,皺眉說道:「劉大山案剛歸檔,最近各地詭事頻發,一處和三處都查案去了,我們處也只留下三人鎮宅,你們很閑嗎?」
虞放挑挑眉梢:「怪不得沒見幾個人,老王和老閆呢?」
老顧把香煙放進衣兜,答道:「老王在津門,老閆去了桂市。」
牧和虞放的臉色同時一變,虞放問:「什麼時候去的?」
老顧剛想開口,瞄到視頻里閃過的黑影,猛地起身道:「壞了!」
而此時,餘生秉持著「敵不動,我也不動」的心態,與人頭深情對望。
碩大的人頭頭上無毛,雙眼大睜,眼球乾癟地陷進了眼窩,大嘴張開彷彿在吶喊,皮膚慘白且有皺褶,顯然是長期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標本。
可標本沒手沒腳,怎麼來的這裡?
一陣腳步聲傳來,餘生抽出一份資料,藏進背包里,迅速將檔案盒放回原位,關上柜子,雙手緊張地放在身後,忽然感覺有人在拽他的褲腳,他快速低頭一看,發現一隻蒼白的手正搭在他的褲腳上。
他倒吸一口涼氣,嚇得跳到一旁,站在那裡不敢動彈。
「大頭!」
老顧帶著虞放兩人走了過來,看到餘生的表情,他笑了笑:「抱歉!剛才去接你們的時候忘記關門了。」
餘生只能點點頭,扯出一個顫抖的笑容:「你們的寵物真特別。」
「他們不是寵物」,老顧把盆放在地上,告訴餘生,「他們是物證,因為一些案子還沒有結案,他們暫時住在這裡。」
老顧環顧四周,大聲喊道:「大壯,快出來。」
這時,從餘生背後的櫃腳處又伸出一隻手來,這隻手骨節粗大。當它經過那隻纖細的手時,伸出了一根手指,拉著它一起爬到人頭前。他們合力將人頭滾向盆子,然後一起將人頭舉起扔進盆內。最後,兩隻手爬進盆內,手拉手地待在一起。
「這是大頭,因為沒有找到其他部分軀體,已經在這裡住了三十年了。這一對是仙姑和大壯,被發現的時候就緊握在一起,因為是懸案,也放在這裡,來的時間比大頭還早。他們平時都在一處的證物區。」
餘生追問著:「我的檔案在哪裡?」
老顧指指檔案櫃:「現在管理檔案的人不在,這麼多檔案櫃我也分不清楚,要不等他們回來后,你再來吧。」
「那這些日子我怎麼辦?」沒有身份連租房都困難,更別提銀行卡里的錢了,餘生很難想象沒有身份的他如何過日子。
老顧痞痞一笑:「這段時間你的身份證還有效,回去等電話吧。」
餘生愣了愣,這麼詭異的部門還有熱線電話,他又問:「電話號碼是多少?」
老顧脫口而出:「5個4,一看便知。」
咬緊后槽牙,餘生非常懷疑這個號碼是否存在,猶疑道:「我撥來試試。」
「沒用!」老顧挑挑眉梢:「只有我們打出,沒有別人打進。」
幾人回到一樓,個頭不高的女子迎面走來,手中拿著一個玻璃球,看到盆里的東西,她輕嘆一聲道:「你們怎麼又跑出來了?顧處,把他們交給我吧,正好我要把這個物證帶到一處去。」
餘生好奇地盯著玻璃球,這個球體很像虞放的水晶球,他指著玻璃球問:「裡面是元神嗎?」
女子個頭不高,氣勢卻很足,顛了顛球體,笑道:「是啊!剛審完。」
「然後呢?」餘生不解地問:「難道這些元神也一直放在這裡嗎?」
女子解釋道:「過些日子會一併處理。」
女子走遠后,老顧向餘生介紹道:「她叫肖肖,天才少女,十六歲就被選入我處就職,審訊能力一流。」
審訊室的門口掛著本子和筆,虞放翻開一頁,在上面寫下幾字,撕下后交給老顧:「查這個人。」
看著紙上的名字,老顧大吃一驚:「你們怎麼會注意到這個人?」
虞放簡潔回答:「他是黑血的手下。」
老顧又從包里拿出那根煙草,放下鼻下嗅了嗅:「巫順堯死前曾和這個人接觸過。」
巫順堯是著名的心理學專家,也是賈廣仁案中天道欲補償的那位老人。
虞放問:「老閆在查?」
老顧點點頭:「最近有四起詭事,行為模式相似,看著像偷獵人所為。」
餘生好奇地問:「什麼事?」
「你不是要離職嗎?」老顧打住話題,轉身看向餘生:「莫管閑事。」
餘生被這話噎住了,摸摸鼻子,悻悻地跟著虞放離開這個處處詭異的地方。
和虞放、牧分開后,他找了間小旅館住下,一時也沒想去找工作,提著幾箱糖果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的變化不大,熟悉的面孔卻不多了,除了老院長和看門的何伯伯。
隔著大鐵門,樹蔭下幾個孩子蹲在一起玩耍,他們的笑聲讓餘生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童年。他輕輕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位年邁的看門人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你找誰啊?」
「何伯!」餘生開心地喚著,用力舉了舉手上的糖果,「我來看看老院長。」
何伯看著他,眼中卻帶著些許疑惑:「你是?」他並未認出這個小夥子。
餘生心中一沉,他想起自己已經不再是塵世中的那個人,所有的痕迹都已被抹去,他改口道:「我朋友李大明讓我來看看老院長。」
「哦,大明的朋友啊。」何伯眼中閃過一絲回憶,大明曾經在這裡待過,那個孩子讓人印象深刻。
進入福利院后,餘生輕車熟路地走向院長辦公室,卻發現空無一人。一位年輕的老師看到他,微笑著讓他稍等片刻,據說此時院長正在帶人完成最後的領養手續。
女老師端來一杯水,微笑著說:「你也知道院長收禮只收糖果?」
「是啊!」餘生接過水杯,一飲而盡,眼中浮現齣兒時的記憶。那時候,每當院長收到糖果,總會分發給每一個孩子,那些甜蜜的時刻至今仍讓他心生暖意。
稍作等待后,餘生步出辦公室,倚在走廊的欄杆上,眺望著福利院里的每一個角落,梔子花叢、簡易的鞦韆和籃球架,似乎都與他記憶中的景象無異。
這時,樓下一個熟悉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老院長,旁邊還跟著一個牽著兩個孩子的人。
餘生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立刻躲到廊柱後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老院長與那人交談了幾句,然後目送他們離開。
餘生見狀,立刻下樓走向老院長。
「老院長,剛剛那個人是來領養孩子的嗎?」他急切地問道。
老院長推了推眼鏡,仔細打量著餘生:「小夥子,你是誰呀?」
餘生猶豫了一下,坦言自己是受人之託來看望她的。
老院長聽后,臉上綻放出慈祥的笑容:「哦,李大明那孩子怎麼樣了?我很久沒看到他了。」
餘生如實告知了李大明的近況,這些年他一直與李大明保持著聯繫。
「老院長,那兩個孩子被領養了嗎?」他忍不住追問。
「是啊!那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在我們這裡生活了大半年。」老院長輕聲答道。
餘生心裡不由得生出疑慮,以黑血以往的手段來看,他們並非如此有愛心,現在卻來領養孤兒,這讓他深感困惑。
「您認識領養人嗎?」他試探性地問。
「啊?」老院長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怎麼對這個感興趣?」
餘生連忙解釋:「我見過他幾次,他好像是個醫生。」
聽聞此言,老院長放下戒備:「是啊,領養程序很嚴格,有關部門會嚴格審核的。」
「那兩個孩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餘生繼續追問。
老院長嘆了口氣:「唉,雙胞胎哥哥十分調皮,而弟弟則過於安靜。」
餘生聽出了她話中的意味:「一個性格衝動,另一個有自閉症,對嗎?」
老院長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的?」
餘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又問:「是那個醫生自己選中的嗎?」
老院長點點頭:「我們這裡的規矩就是這樣,要合領養人的眼緣。」
離開福利院后,餘生的腦海中一直浮現著那兩個孩子小小的背影,無論領養是出於那人的個人意願還是另有所圖,他都不能坐視不理。
於是,他攔下一輛計程車,當司機問他要去哪裡時,他堅定地說:「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