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推手
王猛逃離險境,繞道登封,過密縣,至新鄭,歸返汴州。
入得城內,太陽剛好西落,回到府邸,無人迎接,只因正是晚飯時分。
王猛進得院子,將兵器放入卧房,脫掉鎧甲,換個衣裳,入得飯廳,見陳亮、郭凱、陳鯤、余清、鄭經、陳鯤、張繼承、牛高、弓弩、華傳、孟玉茹、胡顏卿、弓虎、牛豹兒、小如玉剛好圍坐一桌,吃著晚飯,品著小酒,有說有笑。
孟玉茹見王猛歸來,連忙起身拿來碗筷、酒杯,王猛提著一張凳子坐了過去,同著大家一起吃喝起來。
三杯小酒入口,一碗米飯下肚,王猛停下碗筷,向郭凱問及東平郡的戰事。
郭凱告知,一切如預想的一般,攻下宿城、寧陽,沒費吹灰之力。賀蘭敬在張高的協助下,也輕而易舉地攻下了博縣,黃河以南再無叛軍。
陳亮問及太上皇的病情,王猛告知,老皇帝大限已到,非藥石所能挽留。
鄭經、郭凱問及攻打鄴城之事,王猛答之,加緊備戰,畢其功於一役。
酒杯停下,晚飯吃好,鄭經、張繼承、牛高、弓弩、龔老頭、華傳等人告辭,王猛帶著郭凱、陳鯤將人歡送出府門,回到院中,同著陳亮、余清歡坐一圈,品著茶,賞著月,閑話家常。
聊著,聊著,陳鯤言及益王今早起程回京之事,王猛感覺不好,憂慮一臉。
陳亮見之,問其故,王猛說出黑石渡遇險之事。
郭凱、陳鯤聽過,暴跳如雷,就要連夜領兵前往黑石關,消滅蔡文柱等人。
陳亮見王猛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贊同,不解,問其故。
王猛答道:「軍師,他蔡文柱區區一個七品武將,竟敢對我痛下殺手,背後定是有人唆使。一擊未中,消息傳開,幕後之人為求擺脫干係,定會讓蔡文靜來背這個黑鍋。蔡文柱絕非善類,叫他心甘情願地束手就擒,成為他人的替罪羊,絕無可能。」
陳亮接話道:「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既已出手,就難逃厄運,不管他怎麼掙扎,大夏國再無他的容身之地。」
余清笑道:「心中既已丟了道義,以卵擊石,要想不隱姓埋名、苟且偷生一輩子,唯有北上投敵叛國,跟叛軍攪合在一起了。」
陳鯤接話道:「大帥,那我現在就出發,不是就晚了。」
王猛答道:「晚了還好,就怕他猶疑不決,不見棺材不落淚,等幕後之人來要他小命時,才想到孤注一擲。」
陳亮道:「益王殿下回京,剛好經過黑石渡,豈不有危險。」
郭凱起身,道:「大帥,那末將現在就起程,追回益王。」
余清接話道:「急什麼,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早起程不晚。」
陳鯤道:「余老,早點出發,早點追上益王,不是更好些。」
余清答道:「蔡文柱一個小小的黑石關守將,充其量不過七品,竟敢對二品大將軍暗下毒手,指使之人絕對來頭不小。此次要是不將事情鬧大,找出幕後之人,殺一儆百,此等事情日後定會接連不斷。到時,武將們人人自危,要麼跟朝廷虛以為蛇,要麼擁兵自重、脫離朝廷管控,後果將不堪設想。」
陳亮接話道:「有些人,自以為暗殺手握重兵的將領,是為正義,是在為大夏國的長治久安著想。實不知,適逢亂世,要是沒有一兩個手握重兵的將領,各地兵馬失去統一號令,各自為戰,又拿什麼來打敗叛軍。黃宗將軍兵敗博縣,就是最鮮明的例子,統帥手上無兵可用,下邊三路兵馬各懷私心,各自為戰,一路折損,三路潰敗,以至損兵折將,功虧一簣。」
王猛放下茶杯,道:「郭大哥,你跟陳鯤休息去吧!明早起程,帶上我的令箭,趕往虎牢關調兵,埋伏在汜水渡口,一等蔡文柱到來,什麼都不要管,將其全部拿下,就地正法,無須聽他們一句閑言碎語。」
「是,大帥!」
郭凱起身,同著陳鯤話別三人,休息去了。
余清對王猛的做法不是很認同,道:「全部滅口,就找不出幕後之人,不能做到以儆效尤,恐怕此等事情日後還會發生。」
王猛重重吸了一口氣,吐了出來,道:「余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出幕後之人又如何,除了給他們反咬一口,說我恃功自傲、排除異己,什麼都得不到。他們在這個時候殺我,無非是見我手握重兵,懼怕我會借著剿滅叛亂之機,壯大了自己,搶奪了他們手中的權力或利益。畢竟我來自草根,有為天下寒門士子尋找進階的願望,才借著叛軍謠傳我是武曲星轉世,有亂國的可能,為國除奸,只是他們失敗了而已。若是他們成功了,為敷衍天下悠悠眾口,將我過往的罪名重新擺出來,我定是罪有應得。我何不順坡下驢,讓益王來做個見證人,藉機除掉蔡文柱,求個相安無事。」
陳亮聽過,深思熟慮一番,接話道:「余老,我看此事就該這麼處理。既能將『奮力反擊』化於無形,又能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日後做此等惡事時,先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還能讓陛下看到身為前線將領的難處。」
余清大聲道:「什麼就該這般,他們竟敢行如此惡毒之事,難道就沒有皇帝的默許在裡邊!我就不信了。」
王猛冷冷一笑,道:「余老,叛軍接連戰敗,現已佔據的地盤區區河北之地,走向覆滅已成必然,只是時間上的問題。陛下為了日後能集權力於一身,獨掌朝綱,著手消除潛在的隱患,站在他的立場上看,並沒有多大過錯。」
陳亮痛惜道:「可你是忠良、功臣,從無不軌之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於心何忍!就不怕日後君臣之間從此離心離德,各地手握重兵的將領為求自保,脫離朝廷,割地為王嗎?」
余清冷笑道:「小陳,你想多了。自古帝王多無情,紅顏未老恩先逝。對待陪伴在側、朝夕相處的妃子都能如此,何況其他人呢!為了自家的利益,那裡看得見什麼是該、什麼又是不該,只知道誰看上去是潛在的威脅,就該幹掉誰。聖人所說的仁德道義,對於那些只顧追求巨大利益的人來說,除了讓他們在做惡事時覺得理虧以外,什麼都不是。」
王猛笑道:「余老,算了!一個王朝的興起,走上盛世,只是前面幾代君主還把百姓當人看。一旦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朝代興替,也就水到渠成了。雖說朝代更替,每每有天災人禍在助力,但絕大部分責任該由他們自己來負,說白了,就是罪有應得。當今陛下愛民之心是真的,我們就成全他吧!不做那禍害天下之事。」
余清問道:「你去了京城,華振邦那個老東西怎麼說?」
王猛笑道:「太上皇還是可以的了,勸誡我,等平定叛亂以後,解甲歸田,過神仙般的日子去。」
陳亮笑道:「那你絕對是滿口答應下來了。」
王猛笑道:「那絕對是說好啊!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要是不滿口答應,豈不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余清笑道:「其實那老傢伙說的不錯。征戰在外,打打殺殺,都是在為別人而活。一旦解甲歸田,寧靜安逸,才是為自己而活。」
陳亮笑道:「就怕陛下忘記了你是一個老百姓,誤認為你是武曲星轉世。」
王猛笑答道:「我不僅是個老百姓,還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鐵匠。凝神屏氣無言語,兩手一心伏案牘。」
陳亮笑道:「這將是對你最貼切的描述。站於案前,猶如老僧入定,不問光陰,懷揣著一顆赤誠之心,聚精會神於手眼之間,用質樸的雙手,簡單的工具,一敲一琢,給予金屬以生命的脈絡,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疲倦,將一個混亂的天下打造成一幅壯麗秀美的山河社稷圖。」
余清聽過,歡歡一笑,接話道:「好!就這麼著。書信一封,讓益王帶去京城,給皇帝看看,羞他一羞。」
陳亮道:「余老,信里寫些什麼為好?你倒說說。」
余清笑道:「你們剛才不是說了嗎,一個只會擺弄鐵鎚、打造刀槍劍戟的工匠啊!」
王猛起身,對著余清就是一躬,道:「多謝余老指點,千感萬謝!」
余清笑道:「不用謝,你答應管我下半輩子的酒肉,要是你無緣無故倒下了,我到那裡吃肉喝酒去。況且此事能不能善了,還要看華隆那小子有沒有容人之量。」
陳亮接話道:「余老,陛下有愛民之心,需要的是權力。只要我們事成之後,將兵權還給他,成為百姓,威脅不到他的統治,他定會賞給我們一個虛名,好吃好喝地供養著我們的。」
王猛起身,舉起茶杯,微笑道:「來,余老、軍師,喝完茶水,開開心心睡上一覺。」
三個茶杯一碰,一口盡飲,辭別月亮,歡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