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5下潛

防護服是沒有配重鉛塊的，為了不讓自己浮起來，葉柯還從岸邊撿了板塊混凝土板捆在身上。

伴隨著冰冷的江水逐漸沒過頭頂，頭盔外的視野逐漸開始模糊了起來。葉柯隱約能看到北岸商業區的燈光透過江面射下來，氤氳成一圈又一圈模糊的光暈。

虹江的北岸和右岸完全是兩個樣貌，即便是只有一江之隔的地方，都彷彿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北岸是切割好的大理石鋪成的地面，有著純銅雕花的精緻護欄，花壇里的灌木被修建得整整齊齊。

反觀南岸，江岸是用防水混凝土直接澆築而成的，鋼筋製成的簡陋護欄早就已經變成了那些拾荒者窩棚的支架，瘋長的雜草間滿是垃圾和糞便……至於江邊的那些路燈，則是完全成了擺設，十盞里有一盞能亮起來的就已經是十分難得了。

葉柯摸著台階一步步地往江心的方向走，在走到距離江岸差不多十米遠的地方，台階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都是極為陡峭的斜坡，一路延伸到江底。

虹江是一條人工開挖的「自循環式水體」，自西向東橫貫了整個新夏州市，總長約七十公里，平均寬度340米，它不僅是新夏州市控制區域內體積最大的水體，同時也是新夏州市最重要的飲用水儲備資源。

新夏州市城內有四座核反應堆用來供應整個城市的能量需求，而這四座反應堆里有一座就是專門用來驅動虹江的循環凈化系統，虹江對於新夏州市的重要程度可見一斑。

生活在城市裡的人可能不會有太明顯的感覺，但對於生活在荒野上的人來說，能夠喝的水，絕對是最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之一。

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虹江的水每隔8天完成一次循環，除了地面上的水道之外，在地底下還有著一套體積要大上數倍的循環凈化系統。

虹江並不具備著舊時代天然水庫的自凈能力，因此整個凈化過程都必須人為完成。

半徑超過百米的巨型槳葉將流入地下的江水泵入裝著上百道濾網的過濾室，在經過一系列的過濾、吸附、沉澱等流程后，被凈化的江水再被推向上游的出水口，完成一整個循環。

在這個循環里，那些生活和工業廢水也會在凈化之後被匯入虹江，用來彌補日常的消耗。

而一旦到了下雨的日子，循環凈化系統的功率就會被迫加大，一個循環所需要的時間也會從8天縮短到2天——那些來從廢土其他地方飄過來的積雨雲中攜帶著大量的污染物和雜質，為了儘快清除掉這些東西，整條虹江都會進入到一個「加速狀態」之中。

新夏州市昨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這對葉柯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虹江的江水變得十分湍急，北岸的岸邊護欄上已經亮起了「水流湍急，請勿靠近」的全息警示標語。此時正身處於水下的葉柯就更不用說了，他移動起來必須格外地小心，才能保證自己不會被江水給沖走。

虹江的橫截面是一個倒置的梯形，用來控制地底循環系統的電纜就埋設在這個倒置梯形的底部。

葉柯雙手各緊握著一根鋼釺，每往下爬一步，都需要用鋼釺來錨定自己的身形……葉柯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玩過的一款極限運動題材的遊戲，在完全沉浸狀態下，他要扮演一個攀登雪山的登山客，他唯一能利用的道具都是手中的兩把登山鎬和固定在靴子上的鋼爪，與此同時，還要時時刻刻注意自身的耐力和體溫，以及天氣的變化。

這款遊戲的地獄級難度就是全程暴風雪的惡劣天氣，但葉柯覺得，相較於遊戲里模擬出來的暴風雪，虹江底下湍急的暗流反倒是更加地恐怖。

「得虧你列印的是自帶動力外骨骼版本的防護服。」希德說道，「如果是普通潛水服的話，以你原生肉體的力量，現在早就已經被水流捲走了。」

一旦被水流捲走，想要憑藉葉柯自己的力量重新調整好姿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直衝向下游，然後被入水口巨大的渦輪槳葉給打成肉醬。

「這麼看來，虹江食人魚應該就是人為杜撰出來的都市傳說了吧？虹江里要是真有什麼大型肉食動物的話，只要下一場雨，這些肉食動物第二天估計就會變成糊在過濾網上的肉糜吧？」

「你知道烏鴉嘴是什麼意思嗎？」希德突然問道。

「什麼意思？」

「你轉過頭就知道了。」

葉柯半信半疑地轉過頭，然而在渾濁的水流中，視野能見度極差，任何東西只要超過三米基本上就是人畜不分，他只能隱約看到有一個巨大的黑影在遠處游弋著。

下一秒，希德就用高亮的線條把那個黑影的輪廓給勾勒了出來，從形狀上來看，這應該是一條魚……只不過這條魚的體形，似乎有些太過驚人了。

這條整體造成呈現紡錘形的大魚體長已經超過了二十米……要知道就算是凶名赫赫的大白鯊，成年個體的體型也才不過7-8米……也怪不得這頭龐然大物能夠在湍急的暗流中泰然自若——以它的體重和肌肉力量，這種程度的暗流充其量只能算是按摩。

「虹江里能養出這樣的怪物？」葉柯用視野的餘光瞥了一下頭頂，「要不還能看到商業區的霓虹燈光，我都要懷疑這裡不是虹江，而是什麼幾千米深的海溝了。」

「這條魚不是虹江的土著。」希德說道。

「這不是廢話！」

「這種體形也不太像是自然進化出來的物種，初步判定為變異的輻射獸。」

「這麼大的輻射獸不可能出現在虹江里。」葉柯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它是被人放養在這裡的。」

「新夏州市只有一家專門研究輻射變異生物的研究所，巧的是這家研究所半年之前剛剛完成了一個對於大型食肉水生生物的研究課題……在他們提交的報告中，用於研究的輻射獸個體在研究結束之後都已經進行了無害化處理。」

「他們口中的無害化處理……就是扔進虹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