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渾水摸魚(下)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必須徵得雙方父母同意。孟執事手中這紙婚書,盧某事前根本不知,於情於理,都不能作數!」
「哈,我就猜到你們不會認賬。」孟媛咧嘴嗤笑道,「什麼熱情好客,什麼豪氣大方,什麼八面玲瓏……依我看,你們盧家父子都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盧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江湖自有公論,孟執事若打算以此行激將法,怕是要失望了。」盧虯依舊負手不動。
「是么……那這樣呢?」
話音剛落,孟媛手刀猛然劈下,砍在了盧俊才後頸上。
後者來不及發出一聲便徹底軟倒,生死不知。
「快住手!」
盧虯愛子心切,臉上終於出現一絲慌亂。
「盧莊主,我認得她,她就是那日闖入內院襲擊我的刺客!」
女家主桌上的胡壽霍然站起,指著孟媛大聲提醒。
「呵呵,你果然是姓衛那瘸子派來的!我就說米幫的人怎敢公然得罪我盧家,原來如此!」
盧虯冷哼一聲,以眼神示意胡壽立即轉去堂后搬救兵。
孟媛目睹這一幕,心中再無半點奢望,半是悲戚,半是釋然道:「看來終究是我痴心妄想了。也罷也罷,既然當不了親家,那就當仇家吧!」
孟媛雙手猛然發力,只聽到咔嚓一聲,直接擰斷了盧俊才的雙臂,然後與婚書一同丟到身後。
就像丟掉兩塊破布。
「你……你找死!」
盧虯見到愛子慘狀,目眥欲裂,終於再無顧忌,從座位上飛身躍起,直撲孟媛。
「來啊!」
孟媛心中亦有悲憤,咆哮一聲,迎面撞向對手。
兩個四層台境界的修行者全力爆發,喜宴現場很快亂作一團。
……
就在孟媛大鬧喜宴的同時,李恩威已經悄悄摸到了塢堡的深處。
這段時日,他在孟媛的幫助下,已經將堡內地形摸查得七七八八。
加上衛長風提供的情報,再加上王鷹那裡查到的資料,三者一結合,他大概已經猜到關押織教聖子的地方。
所以今日他不是一個人過來,也不是兩個人過來。
而是三個人。
他,孟媛,還有不知何時會現身的衛長風。
孟媛負責聲東。
他負責聲西。
最終一擊,則由衛長風自己伺機完成。
「衛長風這隻老狐狸腿腳不便,恐怕不到最後關頭不會輕易露面。」
「所以這前面的難關還得我自己闖。」
塢堡是准軍事建築。
不同於錯落有致的別館,能提供遮蔽的地方不多,反而處處被角樓、哨塔上警戒的衛兵盯緊。
尋常人很難找到隱蔽的潛入方式。
好在李恩威的繩橋術已經大成。
遇到腿腳無法直接跨過的地方,便以繩索搭橋,悄無聲息間,就在衛兵視野盲區中完成潛行。
實在繞不過,那便丟出毒針繩偷襲。
「只要沒有驚動其他衛兵,我就是完美潛行。」
說了一句只有自己懂的冷笑話,李恩威走到中心區域,來到一座低矮的塔樓下。
這座塔樓只有其他同類建築高度的三分之一,不走到塢堡深處,很難發現。
根據他的推測,織教聖子就關押在這座塔樓地底下。
毫無疑問,塔內肯定有兇險布置。
來到門前,他下意識停步,扭頭看了一下左右及身後,看看衛長風是否會現身。
可惜等了十息,並未見任何人出現。
「行吧。」
李恩威輕嘆一聲,開始上前開鎖。
一個精緻小巧的銅鎖
他不懂開鎖技巧。
但作為一個三層台的修行者,他不需要什麼都懂。
手指捏著細長的鎖閂,真元運轉,用力一捏。
咔嚓。
鎖開了。
裂開的。
塔門微微晃動,退開一絲縫隙。
李恩威不急著推門,而是再度施展繩橋術,讓繩子的一頭延伸入內,代替自己雙手試探門后是否隱藏著機關。
片刻后,李恩威輕「咦」了一聲,急速後退。
塔門轟然大開,衝出一個預料之外的身影。
「嗚嗚,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來者一身大紅嫁衣,臉上妝容已經哭花,如帶雨白梨。
正是今日的新娘子,胡彤!
李恩威下意識按住劍柄。
胡彤卻恍如未覺,用一種跟情郎撒嬌般的語氣抱怨道:「上次約好到城外見面,你為何不來赴約?可知我足足等了你一天,差點被強人擄走?」
李恩威抿了抿嘴,閉口不語,警惕不減。
胡彤臉色更委屈了:「你不會以為我在害你吧?」
「不是么?」
李恩威沉聲反問。
胡彤見他終於開口,臉上浮上一抹喜色,大膽貼近一步,舉起雙手,仰起脖子,嬌嗔道:「那行啊,你若疑我害你,那便殺了我吧!我寧願死在伱刀下,也不願嫁給不喜歡的人!」
李恩威挑眉:「此言當真?」
「當真!當真!當真!」胡彤鼓起桃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鏘。
李恩威抽出了劍,緩緩舉起,對準新娘子的心口。
胡彤嘟嘴看著他,一副「誰怕誰」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一對小情侶在鬧彆扭。
「罷了。」
李恩威輕嘆一聲,放下了劍。
胡彤頓時綻放勝利笑容:「那你打算跟我私奔了?」
「請小姐自重,孫某不是登徒子,斷然做不出在喜宴上搶人新娘的醜事。」
李恩威後退一步,雙手抱拳。
胡彤見狀臉色微凄:「你當真不喜歡我么?」
「此事逾禮,不敢言喜。」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不敢。」
「為什麼不敢?」
「不敢,就是不敢。」
「你……」胡彤指著他,氣得渾身發抖。
良久,她放下手,讓開身後,失魂落魄道:「罷了,強扭的瓜不甜,你要做什麼趕緊去做吧,我不攔你。」
「感謝小姐體諒。」
李恩威再次抱拳,然後側身入門,小心翼翼保持與胡彤距離,似乎擔心有失禮的舉動。
胡彤見狀,神色更悲,最後乾脆捂臉蹲下,雙肩不住顫抖。
李恩威越過她走向塔樓深處。
剛走三步,身後傳來女子低婉的哭聲。
他沒有邁出第四步。
「呼……」
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轉過了身。
然後。
一劍刺出!
叮!
鐵劍盡頭,是另一件利器。
一根銀髮釵。
銀釵本插在發間。
現在握於手中,便是殺人利器!
一根從背後刺來的利器!
李恩威,接住了。
「你,你怎麼知道……」
胡彤尚殘存著淚痕的俏臉,怔了怔。
「怎麼知道你的殺意?」
李恩威一邊說著,一邊進步刺劍,絲毫不給對方還手餘地。
後者的銀釵只適合背刺不適合正面作戰,一時左支右絀。
「很簡單。」
「因為不用知道。」
「視你為必殺的目標。」
「就不需費力猜來猜去。」
撕拉。
胡彤一步跟不上,被李恩威一劍劃開了半邊衣袖。
粉嫩如藕的右上臂,赫然有一道鳥形刺青!
「呵呵,你果然也是熒惑的刺客。」李恩威目光微凝,並不意外,「上次在望西別院襲擊我的黑衣人就是你吧?火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