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迴龍

大家都等著諸葛巡的回答，同時也看著蔡瑁。

幾句閑聊，便捎帶著就將自家田地租了出去，真不愧是蔡氏新任掌權人。

賓客大都倍感新奇，被州牧如此看重的琅琊望族諸葛氏，一來荊州竟然要租田來種，還是接風宴上提出來，聞所未聞。

有趣！滑稽！

諸葛氏讓諸葛巡這種人當家，能在大族林立的荊州立足才怪。

劉表的臉色也稍稍凝重，事情的發展超出他預想太多，他本還想在宴上再次當眾招攬諸葛巡，以表達自己接納外來士子的決心，結果怎麼扯到田租上來了？

面對蔡瑁提問，諸葛巡在眾目睽睽之下悠悠起身，目光對向蔡瑁。

「諸葛氏欲租中田百畝，畝租一石，租期五年，不過我有幾點要求，只要蔡府君同意，今日便可立契。」

蔡瑁眉頭一皺，百畝是不是有點少了，但還是問了句。

「有何要求？」

「第一，出租方需提供三塊不同區域的中田，以供選擇，第二，田地交接需在本月之內完成，以免貽誤秋播。」

宴中又有小聲嗤笑聲響起，按說不該如此無禮，但有人實在沒憋住。

「有何可笑！」蔡瑁呵斥一聲，十分不悅，「汝等都不當家嗎？」

在他看來，這笑聲是在壞他生意，駁他面子。

沒有多思索，他便打算接受提議，只因蔡氏手裡還有大量的閑田留著長草，能租出一百畝，也是一筆不小的收成。

當家之後，蔡瑁是深刻體會到供養數萬人的難度了。

「依汝所言，一言為定，在座的諸位，都是見證！」蔡瑁一錘定音，生怕諸葛巡反悔。

眾人還在推敲兩人剛才的對話，等他們反應過來，這邊已經敲定了。

只不過他們都對諸葛巡的行為十分費解，到底是琅琊望族，如何淪落這般？

蒯良輕嘆一聲，對劉表道：「諸葛子謙到底年輕，不識實務，以如今的糧價漲幅，田租都快趕上薄田田價了，此人行事如此草率，主公，招攬一事，還需三思。」

劉表也不懂諸葛巡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蒯良對諸葛巡的態度確是悄然從不反對變成了反對。

這事既然是蔡瑁出面談成的，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是無聲的滿灌一觴酒。

蔡菽用手按了按劉表袖子，給了讓他放心的眼神，旋即對蔡瑁道：「弟弟，諸葛氏是貴客，記得挑幾處好田，盡一盡地主之誼。」

蔡瑁連聲答應。

劉表非但沒有因為蔡氏的關照心存感激，反覺得這話深想起來有點膈應。

讓你蔡氏來盡地主之誼？

他不動聲色地笑笑，算揭過此事，舉觴對眾人道：「此事妥了，來，諸位滿飲此觴！」

諸葛亮回到座位，談妥了田租，諸葛巡則開始思索起下一個問題。

這觥籌交錯的宴飲，他是提不起半點興趣，這高端的話題，他也是插不上半句嘴。

宴會持續了整個酉時，等諸葛巡兄弟姊妹回到宅子，已是戌時。

諸葛巡只是喝了幾觴，便覺得臉頰燒燒的，按說這酒度數一點也不高，只能說這個體質，實在不擅飲酒。

諸葛亮和諸葛均因為沒有加冠，不能飲酒，倒是姐妹倆飲了一些，特別小妹諸葛蘭，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起來。

「蘭兒又多飲了，冬兒你也不攔著點。」

「兄長，今天也算是劫後餘生的慶祝，便由著蘭妹了，下次一定攔著她。」

「罷了，大家想必都乏了，都回去歇息吧。」

古代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生活比較單調，畢竟飯都吃不飽的年代，哪有錢點燭火。

翌日。

諸葛巡早早起床，便步行去了蔡氏宅邸，今天是說好的選田立契時間。

路上，早市熱鬧，販賣品雖然簡陋，但品類也算繁多，令人應接不暇。

到了蔡氏宅邸，諸葛巡驚訝於眼前宅邸的華麗，除了建制比不上劉表的府宅，在裝飾上恐怕已經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不愧是荊襄巨搫。

門役一邊領著諸葛巡進門，一邊交待，「主人早上便去軍營了，今日二爺在家，由二爺帶先生去挑地。」

二爺？諸葛巡在記憶中搜索，查無此人。

不一會，一位濃眉厚唇的國字臉男人出現，自我介紹道：「蔡勛，字德琥，家兄已將此事告知於我，子謙先生隨我來。」

諸葛巡跟著蔡勛上了馬車，蔡勛一身武人裝扮，只是沒有戴甲，一路上，熱情與諸葛巡介紹著沿途事物。

諸葛巡暗嘆，這蔡氏之人，也並非都和蔡瑁那般難相與，這個蔡勛就給人感覺不錯。

「昨晚宴飲，本來我也是到場的，只是軍營中有事耽擱了，實在遺憾，我等現在去的，是迴水邊上的一處田產。」

馬車一路顛簸，襄陽城外的路，也不是很平坦，蔡勛極為熱情，一點沒有武人的口訥，每到一處，都能滔滔不絕介紹。

「這迴水幾乎與沔水并行，過襄陽南的峴山後注入沔水，只因河道地勢過低，每遇沔水汛期，沔水便會倒灌，出現迴龍之象，故稱迴水。」

諸葛巡似乎明白了什麼，這種倒灌現象，常伴決堤，也就是這片區域，水災頻發。

「若是風調雨順，這片區域的兩千多畝田，皆是襄陽數一數二的富田，奈何氣候無常，因為洪澇頻發，只能淪為中田。」

諸葛巡望向窗外，滿目黃綠之色，有些田已經開始收割，而細細觀察下，不難看出，這些田即便在收割時節，也還泡在水中。

諸葛巡默默收回目光，心中不由暢想，若是能解決迴龍的問題，那這兩千餘畝的田地，豈不是都成為超級富田？

「那為何不解決迴龍的問題呢？」諸葛巡問。

「大哥倒是想過法子，只不過收效甚微，倒是迴水以南地勢偏高，只不過那些富田，都是黃家的。」蔡勛道。

言外之意，迴水以北這一片，都是蔡家的。

馬車一路西行，直到接近一攏山前才停下，兩人下車后又沿田壟走了片刻。

蔡勛指著前方一大片空地，空地里長滿了紫苕子。

「這片空置的地在休耕，大概有一百一十畝，湊數算作一百畝，這邊近山，地勢稍高，受災較少，我極力推薦這一處。」

看樣子蔡菽說的照顧一番，沒有食言，蔡勛這又是多給，又是挑好的，蔡氏兄弟肯定是通了氣的。

昨日看蔡瑁表現，顯然不待見諸葛氏，還以為事情不會太順利，經蔡菽宴上開口斡旋后，似乎有了轉機。

或許以蔡氏在荊襄的影響力，區區百石田租，根本入不了眼，蔡氏能混到這一步，眼界豈會太過狹窄。

諸葛巡看著數萬平的苕子，沒來由地覺著一陣神清氣爽，相比聚會宴飲，自己果然更適合這種環境。

「二爺稍待，我下地看看。」諸葛巡打算去看看土質。

「請便！」蔡勛笑著答應。

等諸葛巡走遠，臉上笑容頓時消失，他看著在田裡翻看苕子的身影，滿臉費解。

這荒地有什麼可看的？

「呵，隨他吧，如阿姊所說，只要諸葛兄弟不出仕，這百畝田地白送他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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