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路易十五的恐懼
三萬人，
哪怕站在凡爾賽的圍牆外，也是烏泱烏泱的一大片，在凡爾賽的主樓根本就看不到頭。
這麼多的人，群情激奮必響動雲霄，讓人心生畏懼；可如果一聲都不出，同樣讓人害怕。
貴族們只敢躲在窗帘後面偷偷張望。
平生第一次，他們如此憎恨，憎恨大特里亞農宮距離主樓這麼遠，憎恨國王平時多在大特里亞農宮跟杜巴麗夫人尋歡作樂，而不是常住主樓。
天知道！主樓距離那些暴民這麼近！
誰知道那些暴民闖入凡爾賽後會不會直撲主樓，挨個地搜尋房間！
國王呢？國王為什麼不在？
王儲呢？
什麼？硬生生地嚇暈了？
這下，宮廷更慌了。
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驕矜人兒，此刻就如同沒頭的蒼蠅，到處亂竄，尋找自己以為的安全所在。
主樓亂成一團，卻不知道遠在大特里亞農宮的路易十五同樣心亂如麻。
「什麼？暴民包圍了凡爾賽？衛兵呢？衛兵在做什麼？」
黎塞留公爵道：「陛下，凡爾賽忠誠的衛士們正在極力維持秩序，防止請願的市民闖入凡爾賽。」
「維持秩序？這個時候維持什麼秩序？！！！他們應該把這些暴民抓起來！不，直接擊斃！」
這些賤民沒資格進巴士底獄。
黎塞留公爵忍無可忍，道：「陛下！請願的人民已經接近五萬！而負責守衛凡爾賽的瑞士雇傭兵只有八百！」
八百對五萬！
這是送人頭！
這些衛兵能維持住秩序，已經是最佳。
黎塞留公爵道：「陛下，舒瓦瑟爾公爵已經去交涉，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一旁的格拉蒙特公爵夫人立刻道：「這些暴民簡直就是膽大包天！陛下，要不我們去楓丹白露散散心，怎麼樣？我想念楓丹白露清澈的泉水了。」
黎塞留公爵沒好氣地道：「夫人，民眾舉行如此盛大的示威活動，最準確的做法是聽，傾聽他們的訴求。如果能解決，皆大歡喜，如果不能，至少也要做出樣子，拖一拖。等他們知道我們儘力了，就會退去。」
如果這個時候逃往楓丹白露，只會激怒對方。而且對面的人數已經達到五萬，這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
雖然黎塞留公爵因為進獻杜巴麗夫人而聲名狼藉，但是他本身卻是愛國者，希望法蘭西能再次偉大的那種。
杜巴麗夫人小聲道：「又是為了麵包嗎？」
路易十五道：「該死的暴民！一遍又一遍地要麵粉，沒完沒了。」
格拉蒙特公爵夫人道：「陛下，也許我們應該效仿路易十四陛下，從國外採購麵粉。」
黎塞留當即冷笑。
格拉蒙特公爵夫人怒道：「黎塞留公爵，請問你是什麼意思？」
黎塞留公爵道：「夫人，如果王國還有這個錢的話，國王陛下絕對會同意你哥哥的戰爭計劃，我也會竭盡全力支持。」
格拉蒙特公爵夫人大怒。
如果不是諾阿耶公爵進門的話。諾阿耶公爵是四代公爵，也是法蘭西的老牌貴族，即便她和哥哥出身同樣顯赫的斯坦維爾家族，但是她的家族之前效忠於皇帝。
所以格拉蒙特夫人只能忍。
諾阿耶公爵帶來了最新消息：「陛下，巴黎的人民會舉行如此規模的遊行，是因為最新的陰謀論。」
「陰謀論？」
「是的。過去的麵包運動，是人們相信，有官員和商人勾結，囤積居奇，試圖違反王國法令，抬高麵粉和麵包的價格。所以人們不得不用自己的方式獲得麵包和麵粉。但是這一次的陰謀論不一樣。」
「不一樣？」
「是的，陛下。現在人民相信，有人想餓死法蘭西的人民。」
什麼？！！！
路易十五道：「是誰？」
「這……」
「說！是誰在傳播這個說法的？我要殺了他！」
「是王儲妃，陛下。」
「她？她怎麼敢？！我要把她丟進修道院！不，我要把她送去巴士底獄！」
「我恐怕您不能這麼做，陛下。」
「為什麼？」
「因為王儲妃為巴黎人帶來的土豆，她告訴巴黎人，土豆每阿爾邦的產量能達到五百磅。現在巴黎市民都稱她為『我們的王妃』。人民會請願，是因為王妃告訴他們，有人在向您諫言，打算把她退回維也納。」
什麼？！！！
黎塞留公爵道：「陛下，請恕我直言，您現在必須對她友好，非常友好。」
路易十五跌坐在那裡。
他想起了已故的蓬巴度夫人，他最愛的女人。
蓬巴度夫人曾經對他說過：「我們死後，洪水將至。」
路易十五還記得，蓬巴度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七年戰爭結束、法蘭西失去所有的海外殖民地，國內各種矛盾顯現，且他們無力改變。
是的，無力改變。
沒過幾年，蓬巴度夫人就鬱鬱而終。
而國王路易十五呢？
他也清楚地意識到，在面對這一系列問題的時候，他有多無力。
所以，他給自己選擇的新首席情婦是杜巴麗夫人。因為現在，他只想放縱，用放縱放空自己的大腦。
只有這樣，斷頭的查理一世才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睡夢中。
可是現在，查理一世的亡魂竟然出現在了凡爾賽！
路易十五可以想象，如果他不能滿足這些暴民的希望，會發生怎樣可怕的事情。
也許，籠罩在英格蘭王室頭上的陰霾，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巨大的恐懼控制住了路易十五的四肢，讓他反應不能。
偏偏這個時候，舒瓦瑟爾公爵直接就闖了進來，就跟過去每一次一樣。
「陛下，我已經跟市民完成了交涉。他們挑選出了十位代表，準備參加晚宴。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凡爾賽對約瑟芬殿下十分友善，陛下疼愛她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女兒。」
路易十五道：「這就能解決問題嗎？」
舒瓦瑟爾公爵道：「陛下，現在我們不能亂，凡爾賽不能亂。如果我們先亂了，那些暴民們就會闖入凡爾賽！」
「好，好吧。」路易十五道，「去把那套祖母綠首飾給王儲妃送去。重新為她挑選侍女。把她的房間擴充到六十四間……」
路易十五麻木地頒布著一道道命令。
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侍從通報，卻是奧爾良公爵求見，他懇求國王，讓他的大兒媳婦沙特爾公爵夫人給王儲妃做女侍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