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活不到十歲
大江曲天化銀鎖,一入山峽風波惡。
初夏,充南國。
蜿蜒曲折的曲天江上,一艘寬大的貨船行駛在峽谷之中。岸邊十多個縴夫在峽谷邊起伏的石頭上,拖拽著它一路逆行。
迦雲迪一身灰衣,站在船頭,看著身邊綉著玲瓏門字樣的大旗面露微笑。終於完成了這次兵器押運,到時玲瓏門的名聲可就不止在充南西楓兩國響亮了。
想著這些不免有些得意,出了這片峽谷,就到金州江面了,炫麗的兩岸風光還未展現,就看見前方有兩艘大船被十多個角船圍住。
一看架勢就是行那打劫的勾當。
角船,只有水匪才用,槍尖一樣的船頭,再包上鑌鐵,來回幾個衝撞,一艘大船就要撞破。亘古悠悠的大江下,也不知道被它埋葬了多少屍骨。
「各位袍哥,我們是送主人家眷去金州的,此段漕幫馬堂主與我家主有些交情。要多少水路子,能滿足的,我盡量孝敬,萬不可見了血氣。有事好商量啊!」
大船似乎是南越國哪個船幫的,自己跑船,每年給漕幫交些歲供。
此時船主躲在二層客艙里,向水匪喊話交涉。甲板四周十幾個手搭弓箭的護衛各自站在有遮擋的地方,做防衛姿態。
角船上幾十個光著膀子的黑臉漢子,看著突然出現的玲瓏門大船。虎視眈眈的也不說話,警惕的觀察著,似乎是等待他們過去。
迦雲迪江湖路上也是趟過幾趟生死的漢子,遇見這個場景,略一權衡。便傳話下去,繞開他們繼續往前。
逆水行舟,敵我狀態未明。最大的善意,就是往前再走幾十里幫忙報官。
剛剛船頭打斜,準備繞開的時候。十幾艘角船借順流之力,突然飛快向自己撞來。剛剛還在求饒的兩艘大船,也一斜船頭,準備堵截他們的去路。
原本畏畏縮縮的十幾個拿弓箭的護衛,這時卻換了一副猙獰的面孔,彎弓搭箭齊刷刷的向他們射來!
猝不及防下,幾個來回的衝撞,船頭還沒校正,就被撞到崖邊。船里的船工爭先恐後的往甲板上爬,剛剛上來就被箭射成了刺蝟,有些幸運的,翻身就跳下水。十幾條角船又分開包圍上來,被水匪用竹矛戳進了江底。
半柱香的功夫,船上就鴉雀無聲了。
迦雲迪在角船突然調頭時就發現了異常,閃身躲過了弓箭,扎進船艙,從另一面跳進江中。入水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次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對準了玲瓏門。
江水冰冷刺骨,瞬間讓他想到無數種可能。恐怕這一趟生意,早就預訂了他的生死。
他潛伏在水中,順著江水快速的逃向下游。他殺人的本領不是很高,逃跑的方法確實異於常人。順著江流又盪出去半里地,緊貼峽谷崖壁藏住身形。
十幾條角船分成三撥,一撥留下清理殘餘活口,剩下兩撥人一快一慢往下游搜索兩三次,鑿沉剩下船隻,就和兩艘大船做鳥獸散了。
等一干水匪散盡,迦雲迪瞄了一處拉縴繩的路趕緊逃離。現在最要緊的是快速回到玲瓏門。
早回去一分,危險就要減少一分。
雖是到了初夏,玲瓏門後山金雷峰。本該是一片蔥綠的的世界,這金雷峰卻到處是一片灰黑,常年的雷暴,很多植物都挺不過半年。
金雷峰下一處小院落,只有一顆楊樹還有些嫩綠的枝條,樹下有三人正在玩耍。
「雷暴就這幾天要來了,我們又要回前山了。等雷暴結束,又該出些好品質的黑金礦石了」。石玉開看了看八歲了,還在玩石頭的兒子石歡,摸了摸下巴的鬍子。
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襲整潔的白衣,粗濃的眉毛下面一雙精光閃爍的大眼,此時卻是溫柔非常。加上成熟穩重的氣質,使他更加的儒雅。
旁邊一位身著淺黃蘿衫裙的美婦,烏黑的頭髮挽了一個高高的髮髻,略施粉黛。一雙眼,像是深邃的泉源,總有無盡的柔情閃爍。
她沒有抬頭,借著還有點餘暉的光看過去,一張側臉,雖算不上國色天香了,倒還是俊美標緻。女人四十可能不會太漂亮,但是,能像夫人一樣端莊風韻的確實沒有幾個。
「那就後天回去吧,歡兒的小刀就差刀柄的貓眼石了,明天我給他嵌好,他可是嚷嚷了好幾天呢」。
夫人悄悄的偷了兒子最喜歡的石頭陣里一顆黑金石。一邊等著兒子著急,一邊回答石玉開的話。
那個小孩生的確實天真可愛,一張白白凈凈的小臉,總是露出懵懂的表情。只可惜一雙,本該像黑夜星空般的眼睛,缺少些靈光閃動。
這三人便是玲瓏門門主石玉開,和夫人陶婉晴,以及天生有些愚笨的兒子石歡。
金雷峰下玲瓏門,鴛鴦雙劍巧如神。
在江湖上跑的人,如果沒有一把玲瓏門定製的兵刃,都不敢說自己名號。如果要鴛鴦雙劍,門主和夫人親自打造一件兵器,光是有錢沒地位也不可能。
天色已暗,丫環翠兒掌了燈,又掛起了燈籠,一家人在石歡找媽媽要石頭的聲音中,倒也其樂融融。
這邊作坊內天倫之樂,曲天江對岸的一處院子里卻陰沉的不得了。
穿過幾進燈籠高掛的院子,議事廳卻只點了兩三盞燈。幾個鐵塔一樣漢子守在大廳內外,兩側五六個座椅上幾個人一聲不吭,主位側位卻空空如也。
一個五丈大小的密室,兩個人影,坐在只有一張長方桌兩邊,低低的交談。
「這次總壇的決定實在出乎意料啊,一來就雷霆手段,還怕人手不夠,吩咐我與江兄聯手行動,不成功我這分壇壇主恐怕也小命都難保咯」
左手灰袍漢子談不上板正,身材高瘦,轉了轉茶杯,一臉凝重的說到。
「葉壇主放心,不是總壇那邊還派了一名上師過來嗎?加上五行使那不是手到擒來嘛」
右邊一身黒衫的黑臉男子,膀大腰圓,臉黑的就像能擠出墨水了,手肘壓在桌邊,微微傾斜。一雙咪咪眼看著灰袍男子。不以為意的說到。
「不可大意阿,雷暴就這幾天要來,眼線回報那迦雲迪已經沉入江底了,明天我們一得那人消息,就要馬上行動了,心裡總有些不定啊,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灰袍男子說話時顯得稍微有點憂慮。
「明天成敗在此一舉了,你們陰陽門想得到的東西,有幾件是沒拿下的,想多了沒用,我等按計劃動手便是。」
黒衫男子說完,又把碩大個頭顱靠近灰袍男子,竟低低的淺聲細語起來。
如果這時有人能看見兩人,絕對會大吃一驚,這兩人不就是陰陽門金州壇主葉三陽,和漕幫副幫主江長坤嗎?
一場風雨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