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破壞儀式的儀式
塞西爾雖然賭博、說髒話、不正經，但他是個好同志。
所以當讀懂了塞西爾口型里的示警后，李維不禁對其有了些許改觀。
「你眼睛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假裝沒看懂塞西爾的口型，李維故意問道。
「嘶...」
塞西爾臉漲得通紅，差點一口氣憋過去，「你..你你你！」
生怕驚擾到房間里的「危險邪教徒」，塞西爾一會兒拿起櫃檯上的秘金變色龍，一會兒又指了指二樓房門。
就差咬破指頭在地上寫出「快逃」的血字了。
「你先別急。」
看塞西爾那副抓耳撓腮的模樣，李維不忍繼續逗下去，他拍了拍塞西爾的肩膀：「也許真的是儀器進水呢？」
「進...」
進個屁的水啊，塞西爾在心底里哀嚎出聲。
然而當塞西爾把秘金變色龍遞在李維眼前，希望李維能看明白的危機到底來自何處時。
手中的秘金變色龍居然咯咯作響，接著扭過頭，目光從二樓挪了回來。
然後死死盯住了...李維。
「你...你你你！」
無形的煙從塞西爾的中分升騰而起，他的腦袋此時有些超出負載。
這個李維可是在術士協會的祛邪法陣下經過檢驗的啊...
難道是最近幾天皈依於伊西斯邪教的？
就在塞西爾不受控制的腦補時，秘金變色龍的脖子又是一陣響動，再次扭頭。
時而望向樓梯扶手、櫃檯，時而望向門外的燈箱，以及燈箱外的遠方。
「......」
如果不是親手煉製的這術器，塞西爾還以為自己養了只患有抑鬱症、喜歡四十五度仰頭望天的寵物...
所以當看見秘金變色龍獃獃望著自己時，塞西爾終於確定，大約它的確已經壞了...
看著逐漸平靜下來的塞西爾，李維默默收回邪異氣息的引導。
對於「喬治婭」的締造者、對伊西斯樹心有深入了解的李維而言。
在不可察覺之下，遙控喬治婭身上的伊西斯氣息做些轉移與附著，並非難事。
雖說是善意的謊言，但最起碼又挽救了一位可能把路走窄的中分術士先生，不是么？
雨勢漸歇，天色暗了下去。
塞西爾頂著撓成雞窩的中分頭走了，臨走還在念叨著「不可能啊」、「怎麼壞了」之類的胡話。
李維目送這位「賭友」離去，願術神能開導他，別又誤入歧途了。
將診所大門關上，李維頂著縈繞在周身的不適感走上二樓。
推開最里那間病房，李維一眼就發現蹲坐在角落裡的喬治婭。
瘦小的小女孩就這樣抱著雙腿，蜷成一團，額角有淡綠色、如同汗珠一般的液體淌下。
殘留淺淡木紋的臉頰上布滿虛弱與煎熬的神情。
開門聲響起時，喬治婭也看見了李維，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卻似乎早就脫力，動作格外艱難。
「醫生大人...」她虛弱道。
李維將其抱上病床，輕聲道：「你感覺哪裡不舒服？」
「沒勁...感覺力氣...被抽空了...」喬治婭也說不真切，但這幅萎靡模樣已經足以描述一切。
「怎麼搞成這樣...伱是不是又亂吃什麼東西了？」李維問道。
「沒...」喬治婭連搖頭的勁兒都沒了。
「真的沒有？」李維一臉狐疑。
「呃...有一個...」
喬治婭嘴巴微張，如幽邃深淵的樹洞自虛空撐起。
噠——
一枚純銅煤油打火機被吐了出來，掉落在地板上。
「我有點餓...櫃檯上只剩這個...」喬治婭弱弱道。
「......」
李維沉默地收起打火機，皺起的眉頭卻未舒緩，亦如他縈繞不散的那股怪異感覺。
看來病灶不是亂吃東西。
李維眸光微微閃動，瞳孔上倒映的畫面里，一縷縷黑、綠交錯的氣息從喬治婭身體上逸散，消弭於半空。
聯想到塞西爾先前所言，似乎戈坦市還有其他伊西斯的殘留。
而喬治婭作為繼承全部投影樹心力量的載體，此時邪神之力被莫名抽取...
「看來是被人偷家了。」李維自言自語道。
「什麼是...偷家。」喬治婭努力保持著清醒，盡量不讓醫生大人的話落在地上。
「呃，是一種不好的行為。」
李維手掌貼在喬治婭額頭，溫和道：「你先睡一會吧，醒來就沒事了。」
喬治婭想要回應，但沉重的眼皮逐漸合上，她的意識也沉寂到最深處。
病房復又安靜下來。
看著喬治婭沉睡中那緊皺的眉頭，李維能感受到其體內逐漸淡薄的氣息。
情況似乎不太妙，但...正好。
很明顯，鑒於所有邪神遵循不能本體降臨此位面的常識，所以發生在喬治婭身上的異樣大概率來自於某場儀式。
而在李維這名邪神儀式發燒友的面前...
這簡直就像是調皮的鄰居小孩拿著報刊封底的數獨，企圖刁難住在閣樓上終日不出門的數學家一般。
將被風雨撫搖的百葉窗悉數合緊，再關上低垂的煤氣燈，傍晚的病房昏暗難明。
李維搬過椅子坐在手術室前，耐心地將自己的腳腕、雙腿、腰腹捆在椅上。
「儀式之間亦有差距，這甚至無關主神的位階。」
做好前置準備后，李維深吸一口氣，摸出了口袋裡的純銅煤油打火機。
右手輕按，火苗自暗處探出頭，將好奇的火光投在李維稜角優雅、俊俏的臉廓。
如果有小偷上門，正常的人會趕走他，教會的人會感化他。
而作為邪神代行，李維很欣賞這位小偷的「貪婪」，這是邪教徒眼裡不可多得的「美德」。
「向您表示些許敬意，小偷先生。」
李維被捆紮緊實的身體微微前傾，握住喬治婭的手掌后，一同放在火苗之上。
純銅煤油打火機在幽寂的暗室里搖曳，火苗像是遇到了最上等的助燃劑，瞬間暴漲。
將李維與喬治婭緊握的雙手包裹。
火勢猛烈，但高溫的炙烤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道火焰狂暴、卻又溫順，似乎在熔煉著不知名之物，詭異的、如迷迭香般的氣味騰起。
鑽心的痛楚沿著被炙烤的神經末梢，向著李維的意念深處狠狠鑽去。
與此同時，無數道璀璨的紫、灰光點從李維的頭頂冒出，一道深邃、幽謐的裂縫緩緩在病房裡裂開...
而病床上的喬治婭，身上綠色熒光一黯，隨後爆炸式地亮起！
「偷走的，那就加倍還回來吧。」
李維面無表情，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閃爍著雀躍與扭曲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