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孔雀東飛嘆別離

青紗帳緩緩落下，遮住了少女那絕色的容姿。

顧三川心下稍安，他從腰間摘下那塊玄鐵令，思索了三息又系了回去，轉而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遞給墨清禾，說道：

「小子，你於我有恩，如今又護持了小姐。你拿著這塊玉牌去此地縣衙通報一聲，以你九品的修為，可以當個小旗官。」

他又叮囑一聲：「近幾年莫要隨意離開此地，免得小姐找你討葯不得！」

墨清禾接過玉牌，這才打量起眼前的青年。

原來他並不是十分強壯，只是那寬大的大氅遮住了身軀，看起來有些臃腫，此刻脫下那大氅看著倒是有些瘦弱。

「是我看錯了嗎...」墨清禾若有所思。

...

那頂華麗的轎攆在眾人的拱衛之下緩緩離開山谷朝著東南方掠去。

墨清禾沉默不語地望著一行人離開山谷，

方才胖胖死活不願離開墨清禾，

他連哄帶騙勸了許久，才在顧三川那殺人的眼神中把胖胖勸走。

此刻地龍站在墨清禾的肩上嘖嘖出奇：

「倒是個不錯的女娃子！」

墨清禾好笑道：「陳姑娘自是美麗動人，怎麼你們獸族也懂得欣賞人類的美貌？」

地龍詫異道：「什麼陳姑娘，我說的是那個給你牌牌的女娃子。」

「女娃？！」

墨清禾回憶著方才那顧三川隆起的胸腔，只以為是肌腱發達，沒成想她竟是個女子。

...

轎攆內，陳如妍曲著雙腿，雙手抱膝坐在四鬼戌鼎旁。

鼎內正燃燒著散發金芒的石炭，她望著足上那一雙簡陋的鞋子，俏臉上湧起一抹笑意。

「嘰嘰！」胖胖站在少女肩上，小爪子扒了扒。

「胖胖你是不是捨不得他呀？」少女臉上的笑意擴大，她伸手摸了摸胖胖身上的茸毛，低聲問道：

「你才認識他多久呀，就這麼不舍！」

也不知是問胖胖，還是在問誰。

「嘰嘰！」胖胖似乎有些不滿，飛到一旁的案几上躺著去了。

轎攆外御空而行的顧三川此刻聽見裡面的動靜，出聲問道：

「小姐，那地龍腹中是何情形，為何你成了這般模樣。」

平日里小姐都是雍容典雅，高貴華麗的模樣，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如此狼狽的陳如妍。

「那地龍腹中充斥著岩漿，所幸被谷內的寒氣封住，最終得以逃脫。」

少女並未提及墨清禾以《死靈替命契》收服地龍元嬰一事，僅僅簡單的描述了一番當時的場景。

轎攆外的顧三川聽著少女的描述，有些后怕，急切問道：「那黑小子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沒有，他送了我一雙鞋。」轎內的少女嘴角噙著笑意，伸手摸了摸足上那雙簡陋的鞋子，感到異常溫暖。

「我自出生以來，神魂不凝，常常受侵蝕之苦，但那日遇見了他卻倍感輕鬆。」

悅耳的聲音又從轎內響起，陳如妍自顧自說道，

「呆在他身邊只是會感覺到疲憊，神魂卻沒有一絲痛苦。」

顧三川有些驚異，此行目的採摘合魂花就是為了抑制小姐的神魂之痛，沒想到在那個黑小子身邊竟能有相似的作用。

「可是他取出了心頭血，此生怕是無法晉入八品了。」顧三川琢磨著陳如妍的心思，嘆息道。

「無妨，那心頭血雖然滴在了合魂花上，但那花朵已與他融為一體，不僅無礙於他，甚至能助他神魂更為凝練。」

陳如妍輕聲道，

「原本我讓你去摘花也是作這般打算，若是你摘了那合魂花，每年取一滴精血入葯即可，並不會傷及你的根基。」

顧三川聞言有些感動，雖是上峰的命令，又是為了小姐，哪怕她此生再無寸進也心甘情願，但若是可以一舉兩得，雙方得利那就更好了。

作為入品強者，誰又願意此生停滯不前呢？

恐怕只有那個為了復仇不顧身死的黑小子了吧...

「若是如此，我直接把他綁了帶回去豈不是更方便？」

顧三川心思活泛起來，她可是見過陳如妍神魂之痛發作時的模樣，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把那個黑小子綁了。

「不可妄言！緣起時自會相見，莫要強求。」少女嗔怪一聲，制止了顧三川心裡的算盤。

...

隔著轎攆十丈遠，宋謙文一行遠遠跟隨，不敢窺聽前方二人的談話。

此時，宋謙文身旁一個中年漢子對他傳音入密道：

「大人，方才那個小子頭頂的那道符篆......」

「與指揮使大人下發的那幅畫像一模一樣。」宋謙文回道，

「張百戶，你擬一封密信，我要立刻上報。記住，此事列為絕密不可外傳！」

「他肩上的那道元嬰，應當就是赤焰地龍，此事一併列入。」

「屬下遵命！」

......

山谷內，寒氣開始變得稀薄

墨清禾與地龍目送著一行人遠去，此刻也準備動身返回村子。

「小子你等一下。」地龍站在墨清禾肩上出聲制止道。

墨清禾奇道：「還有何事？」

地龍感受了一番，說道：「此地的滅絕氣息已經消失了...」

墨清禾也感受到了寒氣的消逝，詢問道：「你的肉身已經沒了生機，即便此處沒了寒氣，你還能復原不成？」

地龍嘿笑道：「肉身是不行了，但是我身上還有一件寶貝！」

「你看見我嘴裡右側往裡數那第三根牙了嗎？快去取下來！」

地龍說著就飄起身子從頭顱上方往下面掠去，墨清禾輕輕一躍，跟了上去。

「蛇修鍊千年化為蛟，蛟五千年化為蛟龍，蛟龍歷一萬年渡劫化龍！」

地龍站在一根根獠牙之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其中一根鋒銳的牙齒。

那根獠牙比之其他小了很多，只有三尺長，在它七八丈寬的大嘴裡實在是不顯眼。

隨著谷內寒氣的消逝，那根獠牙上竟開始冒出紅芒。

地龍走上前去摸著那根獠牙，口中說道：

「尋常蛇類的劇毒皆藏於蛇牙之中，我赤焰地龍一族不屑用毒，但是我們御火之術卻與蛇無異。」

「我體內岩漿的源頭，便是這根赤焰獠牙！」

墨清禾走上前仔細觀摩著地龍口中的赤焰獠牙，感受到其上散發的溫熱之氣，好奇道：

「這樣的牙你有幾根？」

「一根。」

「一根不對稱。」

「真的只有一根，六階地龍只能長出一根，待我晉入五階才能長出第二根。若是四根齊聚，便是我踏入三階妖仙之時。」

「傳聞我族先輩二階妖聖境界的大能，嘴裡一百零八根牙齒全部化為赤焰獠牙，能御五行火法神通，天下萬火盡歸其用，威力莫測！」地龍神色間涌動著激動，高聲說道。

墨清禾追問道：「那一品妖祖呢？難不成連身上的鱗片也化為赤焰獠牙了？」

地龍臉色一滯，氣勢落了回去，應道：

「未曾聽聞，此方天地似乎從未出現過一品道祖。」

墨清禾低頭沉吟：「竟有此事...」

「我現在是元嬰之軀，無法動用這赤焰獠牙的威能，只能便宜你小子了！」

地龍臉上又露出興奮之色，它把爪子上的妖晶按在那根三尺長的獠牙之上，

赤焰獠牙一陣微微顫動之後，竟自行脫落下來，浮在半空。

墨清禾伸出左手接住，隨意挽了個劍花，輕聲道：

「倒是像把長劍，就喚你赤焰吧。」

在前世夢境之中，他除了拳腳，也學習過劍術，刀術，甚至棍棒槍矛都學過，用孟浩然的話來講：技多不壓身。

地龍的元嬰此刻驀地飄起，轉眼就融入了赤焰之中。

墨清禾手中的長牙亮起了一道紅芒后隱沒，此刻他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手中這把劍，能使出烈焰之術，待他品級更高，還能再現地龍那滔天岩漿之法！

此時，地龍的聲音在墨清禾心中響起：

「赤焰是赤焰，我是我。我可以先當你的劍靈，但是，請稱我為小赤老！」

墨清禾嘴角揚起，想起了方才在地龍身軀內那俏皮的少女，臉上笑意更甚。

「我們走吧，小赤老。」

......

開春之後，懷桑縣的大雪似乎消散了不少，罕見地能看見樹椏上開著粉色的鮮花。

一處荒涼的村子後山，一個身約七尺的青年正在山上植樹。

放眼望去，山坡上是密密麻麻的墳塋，然而此地卻感受不到絲毫的驚悚，只因那每一處墳塋邊上都植滿了花草樹木。

青年額頭上系著一抹白布，背上負著一柄長劍，細看之下，那長劍像極了一根巨大的牙齒。

青年皮膚黝黑，一雙眼睛生的煞是好看，瞳色如墨，眼白澄明，炯炯有神。

此刻他剛給一顆小樹澆完水，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

小樹前方是一處小小的墳冢，上面立了一塊木碑，木碑上書：

『大黃之墓』

墳冢邊上是一處大墳，也立了一塊木碑，碑上刻著：

『慈·父/母·茅石村山/英之墓/兒清禾泣立』

碑上的文字似乎已經有些變淡了，青年便以指作刀，在碑上加深著文字，口中喃喃自語：

「爹、娘、大黃，我又給你們種了幾棵槐花樹，書上說槐樹能護佑你們的魂魄不受惡靈侵擾。」

那青年正是從山谷內走出的墨清禾。

如今三年已過，他也從少年模樣成長為一個青年。

他在茅石村守孝三年，植樹移花以慰亡靈。

墨清禾刻完文字，跪地叩了三個頭，便起身朝著懷桑縣城走去。

他體內響起聲如洪鐘的虎豹之音，一步踏出便掠至十丈開外。

看其氣勢，已是九品巔峰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