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要多想

相比而言，林森更敬佩的是章北海的父親，一個連常偉思都看不透的人，一個花30年時間培養章北海的人，一個看清一切的人。

章北海的父親是未來史學派的創始人之一，未來史學派也是章北海堅定意志的來源，未來史學派幾乎預言未來的一切，它預言了大低谷，預言了二次思想革命與技術革命，也預言了末日之戰必敗，

正如正如章北海所言，末日之戰除了密集編隊是個不可原諒的錯誤，其他的，都在預料之中，這才有章北海堅定的逃亡信念。

章北海除了在父親的最後時刻與父親有過一次深談，其他時候都表現出對父親的叛逆與不屑，認為他的父親是失敗主義者。

這是章父與章北海的對話以及章北海的心聲：

「那我該怎麼辦？」【兒子問出了這句話，無疑標誌著您對我這三十多年的培育，在最關鍵的時候失敗了。可是爸，您還是告訴我吧，兒子還沒有您想的那樣強大，反正就這一次了，求求您告訴我吧。】

「要多想。」父親說。

「想了以後呢？」【爸，原諒我，如果說前次發問讓您失望，那這一次我變回孩子了。】

「北海，我只能告訴你那以前要多想。」父親回答。

【爸，謝謝您。您說得很清楚了，我的心都聽懂了。】

章父在暗示章北海要為人類的未來多想，末日之戰在未來史學派的預言中必然失敗，需要為人類留下火種。留下火種之後呢？要多想那之後的未來，踏入宇宙比你想象的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有時我們都難以置信，章父才是那個時代最偉大的人，他不知道宇宙社會學，卻可能已經窺探了文明的本質，他不了解宇宙文明，但對人類文明與人類社會學卻研究到了骨子裡。

他用了30年培養了任何人都無法窺探內心的章北海，目的是讓章北海在海軍這個複雜艱險的領域成為有可能成功的人。

三體危機讓海軍變成了太空軍，在太空軍成為有可能成功的人是何等艱難，這是從未有人涉及的領域，一切都需要靠自己，自己承擔的又是承擔整個文明的重任。

章父最後的心愿可能是讓未來史學伴隨章北海一起成長下去，章北海帶領艦隊逃亡了，面臨生存危機，犧牲他人成了唯一選擇，一生從未動搖過的意志在最後時刻猶豫了，那是超越神性的人性光輝，哪怕這光輝只僅僅閃耀了一瞬間。

未來史學消失在歷史的浩渺之中，但這才顯得人性光輝閃耀的那一瞬間的可貴。

朝聞道，夕死可矣！一瞬間，剎那永恆！

三體人在未來也感慨，為什麼人類知道黑暗森林的宇宙圖景會這麼的晚？伊文斯可能是三體告知的，葉文潔可能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推導出來的，但章父雖然不知道黑暗森林，但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文明的本質。

甚至章父也可能推導出了黑暗森林，但不能在未來史學上有任何體現，最終只能告訴章北海「你那以前要多想。」

逃亡后，面臨的就是宇宙，要對宇宙敬畏，要敢於面對宇宙的黑暗，同時也要對直面宇宙的人敬畏，要敢於面對人類內心的黑暗，人心並不比宇宙光明，它甚至更黑暗，更殘酷！

林森不能表現對未來史學派的任何興趣，未來他清楚的更多，那不過是上帝視角，隨著他的不斷改變，未來已經不是他熟悉的了，他遲早會失去先知的光環。

人類面對三體是否能勝利，即使勝利，末日之戰後，他們還能未卜先知嗎？答案是否定的，他需要靠未來史學派。

林森一直都有個想法，就是將宇宙社會學與未來史學結合，結合超級計算機推演模型，創造一個新的學說，宇宙未來史（類似《基地》中謝頓創立的心靈史學，心靈史學是對單一文明的預言，宇宙未來史是對多文明的預言）。推演人類文明以及其他文明在宇宙背景下的未來發展，這需要無數代人前仆後繼的努力。

希望宇宙未來史能為人類文明照亮一條路，儘管是條不平坦的路。這條路依然坎坷，隨時都會墜入深淵，我們能做的只是先做下去，人類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一直生存下去。

能看到章北海林森也很高興，終於見到了這位第五面壁者，或許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面機會了。原時間線中，章北海與羅輯的距離最近時還有50多公里，那時他在海邊，羅輯乘坐飛機飛往PDC面壁者總部。

羅輯與章北海這兩位最偉大的人，一位是抱著堅定信念孤獨的走完兩個世紀，為人類保留文明火種的人。一位是在地下深處面對一面白牆孤獨的震懾三體人近60年，為人類留下最後的和平。

他們在這個時間線上見面了，這種激動只能放在心裡，多想為他們留個合影，也算了結林森心中的一個遺憾。只是不能有任何錶示，那樣對章北海太不公平了。

好在由於羅輯在面壁者大會的發言，直接肯定了無工質推動飛船，章北海不需要冒險刺殺老派航天員了。無工質推動飛船上馬，沒有原時間線的那場爭論，沒有隕石刺殺，章北海也不會過早的暴露在三體人眼皮底下。原時間線是三體人對他不在乎，才讓他有成功的可能，否則他沒有成功的可能。

林森一直就認為，這個時代還有太多的偉人，還有很多的如同章北海一樣默默準備的人，他們都是在賭那萬分之一成功的可能。

章北海成功了，與他的幸運有關，他刺殺老派航天員，ETO認為這是瘋子，沒有干預，甚至ETO名聲臭了，ETO說誰是壞人，人類就認為這是好人。他提出增援未來，ETO認為他是極端頑固的抵抗主義者和勝利主義者，對主毫無威脅，迫於上級命令，章北海仍被選為增援未來計劃的參與人員。

若是正常發展，章北海也不可能被喚醒，但山衫惠子公布了希恩斯的面壁計劃，可能有打上人類必敗思想鋼印的人在太空軍，他們可能劫持戰艦逃亡，而章北海是不可能被打上思想鋼印的，故而艦隊國際任命章北海等冬眠軍人為執行艦長。

最終挾持自然選擇號，向著早就確立好的目標開始了逃亡之旅。

「沒有永恆的敵人或同志，只有永恆的責任。」

章北海成功的從三體人和反對逃亡的地球人類手中保存下文明的火種，並灑向宇宙，這中間沒有希恩斯的面壁計劃，沒有那一切的巧合，他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如他一樣的人類精英到底有多少？我們熟悉的雷迪亞茲也是在面壁計劃誕生的前3年就開始準備了，對於雷迪亞茲，或許沒有被選擇成為面壁人，他的計劃成果可能會更大些。

這個時代，這樣的人到底有多少，誰也說不清，只能說，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