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三章 攻防戰

在砍殺者準備好葉奈法要求的物品之後，女術士和安東一同爬上了銀行的屋頂。

來襲的暴徒，已經跟砍殺者手下的非人種族民兵，全面交火了。

他們來勢洶洶，擠滿了整條爛泥街。在這個高度，安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們腦袋上的毛髮、他們武器的鋒芒、以及……長矛頂上的死者頭顱。

一些暴徒舉著的長矛上，戳著被砍下的頭顱：有精靈也有矮人和半身人，有男有女，有青年人也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幾個頭顱上，還沾著風乾的血跡，甚至有猙獰的傷口——其他頭顱則表現出死者特有的寧靜。

寧靜，與絕望。

這幅場景讓血液一下子衝到了安東的大腦。他深呼吸，壓抑住立即從樓頂跳下去為這些死者報仇的衝動。

葉奈法也厭惡地皺了皺她纖細的眉形。

「真是群該死的東西。」她低聲說：「威格佛特茨真是不擇手段。」

「我們送他們回火獄去。」安東說。

有幾個精靈正依靠著銀行樓頂圍牆的掩護，向下面的暴徒隊伍射箭。攜帶著弓箭的暴徒，也不甘示弱地回擊。

更遠處的一棟精靈商店已經宣告失守了，一簇猛烈的煙柱從商店被砸開的窗戶里冒出來。原本守衛在那兒的非人種族正在一邊撤退，一邊後退著繼續與暴徒戰鬥。

樓下的銀行大門處，突然傳來了沉重的敲擊聲，彷彿某種喪鐘，在為今天的死者鳴響。

「AenharnaiddHwrdd！（鐵羊！）」一個艾恩·西迪精靈在驚慌地用上古語喊。

鐵羊？安東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低頭一看，在銀行鎖閉的大門口，十幾個暴徒正在扛著一根圓木砸門。

安東突然明白了，鐵羊就是攻城錘。

面對吉安卡迪銀行這樣一座堅固的三層石頭建築，暴徒們不能輕易地破開牆壁，於是選擇用就地取材的「攻城錘」來破門。

銀行的大門傳來沙啞的、不堪重負的聲音。

一個尖利的男高音傳來。是砍殺者。他召集著人手，從二樓往樓下的門口射箭。

砍殺者明智地讓弓箭手朝著攻城錘的一側傾瀉火力，在三個抬圓木的暴徒負傷、或者身死之後，圓木失去了平衡，摔在了地上。

不走運的暴徒被砸斷了腿或者腳踝，正在凄慘地哀嚎。他們戴著鐵盔的小頭目不滿地揮舞著長刀，重新整理著隊伍。

「安東，我們需要加快動作！」女術士的聲音傳來：「有人注意到我們了！」

安東收回注意力。葉奈法已經在樓頂一處空地上開始塗抹一個法陣了。她把自己隨身帶著的一類煉金藥膏和砍殺者找來的沙鹽混合在一起，用作法陣的塗料。

但是這時爛泥街對面唯一一座夠高的廢棄塔樓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女術士，並且還看到她神神秘秘地在銀行樓頂不知道要做什麼。

對面可是人類街區。這時候房頂上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單純看熱鬧，有的則是暴徒的探子，有的則兩者都是。

很快，一個看起來像是溫格堡的葉奈法的女人身影，出現在銀行樓頂的消息，就像一滴熱油滴進了眼下爛泥街上沸騰的態勢里。

安東他們腳下街道上的暴徒，不少人舉起手，向左右指點著銀行樓頂的位置。

對於暴徒們而言，接下來該做的事情，簡直不需要多想。

溫格堡的葉奈法，是小紙條上說的，殺死好國王維爾弗瑞爾的兇手。

她還是謠言里邪惡精靈頭目愛黎瑞恩的間諜兼情人。

還有人當場編故事道，女術士爬上銀行樓頂，是為了向邪神舉行儀式，為溫格堡召喚十年的雪災和十年的瘟疫。

趕緊阻止她！趕緊抓住她！把她燒死，為亞甸帶來正義！

人們便利地忘記了葉奈法作為一個女術士所可能具有的威能。葉奈法不常上戰場，人們一直以來對她的印象是有名的醫生。

有人把臨時準備的梯子，架到了銀行的樓頂——他們打算另闢蹊徑地攻打銀行！

「把他們趕下去！」葉奈法大喊。

圍牆旁的艾恩·西迪們拚命地射箭，但樓下擁堵著的人群中，帶著弓箭可以回擊的人也不少，哪怕這些精靈再善射也不夠。

安東越過圍牆，衝到了第一線。

一架最早搭上樓頂的梯子上，一個咬著一把匕首的老頭已經爬到了梯子頂。他的頭髮稀疏、眼中露著凶光。

安東沒有動刀，而是一腳把他踹了下去，順便用力把梯子整個推了下去。幾個還正在爬梯子的人，發出驚慌的叫聲，一併摔在了地上——甚至人群的頭頂！

安東這樣做可不是毫無風險，一道箭矢陰險地或者偶然地破空而來，安東本能地側頭一閃，才躲過了中箭的危險。

另一道箭矢則是掠過安東左手肘的甲片，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安東顧不上躲避，而是又跑到了幾步外的另一架長梯前。

一個膀大腰圓、塗著科德溫幫刺青的幫派分子，正好摸了上來。安東低頭閃過他長刀的橫斬，左手一拳砸在他的側肋。幫派分子不由得倒退兩步，一腳踩空，帶著身後的人一併摔了下去。

第三架梯子，這時已經被幾個精靈合力推了下去。一個為首的精靈肩膀上中了一箭，拉不了弓了。他索性跟安東一樣，專門承擔了推梯子的任務，哪怕冒著箭雨也渾然不懼。

「你受傷了！」安東喊。

艾恩·西迪精靈搖頭：「不，傷沒那麼重！呼，我們不能只讓你一個人挺在前面！」

先後砸在樓下人群頭頂的幾架梯子，在人群中製造了一些混亂，他們還在重整秩序。

趁著這個機會，安東回頭看了一眼葉奈法。

她調配好的塗料，已經在銀行的樓頂上畫成了一座龐大的雙十字法陣。

安東不是術士，但他也可以感覺到，在這些混雜了泛紅沙鹽的鉛灰色線條中，此刻涌動著的魔力，就好像是彗星出現之前的天空。

在法陣一旁，葉奈法立起了一個小坩堝，之前砍殺者送來的水銀，正在裡面翻滾。葉奈法的一隻手使用魔力壓制著它有毒的蒸氣。

女術士的另一隻手，正不斷地從身上拿出小藥劑瓶，然後一飲而盡。

看到了安東的目光，她喘著氣說：「斯丹莫福德的靈藥。」

安東還沒來得及詢問，女術士就扔了一瓶過來：「喝了試試！」

她應該不會跟自己開玩笑。安東擰開瓶蓋，把藥劑一飲而盡，然後習慣性地把空試劑瓶收好。一股強勁的魔力波動，湧上了安東的胸膛——呼，他突然感覺自己的呼吸彷彿都帶有魔力。

這個沒聽過名字的藥劑，似乎跟雷霆藥劑一樣有強化魔力的效果，但藥力強很多。

果然術士們自己藏了不少好東西。

「有用吧？」女術士用空閑著的手，理了理自己散開的黑色長發：「我不了解你們的構造與耐受性。如果血液有強烈的灼燒感，馬上告訴我，那是人體魔力元素過載的跡象，立即內服少許百利沙果還有的救！」

我知道你是個很優秀的醫生，葉奈法，但你的這個藥方聽起來真不靠譜。

安東看了一眼還在抬梯子的暴徒，喊：「事實上，我感覺好的不得了！」

「那就好！」葉奈法回復：「記住不要亂揮霍魔法。你的任務是，等會法術開始后，使用一個你的那種法術護盾，掩護我施法不被打斷！」

聽起來葉奈法要用的會是個不一般的魔法。但在安東有機會繼續問之前，一個冒險射擊攻城錘手的精靈弓手，被樓下的一道暗箭命中了咽喉。他就像一截砍倒的樹一樣，直接栽到了樓下。

暴徒們發出一波歡呼，同時，他們的梯子又一次沉重地砸在了樓頂的圍牆上。

安東必須再次出擊。

暴徒們吸取了教訓，街道上有不少人把梯子牢牢抬住，提供穩固的著力點。安東用推的方式嘗試幾次之後，很快發現最省力的辦法是把梯子推向一邊，讓重力替安東做完剩下的事情。

於是，圍繞著梯子的攻防戰，變成了一場考驗力量與發力策略的拔河。

安東盡全力，報銷了兩架梯子。但是這一次暴徒們準備了四架梯子，讓另一邊的精靈們陷入了苦戰。兩三個人類暴徒已經爬上了樓頂，在他們身後更多的暴徒悍不畏死地攀爬著。

安東提著長劍跑了過去，一劍刺倒了一個幫派分子——在這樣緊急的時刻，讓他之前猶豫再三的是否殺人，此刻根本來不及多想。

安東又用劍背拍開了一個暴徒的長刀，然後抽回長劍，割開他的麻布衣服，以及皮膚與血肉。在安東意識到之前，自己已經一腳把這個暴徒踢回了樓下。

一個扛著草叉的暴徒從新搭好的梯子剛剛爬了上來。他怪叫一聲，將草叉向安東刺來。

沒有衝擊空間，這一下又軟又慢，安東側身閃開，長劍割開了他的肚皮。通紅的血液噴涌而出，迅速流到了樓頂的邊緣，像是紅色的雨一樣，傾瀉在街道上所有人的頭頂。

安東來不及慶幸——又一個精靈倒下了，而暴徒們還在不斷地湧上來。

樓下突然傳來巨大的轟鳴，有什麼東西沉重倒地的聲音。一樓傳來了通用語、上古語、矮人語兼有的喊殺聲。

暴徒們砸開了銀行的大門！

就在這時，安東身後的樓頂上，也傳來一聲爆炸聲。不像樓下的砸門聲一樣低沉，而是尖銳、嘶鳴，而且夾雜著刺耳的灼燒聲。

他胸前的獵魔人徽章在有節奏地晃動。並不頻繁，但跟狼人的心跳一樣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