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人嘛，老子不做也罷

何溪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喪屍病毒的災難過去了，世界又恢復到了曾經繁榮美好的樣子，她帶著自己未來的愛人、孩子以及父母，一家五口，遊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她與孩子奔跑在開滿鮮花的原野上，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

「不……不對，我的父母……他們都已經死了。」

何溪的臉頰劃過一滴淚，從昏睡中幽幽醒轉。

睜開眼，她竟好端端地躺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

「嘶——」

「好痛！」

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額頭，那裡有一個紅腫的大包。

之前混亂的記憶湧上心頭，她看了看已經被清理乾淨的卧室，雖然地面還滿是臟血與屍塊，但堆積成小山的喪屍屍體已經全都不見了。

「為什麼我還活著？」

她明明記得，自己被一個變態SP喪屍逼到了絕路，他居然逼迫自己……

想到這些，何溪不由得俏臉一紅。

她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身體，沒有傷口，也沒有被侵犯的跡象。

好奇怪……難道是自己昏過去后，樓里的其他倖存者來救她了？

「對！應該是！肯定是這樣！」

想到這裡，何溪激動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從卧室里沖了出來，來到客廳，她卻石化在了當場。

在她面前的一整面牆上，被人用黑色的血液歪歪斜斜地寫了幾句話：

「我叫吳虞。」

「我不是喪屍。但，也不是人類。」

「我不會傷害你，至少，目前不會。」

「這棟樓已經淪陷，很危險。」

「我用屍體堵住了走廊，房裡暫時安全。」

「我出去辦點事，等我回來。」

「別離開。我需要你的幫助。」

何溪徹底被震驚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隻「菜刀喪屍」真的有智力，他不僅會說話，還會寫字！

所以，他真的只是為了救自己，而不是什麼變態嗎……

「難道……我錯怪他了？」

何溪看著滿牆歪七扭八的文字，心情極度複雜。

他讓我等他回來……他說需要我的幫助……

我，我應該等嗎？我又能幫他什麼呢？

何溪糾結地站在原地，輕咬朱唇，豐滿的胸口不斷起伏，手指不停地拉拽著自己的T恤衫。

他是一隻喪屍，這點毫無疑問！

喪屍吃人是天性！而且，他自己也說，只是「目前」不會傷害我。

可是，這隻「喪屍」也的的確確救了她，並且對她沒有任何侵犯……

猶豫良久，何溪終於做出了決定。

「好！我等你！」

…………

此刻的吳虞，正在爬樓梯。

這棟公寓樓一共33層，是標準的塔樓結構，四面方正，中間是電梯井與樓梯道。

在當下的末世，這種公寓樓是最適合成為人類定居點的建築——只有一個出入口，易守難攻，頂部空間開闊，可以放置大量的太陽能電池板，從而維持供電與凈水系統，如果燃料充足，甚至可以自主供暖。

在原主的記憶中，他已經在這棟樓里生活了一年，不過卻從沒到過21層以上的區域。

這棟樓的15層以下不住人，全部改造成了阻擋喪屍的裝置。

16到20層是「下層區」，混居著像吳虞這樣無權無勢的單身男性，他們為了最基礎的生活物資配給，經常要干臟活累活，甚至要外出玩命搜尋物資。

21到30層是「中層區」，分戶居住著有家庭的男性、所有的女性和15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他們是這棟樓裏手工生產與物資加工的核心勞動力，也是抵擋在文明與野蠻之間的緩衝帶。

31到33層是「上層區」，生活著這棟大樓的幾位管理者和保安隊，他們掌握著樓里所有的武器裝備和燃料，以及其他生活物資的分配權。

雖然很諷刺，但現實就是如此，即便到了末世，「階級」這種東西依然存在。

甚至反而更為直觀。

比如身在下層區的吳虞，在樓里住了一年，卻從來沒見過生活在中層區的何溪，彷彿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路往上，吳虞來到了通往31層的樓梯間大門前，他的目的地是位於33樓的倉庫，那裡有著他日後建立庇護所需要的大部分資源。

到這個樓層高度，已經沒什麼喪屍在遊盪了，四周很安靜，吳虞能聽到人類細碎的交談聲。

看來，上層區的「大人物」們，都還活著。

吳虞面無表情地皺了皺眉頭：

「有點麻煩了。」

在那扇厚重的鐵柵欄門前，有一座高聳的屍堆，層層疊疊的，恐怕有上百具屍體。

吳虞走到跟前，用他並不靈光的視力努力地辨認著。

這些屍體呈扇形開花狀分佈，內層全是新鮮的人類屍體，外層則是被各種武器消滅掉的喪屍。

內層死去的人類們緊密地貼在一起，最裡層的那些人雙手全都深深陷進了鐵柵欄的空隙里，也不知，他們生前做了怎樣絕望的掙扎。

他們最終都死在了喪屍口下。

突然，吳虞發現了一個例外——一個剛好卡進了鐵柵欄空隙里的孩子，他那個位置，並沒有被喪屍接觸到。

原本不出意外的話，以他嬌小的身材，應該是可以擠進鐵柵欄門後面，得以倖存的。

可惜，他也死去了，他的死因，是腦袋上的一根弩箭。

很快，吳虞發現，這種情況不止一個。

幾乎每一具卡在了鐵柵欄空隙中的屍體，都是身材嬌小的孩童或者老人，他們全都試圖鑽過這道門，求一條生路。

他們全都死於了人類的武器。

看著那些瘦弱的死者，如鐵石一樣堅硬的吳虞，感覺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涌了出來，堵在了胸口，像火一樣在灼燒著他。

憤怒？悲傷？憐憫？

不，都不是……

吳虞感到的是一種本能的「厭惡」，一種似曾相識的噁心，一種他不久前面對另一種低級怪物時，才感受到過的情緒。

「誰！？誰、誰在那？」

一個顫抖的聲音，突然從鐵柵欄門後傳來。

吳虞慢慢地轉頭看去。

隔著鐵門，一個體型健碩的漢子，正端著一把十字弩，驚恐地看著自己。

樓棟的保安隊長，趙全。

這個男人，在原主吳虞的記憶里，可是個「印象深刻」的主——他不僅欺善怕惡，最喜歡狐假虎威，而且是個色厲內荏、貪生怕死的小人。

吳虞死之前最後一次外出搜尋物資的任務之所以會全軍覆沒，很大原因也是歸咎於趙全帶領的保安隊臨陣脫逃，留下他們這些沒有正經武器的平民當炮灰。

「……趙……全……」

吳虞陰冷地盯著對方，嘴裡不自覺地喃喃念出他的名字。

「卧槽！你、你、你是吳虞！？」

趙全被眼前的一幕嚇的尿都快出來了，他一邊發抖，一邊後退。

「怎麼回事？還有喪屍？」

就在這時，趙全的身後又快速走來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眼鏡男，一臉不高興地質問。

他是整棟公寓樓的「樓長」，劉彪。

「劉爺！這、這個人，啊不！這隻喪屍，是之前逃回來的16樓吳虞！他、他已經屍變了，但是！他、他剛剛，好像在說話，還、還叫了我的名字！」

趙全看上去魁梧健壯、五大三粗，但說話卻哆哆嗦嗦、斷斷續續，聽得劉彪眉頭緊皺。

「放尼瑪的春秋大屁！喪屍會說話？你他嗎的是不是嚇傻了？趕緊把它弄死，抓緊把門口這些死人清理掉，臭死了！」

「劉爺！我、我沒瞎說，它真的會說話！」

趙全眼看劉彪壓根不信，他「急中生智」，扭過頭來對著吳虞大聲喊道：

「喂！吳虞！你快說，你是不是吳虞！」

另一邊，吳虞看著這兩個敗類，先前原主各種被欺壓的記憶翻湧了起來，搞的腦子有點亂，他也沒多想，下意識地就接了話：

「正是你爺爺我！」

然而，他忘記了自己那不爭氣的聲帶，只能發出斷續的嘶啞聲音：

「……是……爺……爺…………」

「…………」

「…………」

吳虞的話說完，兩人一屍都愣住了。

劉彪最先開口，略帶驚訝地問道：

「卧槽？見鬼了，真會說話？它，它剛剛說什麼來著？」

「好像……好像在喊我們爺爺……」

「呃……」

劉彪沉默了。

不過，他看了眼門前的屍堆，一股極度的不耐煩又湧上心頭，他擺了擺手，吩咐道：

「興許是剛剛屍變還沒徹底死透，保留了些許記憶吧。這時候再套近乎也沒用了，別說喊我『爺爺』，只要跟喪屍接觸過的，就算是我親兒子來了，也得殺。趕緊的，弄死它！」

「可是……劉爺，如果它真是一隻會說話的喪屍，我們就這麼弄死，會不會太浪費了？那位『大人』之前不是吩咐我們，如果有什麼奇異的喪屍最好是抓給他嗎？」

「我呸！老子的家都讓這幫畜生端了，我要捲鋪蓋走人了，還抓它奶奶個腿！」

「可——」

「可你個頭！廢什麼話！」

劉彪怒氣沖沖地一把推開趙全，順勢奪過他手中的十字弩，弩箭上膛，對準吳虞腦袋就扣動扳機。

然而，面對破風而來的弩箭，剛剛丟了屍臉的吳虞卻不閃不避，只是一臉漠然地站在原地。

「噗——」

鋒利的弩箭刺入了吳虞體內，不過，只是刺入了他及時擋在頭前的手掌里。

不錯！這下，我大概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硬了。

在來的路上，吳虞就一直測試自己的身體強度。

如今，空手接了一隻弩箭，他終於是有了點底氣。

他的身體可以抵擋普通金屬刀具的切割，但特別鋒利的武器或弓弩箭矢還是能切開他的皮肉，只不過無法透骨而出。

眼前的這一幕，驚得劉彪瞪大了雙眼，趙全更是直接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卧槽！？這隻喪屍！居然會擋弩箭！？

還擋的這麼瀟洒？感覺它TMD好像會武術一樣！

吳虞默默地把弩箭從自己手掌拔下，他重新盯向劉彪和趙全，剛準備嘲諷一句，突然又想起了之前的「事故」……

嘖！也罷！

老子不做人了！

「吼！！」

吳虞張開大嘴，第一次像一隻真正的喪屍般，發出了恐怖的嘶吼！

然後，他在那二人驚懼萬分的眼神中，縱身高高躍起，向著鐵柵欄門直撲而來！

…………

「砰！！」

槍響了。

在倒下前的一瞬間，吳虞心裡閃過一個念頭：

卧槽，失算了，這個劉彪，居然有槍……

七步之外，槍比拳快。

七步之內，槍又准又快！

一顆子彈，射進了吳虞的腦子裡。

他眼前一黑，直直向後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