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矛盾

春節假期很快結束了，楊泳依依不捨地離開沿河村，又歸心似箭地回到了京都。依依不捨是因為又要離開那承載著許多兒時記憶的舊地和裝滿許多回憶的舊人，歸心似箭是想早日見到許久未見的愛人，雖在在過年的時候他和謝婉婷幾乎每日都有信息往來，幾乎每日都能在網吧視頻聊天，但還是阻擋不了那顆雙向奔赴的愛戀。

回到京都，楊泳第一時間約了謝婉婷出來，但見面后，謝婉婷的臉上卻殘留著一絲陰鬱。「怎麼了？今天誰惹我們家小仙女了。」

「沒事。」

「沒事怎麼陰沉著臉。」

「為什麼不能陰沉著臉？我就不能不高興嗎？」

「為什麼不高興？誰惹你了？我找他去？」

「我媽惹我了，你找他去嗎？」

「啊？那我暫時還不能去。」

「切！我就說跟你說了也沒用。」

「說說看，什麼事？說不定我能幫你。」

「這事你幫不了我。」

「說說看嘛！說不定我會有辦法的。」

「你幫不了的。」

「說說看嘛！」

「我媽要給我說親了。」

「啊？啥玩意？說親？這都什麼年代了？」楊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我媽非要給我介紹對象。」

「你同意了？」

「肯定不會同意了，趙寶剛是什麼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花花公子一個，我怎麼可能會答應。」

「你媽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正我沒同意。」

「你拒絕有用嗎？」

「還算有用吧！至少我爸沒明確表態。」

「他什麼意思？」

「我爸說我還小，大學都沒畢業，暫時先不考慮這事，回頭等畢業了再說。」

「那也只有半年啊，半年後呢？」

「如果考上了研究生，我就繼續留在學校，我爸會支持我的。」

「你媽不會繼續干涉你嗎？」

「這應該不會，只要我爸不同意，我媽說什麼都沒用。」

「那如果你沒考上研怎麼辦？」

「你就不會說點好的？你就希望我考不上是吧！」

「我肯定希望你能考上啊！」

「那你還說那些喪氣話！」

「是我錯了，還不行嗎？我認罰，一會請你吃好吃的！」

「吃啥？」

「隨你。」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這兩天在家吃沒胃口，今天就好好宰你一頓吧！」說著，謝婉婷臉上綻開了笑容，挽著楊泳的手向小吃街走去。

楊泳一邊享受著身邊人時隔多日的依偎，一邊心裡暗自叫苦，他擔心的事終於還是要發生了，謝婉婷的家裡還是介入了她的個人情感問題，謝婉婷以學習為由能擋住一時，但也耐不住她一天天在長大，家裡肯定會為她考慮個人問題，所以此時楊泳的心理負擔更重了，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要更快進入狀態，更快讓自己能闖出一片天地，至少要在謝婉婷頂不住之前讓自己有能力站在她父親面前，讓他能在自己身上看到希望，能放心把女兒交給自己。楊泳又開始糾結了，他一邊享受著與謝婉婷短時間的浪漫，一邊煎熬著那隨時可能奪走謝婉婷的那些不可預知的未來，痛並快樂著。

有時候楊泳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患了癌症的病人，知道自己得的是絕症，但依然還在生死間徘徊、掙扎，用盡全力在為自己拼得一線生機。偶有一瞬間，他真希望自己沒遇到過謝婉婷，這樣他還能像以前那樣活的無拘無束，活得奔放洒脫；但很快這種念頭便消失了，他依然很慶幸自己能遇到謝婉婷，在最好的年華遇到最美好的那個她，雖然他們的相遇也許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但既然相遇他就要好好享受、好好珍惜。

兩人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好像剛剛才見面，轉眼就華燈初上，還沒完全適應夜晚的黑，兩人便又要分別。把謝婉婷送回家，楊泳獨自回到學校，回到寢室，坐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他在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是繼續在格瑞斯歷練，還是選擇一個起點更高的平台，讓自己直接加入到正牌設計師的行業，雖然自己目前還沒有畢業，但京都大學的金字招牌還在，Adobe平面設計師的證還在，這兩塊磚已經足夠讓自己成為眾多大型公司的獵物，足夠讓自己在任何一家公司立足。從短期來看，格瑞斯確實不適合自己，業務範圍太小了，繼續在這裡做簡直可以說是白手起家，想要成功，想要達到一定的高度實在是難上加難；反觀去大公司，有平台、有資源，有成熟的團隊，有成熟的管理模式，還有成熟的設計師，不但能學到更多的經驗，接觸到更多的事物，還能接觸到更多的人，這對事業剛起步的菜鳥來說，就好比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算有一天要展翅高飛，也會先人一步。這就好比是一場考試，明明可以選擇考常規的試卷，自己偏偏選擇了一張奧賽的試捲來作答，要取得高分談何容易。但從長遠來看，留在格瑞斯未嘗不是一個更好的選擇，畢竟自己以後是要單飛的，在這裡能給自己提供一個獨自創業的平台，一個獨自面對各種困難，獨自面對各種問題去克服、去解決的平台，這些都是成熟的大公司所不能給與、不能比擬的，在這裡他能先一步體驗什麼是創業，能先一步感受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的艱辛，現在做的一切也許都是在為未來鋪路，在為未來積累和沉澱，今天所做的一切，也許看起來是在浪費時間，也許這也是在積累財富。但留在格瑞斯卻又一定的風險，也許他將在這家小公司耗盡他最美好的年華，耗盡他事業最快的上升期，耗盡他所有的意志和抱負，畢竟小公司太接地氣了，一些糟粕的舊習、陋習很可能會將他改變，他要想辦法讓自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天夜裡，楊泳失眠了，他在抉擇中煎熬，未來將何去何從，他始終拿不定主意。

次日清晨，當他回到公司，回到辦公室，看到牆上格瑞斯的新標誌，看著同事臉上掛滿的笑臉，那種還沉浸在新年喜悅中的幸福感和滿足感，楊泳心中終於有了答案，人不瘋狂枉少年，年輕的時候不拼搏，難道真要待到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一刻，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繼續做下去，要想辦法讓自己的部門闖出去。如果說拚命是人在危急關頭的一種本能，那這時候，他覺得自己正把自己置身於四面楚歌之中，作為西楚霸王，他要麼選擇破釜沉舟為理想而戰，要麼選擇自刎烏江為羞愧而亡，很顯然，他想活著，為理想而活，為信念而戰。

想到這，楊泳默默打開了電腦，在鍵盤上敲下了一行字「年度工作計劃」。是的，他要好好規劃一下今年的工作，規劃一下部門今後的路要怎麼走，是先接單子、談小項目，還是直接追逐大項目？是給自己做廣告打響知名度，還是走出去主動推銷自己？是繼續等待陳東明的幫助，還是利用自己少得可憐的人脈資源為公司拉活？但楊泳很清楚，陳東明跟蔣鼎文都靠不住，陳東明靠不住是因為他手上的資源有限，他無法接觸到真正的廣告項目；蔣鼎文靠不住是因為他在喬任飛手下，雖然不知道當初喬任飛為什麼要拿下自己甚至差點毀掉自己，但喬任飛在針對自己是個不爭的事實，蔣鼎文在他手下要給自己攬活是在是不容易，就算蔣鼎文真能給自己找來項目，楊泳也不敢接，雖然蔣鼎文不會害自己，但耐不住他擔心項目會是喬任飛安排的，甚至有可能會是一個陷阱，與其這樣擔驚受怕，還不如斷了這個念想。

下一步該何去何從？一步、兩步、三步，如何規劃？如何實施？楊泳把自己所有的想法一個字一個字地敲在電腦上，寫了刪，刪了寫，不知不覺，已經寫了七八張紙。一天的時間，他已經為部門規劃好了未來一年的工作，有設想，也有猜想，甚至還有臆想，這些楊泳都不在乎，只要能好好把部門的工作規劃好，能用最短的時間讓自己在廣告業立足，這便是此時他最大的心愿和最直接的目的，他已經管不了如何實施，他只要一個結果，一個能讓自己快速崛起、快速成長的結果。